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霄殿内老夫老妻唠体己嗑 蟠桃园中亲娘娇女享天伦乐(1)
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长年累月被一片祥云笼罩着,祥云瑞雾中还散发着一种使人提神醒脑心旷神怡,可谁也不知名的芳香,令人如此留恋忘返?
哦!原来这里有一片如此之大如此新奇的桃园!上万株桃树上几乎看不到桃叶,满是个儿大得胜过蜜柚,颜色鲜红红透赛过樱桃,远远望去颗颗桃儿好像都在往下滴着香香的甜蜜。奇怪的是,却看不见一只采花的蝴蝶酿蜜的蜜蜂来这里骚扰。
是那些蜂儿蝶儿瞎了眼塞住了鼻孔,看不见、嗅不到这么难得一见的花红桃香?
不!别说是蜂儿蝶儿,就是等闲仙家神佛也不敢踏入这片桃园半步。因为这里是天上神仙、活佛,人间芸芸众生莫不向往的西天瑶池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看!不知是何路神仙巧夺天工的设计,上万株蟠桃树每株树下,都有一块面积约十丈方圆的草坛。正方、圆、椭圆、三角、五角——形状各异,草的颜色也没有一处相同,构思奇巧别致,又搭配合理地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图案画与不规则美。
快听!哪里传来一阵货真价实的天籁之音,响彻了九重天庭,穿透了万里云雾传遍了五洲人间,连西天如来座前八百罗汉也一个个听得如醉如痴,忘了他们念了亿万年从未间断过的佛经,笑咪咪的眯着双眼摇头晃脑跟着乐曲学着哼着。尤其是降龙、伏虎两罗汉更是不顾受谴责悄声互问起来。
“你听见一种奇怪的音乐声吗?”降龙问。
“疯济癫,瞧不起我是吧。你听见了我还能听不见?”伏虎答。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问你以前听到过如此美妙的乐声吗?”降龙急忙解释。
“原来如此。说实在的,我还真个从来没听见过这样美妙的音乐。不信你看,咱们的佛祖师尊好像也在偷偷欣赏哩!”
嘿嘿!伏虎不但承认他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音乐,还把他们的佛祖师尊也扯了进来。
坏了!伏虎呀伏虎,你自己听听也就罢了,怎么把佛祖也牵扯进来了哪!怎么不该受责嘛。
“降龙、伏虎,尔等不用心念佛,交头接耳在嘀咕些什么?”
那位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发觉了降龙、伏虎不守佛规,不悦地责问道。不过他好像怕打扰其他罗汉们的清修,只是用“化意为语”(比武功中的“传音入密”更上几层楼)的最高法力,传进那两个不守佛规的弟子心里。(其他七百九十八名罗汉都听不见)
不知是降龙、伏虎自恃佛法高深,平日佛祖对他们总是另眼相看,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仙乐迷惑得忘了害怕,竟然对佛祖不礼貌地也用“化意为语”回答说:
“佛法通天彻地的佛祖您老人家,难道没听见有一种天籁之音传进了您的佛耳?”降龙罗汉这样反问。
“至高无上的佛祖,这仙乐实在太、太妙不可言了。弟子佛法尚浅,能否求佛祖您屈一屈镇压过孙悟空的佛指算算,打开您洞察仙、佛、魔、人四界的慧眼瞧瞧,是谁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法力,将这种似靡靡之音非靡靡之音,似正统圣乐又非正统圣乐赏心悦耳之仙乐,传到了我天竺,干扰我西天净土的清修?”伏虎罗汉用这样的阿谀奉承变相地提示让佛祖也听听。
“哼!你二人是想拉我也跟着你们违反佛规吗!”佛祖这样嗔怪降龙、伏虎。其实他早已听见了那美妙得令他也不得不分心的仙乐,只不过不敢说出而已。现在两个他最宠爱也是最顽皮的弟子,看透了他的心思,只好这样似责怪非责怪地继续“责怪”道:“谁说你们佛法尚浅了!你济癫在凡间闹了那么些时日,连八洞神仙也奈你不何,怎么这会儿又要我屈什么指,开什么眼了!”
