第十七章 旅程始终美丽

“晓轩姑娘，还记得你站在中山大学门口的时候吗？”坐在往回返的公交车上，门卫大爷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当时我身无分无，穷困潦倒，是您救助了我！”

“我不是救助你，是在救我自己。你那天站在门口呆立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的孙女，她也曾经像你一样，那样呆呆地。”依稀感觉有故事已经发生了，我神经紧绷着，静静地聆听着

门卫大爷望向了窗外，深情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他来自农村，是穷困人家的孩子。五十年前，随着乡人来到了广州，娶妻生子，过着舒适的生活，不为生计发愁。文革时期，对他的人生是个打击。老伴在文革中丧生，他一个人抚养着唯一的儿子，虽然辛苦，但有着依靠。改革开放后，儿子渐渐地长大，眼界宽了，在九十年代去了美国，抛下他与刚满三岁的孙女，相依为命。但苍生弄人，2003年的非典夺去了孙女的生命。孙女最喜爱中山大学，因为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在孙女弥留之际，他搀扶着呆呆伫立着，直到生命结束。生活给了他太多的打击，他本想着回老家，但是五十多年的巨变，他已经不认得回家的路，唯一活着的同胞兄弟也杳无音信。无奈之下的他，重返广州，生活在这片让他心痛的土地上。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孙女，让我不由得怀念起来。其实，我在网上看到过你，你们学校把你作为形象大使宣传过。我知道你的事迹，知道你的性格，拒绝保送名校的机会，甘愿通过高考证明自己。你写的文章很动人，谁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但我不能给你太高的认可，只能以更低的身份接触你！”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不是什么门卫大爷，而是中山大学有名的艺术导师兼任着主任，因为要了解我，隐藏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是一段怎样的经历，我无法估算它的价值。但在那一刻，哽在胸间的话，是无法用语言代替的，泪水似乎是最好的诠释。

第二天，我去拜访了他的妻子和孙女，算是一场两世相隔的缘分吧。在离开广州的那一天，他专程去送我。我看到他孤零的身影，下定决心，要帮他寻找亲人。

坐在回家的列车上，背后是有点熟悉的广州城，前方是重山遮蔽的故乡。还没有忘记，我就开始怀念了。在火车上，我编辑了一条长长的邮件，把一段时间内的心里感受写成了文章，把大爷的故事写了进去，发给主编，希望能借助她的力量。人生如列车，来来往往，不曾碰面的陌生人，开启相同的旅程。目的虽然不同，心情也有这差距，却都在享受着旅程。列车的轨道永不可相交，正如生命中出现的陌生人，不可久留。一路走来，欢乐多于心酸。当有人愿意倾听你的心酸时，你会笑着把它回忆起来……别了，我的广州城！

大学的通知书连同招生办的人一起到的，他们担心我选择其他的的学校。但当我得知我是高考第一名的时候，心情竟跌到了深谷，被冠以状元的名号，也就意外着我的自由被限制了。我在考虑要不要连续求学这条路，在考虑父母又要多了一份承担，在考虑把我的青春献给美丽的校园值不值，在考虑未来的路子怎样走。

我再次来到隔河公园的时候，坐在藤椅上，晒着暖暖的阳光，看着静静的河面。当我看到乘船老大爷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门卫大爷，想起了门卫大爷的话。那时，是不曾想到他们是亲兄弟的，但是帮助我做出了继续求学的决定。

再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了以往的新鲜感。我选择了一个比较小的城市，寻找一份安逸，也是寻找一种别样的生活。来到一个陌生的校园，没有了以往的驻足观望。来到一个陌生的班级，没有了以往刻意认知的热情。学校要给我特殊的待遇，我没有接受，不愿特殊。

在开始新的生活之前，我大哭了一场，以宣告青春岁月的结束。我感到了孤独，这份孤独是文学世界解决不了的。我开始想念高中，疯狂，不知天高地厚，那群可爱到天真的同学们。我想念家乡的味道，不习惯这里的饮食。我想念那个不大的高中校园，不习惯这里的空旷，四野无人。

仅开学一个月，室友们像是发了疯一样，穿上鲜亮的衣服，那露骨凸显身材的套装，是他们渴望的自信。梳妆台上满满的化妆品，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成熟知性。那一双双在我十七岁渴求的高跟鞋，成了我眼中不忍直视的惨剧。我开始讨厌这一切，开始了另样的生活。

没有繁琐的功课，我就去图书馆，成了完全的自习生，一边欣赏大作，一边继续着我在杂志社的工作。周末双休，我喜欢一个人到附近的公园或是未名湖散步。在这期间，我开始写散文，写起了迁客骚人的诗句。大学是入社前的磨练，我也开始走上社会，去看社会百态，一遍又一遍的刷新新闻，渴望得知更多的焦点趣闻。人生是段旅程，是段不经意的旅程。我也开始了自己旅行的脚步，任凭自己的心情带着我的身躯，四处游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西湖的老照片，想起了儿时听到的故事，想起了散文大家笔下生动的画面，心里谋划着要去一睹西湖的芳容。

我跟主编提前预支了稿费，便打包行李，踏上了再次独自旅行的路程。不曾想，这竟成了我无法为忘怀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