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车
这一天，炜告诉龙：“爸爸要从外地回来了。”
龙觉得突然，因为之前炜告诉过龙，炜的父亲一般到年底才会回家过年，平时都留在工地上，连双休日都没有就更别提休假的时间了。可现在连年中都没到，怎么会回来了呢？
炜看出了龙心里的疑惑，不等她开口问就已经说出了答案：“爸爸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我们之间的事情。妈妈跟他说了明年装修房子办婚礼的事情。毕竟我们证也领了，总归要给女方个交代的。放心吧，这次他回来，我会好好跟他商量一下，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着炜的解释，龙想起了上次炜母亲的一个朋友到家里来吃饭，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他们的大致情况后，就发表了他的意见：“你这样让孩子在租的房子里将就过日子总不是个办法。结婚至少要有个窟吧？不管大小，至少要有属于自己的家吧？你们这套理论，什么等上几年再买房子，先在借的房子里办婚礼，这种想法是完全不把女方放在眼里的，是不对的！你原先的房子虽然小，但是装修得好的话，小夫妻两个住住绰绰有余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委屈女方的。”
就连一个外人，听了他们的故事后，也会站在公道的角度说话。这让龙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委屈。
一直以来，炜给她灌输的思想是自己的父母如何善解人意，但事实是她看到的和炜说的简直天差地别。
炜的父亲，就接触过短短几天，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了：现在家里没钱，只能拖，所有的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炜的母亲，虽然温和好相处，但也老是拿家里的经济条件说事，说什么能力有限，无法提供他们良好的环境啰。办事（结婚和房子）也要看能力的，能力范围内一定会给他们办最好的，但是没有能力的话也不能怪他们父母之类的！
另一方面，她又不断地在龙和炜的面前说她的同事的儿子找了个有钱的媳妇，所有的酒席、房子、车子都由女方提供。言外之意就是龙家也没钱，如果有钱的话还能帮上他们一把。甚至每次提及此事，炜母亲羡慕的口吻让龙觉得这个婆婆是不是不甘愿让儿子娶自己？她是不是始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个有钱的媳妇，把儿子“嫁”过去？这样他们家也就不用承受那么重的经济压力了！
炜总是说他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百般维护自己。就连父母问起女方的嫁妆时，自己也是遏止他们继续问下去。只答了他们一句“我是跟龙这个人过一辈子，而不是跟她的嫁妆！”以此来堵塞父母的追问。
这是炜在过年的时候，亲口跟龙说的。
龙相信，他当时告诉自己这件事，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做到当初对自己的承诺：“我只要你这个人嫁过来就可以了。”因为他会在父母的面前维护自己，而不会让自己被他的家人欺负。
但是，龙却从这件事中，看出了自己的天真，与母亲的料事如神。
当初，炜的这句承诺，龙是当真的，并且为之感动了很久。因为，她想找的男人，就是这么一个看中她“本人”而不被其他外在条件影响的人！
可是，当炜亲自转述自己父母的问题时，龙想到了母亲的那句话：“你如果不带嫁妆嫁过去，一定会被婆家看不起的！”炜的一些甜言蜜语在龙母亲的眼里，就是胡说八道！因为她经历得多了，看的也多了，知道这只是小青年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事实往往不能按照这样的想法去操作。
龙不怪炜的父母现实，只怪自己太天真，总是把恋爱与婚姻混为一谈，会有心理落差也是正常的。
原本她还以为，她与炜之间，真的会像炜父亲之前说的那样，先凑活着过上个五年，然后再办婚礼、换房子之类的大事。但没想到的是，炜母亲朋友的一句话就说服了炜的母亲，终于肯为女方想想了，同意了装修结婚的事情，并且还跟炜父亲通过电话联系沟通，让他回来处理这件事。
对此，她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在这个家里，她始终把自己当做外人，从不参与他们家任何事。如果炜愿意说些自家的事给她听，她就听着，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而如果炜觉得不方便在她面前说的话，她也会乖乖地避开，回到小房间，让他和他的母亲自家人进行沟通商量。事后，炜不提起，她也绝对不会问起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不会像其她老婆一样去管自己丈夫的思想和经济，而是放任他自由操控。家里放在抽屉里的钱少了，她问过炜一次，他当时没有回答，龙也就不再追问。直到后来炜才告诉龙，他拿给自己的母亲当做补贴家用了，之前不说是怕她不高兴。
龙默然，原来不止是自己把自己当外人，还有炜也把自己当外人来看！
炜跟龙吵架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你这么当人家老婆的伐？”但其实不是龙这个老婆不称职，而是炜这个丈夫从未把龙当做自己的老婆看！他对龙充满了误解与怀疑，总觉得龙是个小气的儿媳妇，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拿钱给自己的母亲，她就会不高兴！所以，很多事情炜都选择隐瞒，顶多事后再跟龙坦白。