“嘻嘻嘻嘻!”降龙、伏虎不好意思地同声笑了。
“笑什么?尔等把我拉下了水挺好笑是吧?算了,尔等想看就看吧!”佛祖说完这几句话,大袖一挥,满天云雾全部消失,不仅降龙、伏虎,连所有的罗汉们全都看到了——
哈哈!原来,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已经熟透,九千年一届的蟠桃大会及王母寿诞盛宴就要举办了。为了给盛会增光添彩,瑶池七仙女中的6位(六姐未在其中),奉王母旨意正在蟠桃园中排练歌舞,届时表演助兴。
看!6位仙女身穿红、黄、蓝、绿、白、紫色的霓裳羽衣,伴着天籁之乐在园中翩翩起舞。她们时而在万株蟠桃树间穿梭作舞,时而飞上云端,组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图案,时而在桃树上追逐嬉戏,最后在空中组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寿”字。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心醉神迷。她们一边作舞一边歌唱:
“蟠桃一熟九千年,
王母寿诞开盛宴。
万仙毕至蟠桃会,
品桃庆寿乐无边。”
与六仙女在蟠桃园中练习歌舞的同时,九重天庭第九重灵霄宝殿玉皇大帝的寝宫内,玉帝、王母,正在议论发生在人间的一件新事。房门紧闭,王母的两名随身女仙童云儿、雨儿在门外侧耳偷听,听着听着她俩情不自禁地掩嘴笑了。因为她们听到了——
“蟠桃大会举行在即,我正在全力督促指导女儿们排练届时助兴之歌舞,你突然唤我前来,不知又出了何等大事?”王母好像很不高兴,声调中充满埋怨。
“嘻嘻!”玉帝没有回话先嘻嘻笑了笑,才俏皮地说:“难道没出什么大事,咱们老俩口就不能关起房门说几句知心话了?”说罢又腆着脸望着他的老妻直笑。
“呸!”王母被玉帝有失身份的涎脸嬉笑笑得更加心烦,但又不便直接责备,只好用一个“呸”表示她的不满。接下来才正式规劝:“我说至高无上的玉帝今日着了什么魔,竟然说出如此大跌身价的胡言乱语!”说到这里看到玉帝仍然是那副油嘴涎脸模样,不由得也噗哧一声笑了,但又紧接着再“呸”了一声,不过添了四个字:
“羞也不羞!”
门外偷听的两个仙童听到了这样从未听到过的大跌身价的新鲜话,几乎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玉帝见王母脸上解了冻,得寸进尺地笑道:“嘿嘿!你我名正言顺的老夫老妻,闲来无事唠几句体己嗑,碍着谁了?我羞什么羞嘛!”
玉帝这几句体己话,逗得门外偷听者更感新奇有趣,赶紧互相做了个手势,同时哦耳朵贴近紧紧关着的房门,一边听着一边食指在脸上划上划下羞笑。因为她俩好像看见了玉帝要过去搂抱王母,被王母推了一掌,不留神打了个趔赽,逗得推人者慌忙上前扶持,——然后就没有声响。大概这一对老夫老妻终于偎到一起了。
两个偷听者又听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正要离开,王母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远远不是平常那种颐指气使硬邦邦的调子,每个字音都灌注满了一位老妻的温情甜蜜:
“我说老家伙,今天你突然风疾火忙遣天将唤我来此,我还当是魔界无法老儿,为报上次他师弟无天进犯我瑶池宫,被我们丑六儿废了魔根之仇,又带领众魔将前来扰乱了,我还想把六丫头也带来哩!”
“嘿嘿!要说今日这事啊,你该带七丫头来才对!”
“什么?你要我带七丫头来?七丫头她法力远远不及六丫头呀!难道你忘了,那次魔界无天,率领他的几名弟子,乘你我去西天与如来商讨仙佛合流之事不在天庭,前去我瑶池,说什么要娶我们老大去侍奉于他,险些毁了我园中几万株蟠桃树。不就是六儿出手,将他制服,并且要用‘五雷大心法’将他炸成灰飞烟灭。他师兄无法赶到西天,求你我宽恕,还请了如来前去调停。可笑六儿仙法通灵,早在如来到达之前便用‘裁天金剪’剪破了无天用自己的魔根编织的‘无极魔,’废了他的魔根,至今仍然还是个使不出半分魔法的废魔。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当然知道六儿在你的偏爱下,已经得到了你的七八分真传,九天之内鲜有敌手。但今天你我要谈之事与她风马牛不相及,纯粹是七丫头之家事。”玉帝解释道。
“家事?七丫头的家事?什么话!她的家事不就是你我之事吗?”王母不解地问道。
“嘿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王母娘娘,这回总算有一件事不知道了吧!”大概玉帝为自己的卖关子得意地又笑了。“须知我刚才所言,并非你我天庭家事,乃是凡间七丫头她夫家之事!”
