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得见小七
辰年点头应道:“是。”
她这般坦然承认。实在叫贺泽太过意外。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瞧她片刻。咧嘴笑笑。低声道:“辰年啊辰年。你也就是求我的时候。才肯叫我一声十二哥。”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放心。日后叫你十二哥的时候多着呢。”辰年浅浅一笑。向着贺泽微微一欠身。便就随着侍女回了白先生那里。白先生还守着那局棋等着她。瞧她回來。忙笑道:“快來。快來。接着下完这盘棋。”
辰年笑笑。应道:“好啊。”她脱了大氅。复又在白先生对面坐下。与他对弈。似是丝毫不知自己经脉已经被眼前这满脸和气的白胖子尽数毁掉。
几日之后。辰年住进了内院最深处的那个小院子里。当日。贺臻本有意要将傻女搬出。另寻个地方好好养着。辰年却笑道:“别了。还是留在这里吧。一是与女儿做个伴。二也可以提个醒。好叫女儿警醒着点。千万不要成了她这个模样。”
听闻这话。贺臻静静看辰年半晌。却是沒说什么。只淡淡应道:“好。”
辰年又问他道:“可需要去拜见封氏夫人。”
贺臻道:“不用。”
辰年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他。道:“真的不用。爹爹可不能因为疼惜女儿。就叫女儿沒了礼数。”
贺臻面色微沉。冷声道:“不用。”
辰年便就抿嘴笑了笑。道:“那爹爹可得多派些人來保护女儿。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啊。若是女儿被人算计了性命去。爹爹纵是还能再找一个美貌懂事的女儿來。那封君扬可不见得要哦。”
贺臻抬眼看辰年。道:“辰年。你心中还有怨气。”
“有。”辰年点头。弯唇笑道:“而且还不少。”
“那也不能流露在面上。便是心里再怨。也不能。”贺臻说道。
辰年便立刻换了口气。撒娇道:“爹爹莫要再训人家了。不管什么事情。总要慢慢來不是。”
贺臻打量辰年片刻。忽地淡淡一笑。应道:“好。”
除夕夜的贺府家宴上。辰年打扮一新。坐到了贺臻嫡长女的位子上。贺家人似是之前全都得了交代。对此见怪不惊。便是封夫人那里也是平淡从容。仿佛辰年本就是贺家女儿。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许多年。
辰年微微垂睫。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桌上的珍馐佳肴。她自幼长在山野。一贯是粗茶淡饭。便是跟在封君扬身边的那段日子。也从未讲究过吃食。这样丰盛的一桌饭菜。她还从沒吃过。她吃得很仔细。也很专心。吃到特别顺口的还会回过头去问身旁侍女那菜的名字。
贺泽实在忍耐不住。待酒宴过后。趁着众人去院中看烟花的时候。不露痕迹地贴近辰年。低声问道:“那菜就真有那么好吃。”
“好吃啊。”辰年点头。又转头向着贺泽笑。道:“十二哥。我正要去寻你。你帮我几个忙。从厨房里拿些酒菜给叶小七送去。好不好。大过年的。怎也得叫他吃顿好的吧。”
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贺泽。掰着手指数她记下的那些菜名。娇憨的就如同养在深闺的少女。只把贺泽看得打了个冷战。瞧怪物一般地瞧着辰年。道:“你快别装了。我瞧着瘆得慌。”
辰年笑笑。伸手就來抓贺泽的衣袖。一边摇一边央求道:“好十二哥了。快应了我吧。”
众人名义上虽说是在看烟花。眼角余光却都往他们这处瞥了过來。贺泽哭笑不得。忙去甩辰年的手。无奈地应承道:“好。好。好。我去。小姑奶奶。你快松手吧。”
辰年这才肯松开手。笑嘻嘻地瞥了贺泽一眼。便转回身去。仰着头去看天空上那绚烂多彩的烟花。贺泽却沒就此离开。只往旁侧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在廊檐的阴影下。暗暗打量辰年。
她面部轮廓本就比一般的汉人女子略立体一些。侧面看來尤为明显。那线条几近完美。似是无论哪里变动一点。都不如眼下这般好。贺泽心中忽地有些怨恨。恨她为什么会是自己的堂妹。恨她为什么不只是谢辰年。
辰年内功虽失。感官的敏锐却还在。她知道贺泽在暗处打量自己。却是毫不在意。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上一朵朵绽放的烟花。只唇角上那抹讥诮的笑意又深了些。
上元节过后。贺臻终于肯允许辰年见叶小七。贺泽亲自來小院接辰年。道:“走。我带你去见叶轻舟。”
辰年随贺泽出了城守府。坐着马车穿过小半个泰兴城。终于在城北一处院子里见到了叶小七。那院子不小。叶小七在几个军士的看守下。正独自一个人在院中慢慢散步。他比辰年上次见他时瘦了许多。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高大的骨架。腿上也似有些微跛。行走间颇为不便。
只看了一眼。辰年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并未立刻上前。站在院门口看了叶小七好一会儿。这才擦净了脸上泪水。出声唤他道:“小七。”
叶小七听到声音。猛地寻声看过來。愣愣地看了辰年半晌。这才迟疑着叫道:“辰年。”
辰年笑着点头。可眼泪却又流了下來。她一步步走向叶小七。笑道:“嗯。是我。谢辰年。”
叶小七看看辰年。又疑惑地看看跟在她后面过來的贺泽。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问辰年道:“你怎么在这里。”
辰年上前。扶着叶小七慢慢向屋内走。答道:“此事说來话长。咱们先寻个暖和点的地方。我从头说给你听。”她说着。又回头看跟在后面的贺泽。“十二哥。我要和小七说些话。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贺泽闻言不觉挑眉。辰年那里却是弯了弯唇角。指着院中的那些军士。与贺泽说道:“你看看那些人。就凭现在的我和叶小七。我们可能逃得了。十二哥通融一下。自己去寻给地方歇一歇。留个空当叫我和小七说几句话。可好。”
她虽是好言好语。可那神态里却带着几分讥诮。像是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谢辰年。不知怎地。贺泽忽地笑笑。竟是好脾气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