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放弃求生
柳琴弦故作示弱,引了厨头阿索进来,自己身子一旋,倒在柴堆上,一只手暗暗地从柴堆里面抽出一根木柴短棒,在身子后面紧紧攥住,脸上浮现出笑貌如花,召唤连连:
“来呀,索爷,这里这里。”
厨头阿索精通厨艺,做饭炒菜是一流的棒,可是由于长相粗陋,没有女人喜欢他,始终讨不到老婆,成了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自从昨日傍晚,新买来的丫鬟柳琴弦被派到厨房打杂,厨头阿索见她长相不错,做事的时候手脚也还麻利,不由得垂涎欲滴,暗暗盘算着要先下手为强,逼她答应做自己的老婆。
厨头阿索听到柳琴弦娇滴滴的召唤,心花怒放,放弃了警惕,合身扑了过来,身形门户大开,双手将将按到柳琴弦的肩头。
柳琴弦心里很怒:父亲被人陷害抄家,自己被府衙卖作官奴,已经是可悲到了极点,现在可倒好,眼前的这个无耻小人阿索,趁人之危逼婚,简直是到了忍不可忍的地步。
毕竟是将军的儿子,柳琴弦虽然年幼,斗不过官府,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营救父亲出狱,可是,若论对付一个厨房里的痞子无赖,他还是有必胜的信心。
厨头阿索直接扑了过来,柳琴弦看准时机,脸上的笑容一敛,把牙一咬,开始反击。
将军府里练过武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柳琴弦躺在柴草堆上,把双腿收弯回来,看准扑来的庞然大物,猛然奋力地蹬踹出去。
厨头阿索身在空中,躲闪不及,还没看清楚攻击,小腹下面的命根子被踹了一个正着,“呜嗷”一声,身形划出了很优美的圆弧曲线,掉在柳琴弦身旁的柴草堆上。
柳琴弦翻身坐起来,将手中的木柴短棒挥动,对着厨头阿索的大脑壳重重地敲击了几下,就听“当当当”的,好像敲锣一般的乱响,不用细看也猜得出来:敲出来几个大包?
厨头阿索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平时欺负人的时候霸气十足,反过来却不经打,被柳琴弦不管这么三七二十一,上敲下踹,几下子就摆平了。
柳琴弦忙不迭地爬起身来,看了一眼厨头阿索怂了吧唧的傻样子,不想再理睬他,径直跑到柴棚门口,在外面锁上了小木栅栏门。
红丝……我来了……红丝……
柳琴弦心里担心地喊着,拔腿向小西屋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红丝会怎么样了?
对不起……红丝……我没弄到热水……
柳琴弦一边跑一边心里忏悔,自己真是没用啊,一杯热水也没有帮红丝拿来。
还好,值得柳琴弦庆幸的是,夜半三更之际,从厨房跑回小西屋的路上,没有碰见别人。然而,柳琴弦远远地看见,为什么小西屋的房门大敞着?
柳琴弦担心红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再次发生,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脚踏进小西屋的房门,发现床上没人,啊,红丝呢?
月光从房顶的破洞中照射进来,柳琴弦慌乱的目光匆匆扫视了一下昏暗的房间,他惊讶地发现:红丝倒在了地上。
柳琴弦急忙跑过去,看见红丝的双眼被一条黑布带蒙着,浑身抽搐,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啊啊……红丝……你怎么了?刚才我不在,你出了什么事?”
柳琴弦伸手抱起红丝,慌忙为他解开眼睛上的黑布带,见他嘴角上流出了一溜儿黑色的血迹,更加吃惊,担心得六神无主,只是一个劲儿地问:
“红丝,你怎么嘴角流黑血?你中毒了吗?是谁来害你的?”
红丝勉强睁开浮肿的眼睛,看见柳琴弦十分着急的样子,凭空张了张嘴,咽喉处传来的烁热肿疼让他痛楚难当,他幽幽地想了一下:
原来……柳琴没有丢下我,他还是关心我的。今晚,我能死在一个关心我的人的怀抱里,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红丝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少年,他今晚清醒过来几次,虽然清醒的时间很短暂,可是他从几个人的只言片语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现在所落到的处境:
——被人卖了。可是,是什么人把自己卖入青楼的呢?答案不得而知。
——目前身份。从一个盗马小贼,到买一送一的贱货,再到偷衣服的偷儿,是何等的卑微低贱,自己无处申冤。
——沦落青楼。郭二老板手握生杀大权,可以对自己随意打杀。就连一个小小的厨头阿索也可以对自己随便欺凌。
——男倌花魁。国舅爷举办花船大赛,万花楼刚决定自己参加,马上就有两个坏人,为了一个叫什么阿琪的获胜,连夜前来毒害自己。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前所未闻的丑陋怪异,难道这就是最黑暗的社会底层的生活?惨遭辱虐的非人生活又一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吗?
是否自己沦落得还不够彻底?是不是自己还要往更深的深渊谷底坠落吗?
如果我的命运,就是为了给自己亲人们的脸上抹黑?就是为了给皇族的颜面抹黑?天,请饶恕我这个罪人,让我死吧!
红丝在身体创伤的极度痛苦中,在对未来生活的极度绝望中,不想活了,再一次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柳琴弦知道自己对红丝的救助很无力、很不及时,自己答应要救他出去的话似乎形同虚设。
内疚中,柳琴弦抱着红丝,惊惶地发觉红丝的身体软软地瘫松了下来,似乎是想最后看自己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告别。
“不,红丝……你别灰心,相信我,我能救你的。”柳琴弦惊慌失措,他预感到红丝的不妙,祈求他不要放弃。
红丝没有回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痛苦的人生,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求了。他缓缓地看了柳琴弦一眼,慢慢地合上了眼睛,让自己沉浸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柳琴弦含了热泪,把红丝抱起来放在床上,握住他那被手铐锁着的冰凉双手,哀求说:
“红丝,求求你……别离开我。”
这时,忽听小西屋门口有人说了一句:“大夫,就是这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