提起七儿凡间之事,王母便气往上涌,刹时间变了声调,大概也变了脸色,含怒问道:“七丫头她夫家?难道你说的是那个姓董的小子?”紧接着,门外的两个仙童听到了王母推开玉帝气冲冲坐到一边的声响。
玉帝好像比王母度量宽大一些,笑着解释道:“怎么?又生气了!你看你,七丫头已经做了董家的媳妇,给你生了外孙,你也将她拘回了瑶池。人间呢,早把他们的事编成了《百日缘》、《槐荫会》、《天仙配》等等戏文四海九洲到处传唱,而且盛传不衰。这回又弄出来个大大的新闻,你我脸上也增了光彩哩!”
王母更是气歪了鼻孔,问道:“怎么?那些凡夫俗子又弄出什么诋毁我天规天条、往我鼻梁上涂白粉的混账事了?”
“有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你且随我出去看。”玉帝再次卖关子。
“呀”一声,房门开了,玉帝拉着王母走了出来。躲避不及的二仙童几乎被撞倒下地。王母知道刚才她跟玉帝演的那场老夫老妻唠嗑体己话的春光泄露了。板起脸狠狠地瞪了两个调皮鬼几眼,被瞪的二人带笑佯装害怕极了,连声告罪: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刚才突然犯了耳聋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两个调皮鬼的“刚才突然犯了耳聋病”九个字,化作了两块沾满红胭脂的锦帕,在王母、玉帝两张老脸上涂满了红晕。
“两个该打的鬼灵精,滚的远远的吧!”王母斥退了偷听者,转对玉帝埋怨:“你看你,这下好了,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怕什么嘛,你没听那两个小鬼灵精说,刚才她们都患了耳聋病了吗?”玉帝又嬉皮笑脸地巧辩道。
“呸!倚老卖老,恬不知耻!”王母甩开玉帝拉住她的手,又板着脸呸了一声。转眼四周望了望,见那两个小鬼灵精已躲得远远地,旋即也恢复了刚才在房中的温存,主动地拉起玉帝的手,身子也靠近对方,说:“老不死的,你拉我出来看什么呀?”
玉帝又笑了笑,扯起王母衣袖,手指下面凡间,道:“来!你且朝那边看!”——
顺着玉帝手指方向,王母看到了——
大明王朝嘉静四十五年,山东博兴县新近建成了一座庙宇。虽然称不上金碧辉煌,却也气派非凡。前来观瞻敬仰的人们,你进他出络绎不绝,但是却没有一人带着香烛。庙前广场上人们在聚集谈论不休。
一位60多岁的老者感慨万千,大声赞叹道:“想不到啊没想到,当今皇上竟然如此看重孝道,拨下银子修建了这座光耀我们博兴县的董永庙!这可真办了一件大好事,往后啊,我一定常带我们刘家的子孙来这里瞻仰学习。”
另一位老者好像对当今皇上不敢恭维:“刘老哥你把当今皇上夸得太好了。我听我那在县衙当差的二小子说,当今皇上为了炼制长生不老金丹,已经二十多年未上朝理事,朝中大臣们常有奏本表示不满。皇上这才想出了个一俊遮百丑的主意,颁布了一道鼓励百姓崇尚孝道的圣旨。我们县因为出了个卖身葬父的大孝子董永,受到了总督大人的褒奖。我们的县太爷素来敬重至孝之人,这才大兴土木修了这座董永庙,用的可全是我们自己的银子!”
刘老汉仍然坚持己见:“不管用的谁的银子,这座庙就是修得好!你不见而今打爹骂娘、不养老人的忤逆子恶媳妇愈来愈多了吗?”