时间久了，龙也知道自己存在的多余。
既然如此，那么还管什么呢？还不如干脆大方点，不管不问不理，一百样事情都不管，自己只管吃饱喝足好睡觉，心宽体胖不用操心任何事的日子不是蛮好过的吗？何必自讨没趣样样事情都要知道呢？不知道反而更开心，有时被蒙在鼓里也是种幸福。
龙跟炜刚在一起的时候，曾跟自己的母亲说过这么一句话：“现在，我和炜之间，除了一张证，与普通夫妻没什么两样。”现在，这句话大概要改成：“现在，我和炜之间，除了有张证外，与普通情侣没什么两样。”
想想真是觉得好笑，领证前，两人的心灵契合度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心意相通到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领证后，两人反倒陌生地像一对刚接触的情侣来，亲密的同时却又有防备之心，不会真的把对方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是该叹命运弄人呢？
还是叹他们还太年轻，不懂珍惜身边人呢？
炜的父亲回来后，炜特意安排自己的父母跟龙的母亲探讨两家的婚事。
这是双方家长第一次正式见面。
龙的母亲跟炜的母亲之前就已经认识并见过几次面了，可她还从未见过炜的父亲。
乘这次机会，让两边的家长熟悉一下，也是件好事。毕竟是亲家，如果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岂不让人笑话？
龙事先已经跟自己的母亲讲过了，炜的父亲是特意为了与女方家长商讨两个小辈的婚事，才请她吃饭的。
母亲对此也很高兴，在她认同了炜这个女婿后，就开始催促龙要早点结婚。这一年是炜的本命年，迷信的说法是不太适合婚嫁的，那么避开这年的时间，等到第二年就可以结婚了。龙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早点结婚的话，以后上了岁数再生小孩，对龙和小孩都不好。根据时间安排，这个时候也是该探讨一下结婚流程了。
母女俩都想得好好的，准备跟亲家商讨一下实事，比如什么时候办婚礼，婚礼办在哪里，什么时候去订婚宴，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可以拿到台面上来商量。
只是没想到，炜的父亲居然在饭桌上只字未提婚礼的事，甚至还叫来了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男方一家人完全忽视了母女俩的存在，围着第三代的外孙转，欢笑嬉戏，正经事一件都没提。
这让龙的母亲很生气，不过她也顾及了女儿的颜面，没有当场发脾气，只是菜已经一口都吃不下了，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家人玩闹。
炜察觉到龙母女俩神色不对，但他已经无法再控制局面了。
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围着自己姐姐的小孩转，而忽略了龙的母亲，一点儿也不尊重女方的家长。
龙的心里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愧疚，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要叫上母亲，也不用让她受这种难堪。
龙也因为这件事对自己的公公产生了意见，觉得他是个不明事理、不分场合、没有分寸的人。如果他不想跟自己母亲见面，之前就可以明说，何必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让自己的母亲下不了台面呢？
想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外孙，这是正常的。可是有必要挑见亲家的时候，来表现出自己对女儿和外孙的疼爱吗？
这位公公到底有没有把炜当做儿子来看待？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儿媳妇来对待？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女方的家长都做不到！这不是为人处事有问题，还是什么？
龙越来越觉得，嫁进这家门，是个错误的选择了。
公婆虽然不会刻意为难自己，可他们的做事方式自己实在无法接受，日子长了肯定会产生矛盾，而当双方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炜未必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那么，还嫁进这家人家当媳妇，干什么呢？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只可惜，现在知道这些，已经太晚了。
因为，自己已经跟炜领证了，在法律上已经是结过一次婚的人了。
像炜说的，离婚对女人造成的伤害要比男人多得多！因为二婚再嫁要比单身未嫁难得多，选择也会少很多！
现在的龙，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回到家后，炜先发制人，在龙还没有说出任何不满前，就已经跟自己的父亲吵了一架，把父亲做的不对的地方统统都说了一遍，龙想到的和没想到的，炜已经帮她都说了出来，不需要龙再有任何的言语表示。
这让孤立无援的龙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毕竟炜当时是站在她的立场说话的，那么至少自己不至于完全没有人帮。
炜的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指责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爸爸没想到那么多。就算爸爸错了，你跟龙母亲打声招呼，明天再让她来家里吃顿饭当做补偿不就得了吗？”