一名衣冠不整的青年也参加进来抒发认识,极其羡慕地说:“是啊,这庙确实修得好。听说董永当年因为卖身葬父行孝,感动了瑶池七公主下凡来主动投怀送抱,还给董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我张老三今年二十有九了,还是光棍一条。可我的老父亲几年前就死了埋了,用不着我卖身葬他,感动哪位天上的公主,下凡来给我煮饭烧茶捂热被窝。只好从今天起,我天天来这里烧香拜他董永,看看能不能也感动天上的八公主九公主,下凡来给我当媳妇,生个胖小子!”
他的话引起了另一名青年的鄙视,斜望了他一眼,说:“去你的吧,张老三,你只知道董永卖身葬父,感动了七公主,怎么不也学古代的舜帝行孝,感动了尧帝,把娥皇、女英两位公主一起嫁给了他?哼,你要是学像了,不但会有八公主九公主一起嫁给你,保不齐你将来还能当皇帝哩!”
姓刘的老者更明显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鄙弃地说:“呸!就他这个不孝亲娘、游手好闲的忤逆子,将来受天谴五雷劈了他才应该哩!”
灵霄殿上,王母看过了博兴县人们观瞻董永庙的情景,不知是真个没明白玉帝的意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以为然地问玉帝:“那不就是一座庙吗,你要我看它作甚?”
知妻莫如夫,玉帝明白王母的意思,笑了笑,说:“此庙非他庙,庙名可是‘董永庙’。而那董永不就是我们七丫头的——”心中怨气深深的王母,不等玉帝把话说完便悻悻地抢着说:
“我们七丫头的,我们七丫头的什么?哼!提起这个姓董的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卖什么身葬什么父,我好好的七丫头,又怎么会甘犯天规偷下凡去饱受了百日之苦!待我命雷公闪母下凡去毁了那座破庙!”说着就要施法传雷公闪母前来。
“哎哎,别,别!”玉帝急忙拦阻。“好不容易人间那个嘉静昏君,为了永坐江山当皇帝,相信了司礼太监吕洪、相国言松的蛊惑,请来了一批号称来自江西龙虎山的道士,在皇宫内大炼长生不死金丹,十多年未上朝理事,闹得民怨沸腾国力日衰。好不容易这回做了这么一桩好事,得到了百姓的颂扬,你怎么也犯糊涂,要把你七女婿的庙毁了哪!”
玉帝这么一说,王母又把怒气转发到嘉静头上,怪怨地说:“嘉静这个人间的昏君,糊涂了几十年,怎么突然想起要提倡崇尚孝道了!”
玉帝解释道:“你又不知道了。这个人间的皇帝呀,本来是他父皇的妃子所生。当初他未被立为太子之前,他们母子受够了皇后及众多嫔妃的欺侮。最后他以杰出的才能,夺到了太子之位,可他亲娘却病死了。为这事他内疚了好多年。前年他因为中了汞毒,终年病病怏怏的,有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亲娘怪他不孝,当了皇帝也不追封她为太后。为此他才下了那道崇尚孝道的圣旨。”
王母怨气未消,继续嗔怪道:“崇尚孝道当然对极了,可他们不该给董永修庙啊!这事要是传进七丫头耳内,难保她不又心生异想,偷下凡去哩!”
王母这位只疼女儿不爱女婿的母亲,害怕她的七丫头知道人间为董永修庙之事,一心想设法瞒下此事,却不知道,不仅是她与玉帝老夫老妻紧闭房门你恩我爱的春光外泄了,人间大修董永庙的新闻也不胫而走了。
蟠桃园中,六位公主还在排练歌舞。
刚才在玉帝寝宫门外偷听的二仙童中的云儿来了。她远远地向七公主招手,轻声呼唤:“七公主,七公主!请到这边来,奴婢有要事相告!”
七妹没听见,大姐听见了,代为传话道:“七妹,云儿在那边唤你!”
云儿继续呼喊:“七公主,七公主!——”
七妹离开歌舞队伍,走到云儿身前,问道:“云儿,你不是跟随我母后去了灵霄殿么,怎么独自一人先回来了?”
云儿转脸望了望都在向她们这边探望的众家姐妹,嘴贴着七公主右耳,悄声说:“适才我听见玉帝向娘娘在讲,人间山东博兴县新修了一座‘董永庙’——”
“什么,什么?人间为我夫君修建了董永庙?”听了云儿的话,七公主既惊又喜,情不自禁大声反问。她的话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她的姐姐们,一齐过来拉着七妹、云儿七嘴八舌询问:
“什么董永庙,董永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