幸好炜当时就回绝了，不然两家的矛盾大概会越闹越大！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因为，第二天，当炜辛辛苦苦地烧了一桌菜，给自己的父亲吃，并以此表示对昨晚自己对他态度不好的歉意时，炜的父亲又把自己的外孙带来了。
外孙年纪还小，才七岁，来到炜的住处后就缠着炜这个舅舅。未经大人同意就到处东摸西碰的，闹腾个不停，还吵着要玩IPAD，与龙发生了矛盾。
当时，龙正在用IPAD看书，炜的小外甥要玩IPAD的时候，她没有谦让。不是她故意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而是她想看看炜到底是怎么解决他们之间矛盾的。
自始自终龙都不发一言，而是由着炜遍各种谎话去骗小外甥。
对于这个才见过三次面的孩子，龙没有太大的好感。或许是他的父母过于宠爱他了，让他变得有些目无尊长、为所欲为。龙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小孩，至于那些没有教养的孩子，她就更加不擅长相处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也是在过年的时候。
那个时候，炜的父亲让姐姐一家来吃饭。他们到家的时候，炜跟自己正好出门去买饮料了，并不在家。而当龙跟着炜回家后，就看到炜的外甥拿着龙的IPAD玩了起来。而在场没有一个大人告诉过他，不经过主人的同意是不能随便碰别人东西的。这让龙的心里很不舒服，IPAD是朋友送给自己的，平时她自己也不怎么用的，当做礼物般珍藏。原本她是不想从自己的母亲家带过来的，是炜说他想玩，她才带来的。没想到现在如此珍惜的朋友的礼物被一个孩子不问自取拿来玩不说，吃饭的时候还用油腻的手把IPAD给弄脏了！如果今天这样东西是男方的，或者说是炜送给自己的，那么对方的小孩随便怎么玩甚至玩坏了，龙也不会说上半句。可是，这明明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里面还有朋友对自己的一番心意，让龙怎能不心疼？而且，从这件事就能看出这个孩子是受到怎样的教育？
可以说，龙对炜外甥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炜的姐姐，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当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靠着姐夫的关系开了家饮料公司，专门供应饮料给超市。她的大胆造就了她之后的事业成功，也是炜父亲嘴里经常念叨的亲生女儿。她对龙的第一印象很好，在初次见面的饭局上就已经表现出了对龙的好感。而龙也看得出来，炜的姐姐是个直爽的人，自己跟她应该会合得来。看在炜姐姐的面子上，龙没有再计较她儿子的无礼，就当做小孩子不懂事，一笑置之了。
第二次见面，就是昨天饭店里，炜的父亲把他们一家叫来与自己的母亲一起吃饭。或许是因为男孩子天生就皮，这孩子到了饭店里后就没停过，一会儿跑啊闹啊，还尖叫，吵得周围的客人都已经对他们这桌纷纷恻目了。他还是不听炜的姐姐、姐夫的教育，依然在那里折腾，让龙更深深地认定自己的判断无误：这孩子的确是被宠坏了！
至于第三次见面，也就是炜的父亲直接将他带到他们的住处来吃饭，事先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他一来后，就向炜索要IPAD。
老实说，龙是故意不给的。IPAD是属于她自己私人所有的，说句不好听的，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凭什么要让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玩啊？而且，她也想试探下炜的反应。
炜虽然帮着龙说话，骗外甥说IPAD坏了之类的，但是炜的父亲却不领情，当着炜的面就说了一句：“什么破东西，能值几个钱啊？还坏了，改天外公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让炜跟龙为了这件事再次争吵起来。
炜觉得龙不够大气，一个IPAD给小孩子玩玩又怎么了呢？就算玩坏了，顶多自己付钱再买一个赔给龙就是了。何必要把场面闹得那么难堪，让自己的父亲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龙认为炜根本不明事理，她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做人要讲道理。炜也知道这个IPAD是龙的朋友送的，龙一向很重视友谊，也很珍惜朋友的礼物。如果真的只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龙根本就不会计较。重点是这是个礼物，而不是一般的物品，说龙有恋物癖也好，说她重感情也好，反正她对别人送的东西一向都是珍爱有加的。炜连这点都不懂，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了解自己？真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
还好自己的母亲今天没有来，否则看到这一幕，大概当场就会让龙打包衣物跟自己回家了。
待在这种人家家里，除了受欺负，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连一个孩子都能爬到头上来欺负你，可见这个媳妇在这家家人的心中地位到底有多低！
别人不心疼，龙的母亲一定会心疼自己的女儿！
绝不会让她这样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