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凡伊始懵懂无知伤人性命 黑牢救命慷慨舍宝袒露仁心(1)
这里是浙江省海滨兴波县大牢中的女牢,也是县令“无一是”(本名吴逸士,因为他上任至今从未做过一件令百姓满意之事,人们便赠给他这个大号,说明他无一是处)的政绩之一:每间牢房都人满为患。比如这间牢房,宽不到一丈,长只有两丈零一点点,就关押了15名女犯。睡觉时她们得先并排坐好,然后一人发令:“睡下!”每人才能有一块容身之地。夜里谁要是起床小便,回来时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铺位。胆小的干脆横躺到尿桶边凑合半夜,胆大的使尽全力扒开众人勉强挤进人缝里,但却少不了被一顿臭骂,甚至还会遭到几记重拳。
这晚,女禁子来到这间牢门前,打开门锁,喊了一声“刘桂花,你们又来了一名狱友!”说完将一个人推进牢内,便锁紧牢门走了。
“他娘的无一是,老娘们都会被挤成干鱼片了,他还往这里加人!怎么不把他亲娘也加进来尝尝这种滋味!”
“你没听人唱:‘大牢宽,大牢长,大牢是县令的铸银厂。一个犯人百两银,银子到手人就放。’像你我这种没有银子的穷犯人,就只有等着当干鱼片的命!”
女牢内像滚油锅里加进了一瓢水,十几张嘴一齐咒骂无一是这个贪官。
突然,一名女犯高兴万分地叫道:“姐姐妹妹们,谁说他无一是百无一是,你们睁大双眼瞧,他给咱们送什么奇宝来了!”
这一声喊激起了众女犯的好奇心,十几双眼一齐向那个新来的狱友望去。十几秒钟后,她们又七嘴八舌高声叫了起来:
“哎呀我的乖乖娘,他无一是还真他妈有一是了。知道老娘们多少日夜没闻到男人味了,就特地给老娘们送来了这么一位威武壮实的小伙子,让咱们解馋去火。”
“不,这关他无一是什么事,你我该感谢的应该是那位禁子婆婆,不是她老眼昏花怎么会把个男犯关进咱这女犯监里来哪!”
原来,女禁子刚才推进来的,是一个十大几岁,身强体壮,鼻直口方,浓眉大眼,脸上黑中透红没有半点女人味的年轻女犯。牢内这些女犯中,有几个本来是做皮肉生涯的妓女,被关进来久了,浑身欲火已经快把她们的血肉烧干。此刻一见这么个年轻英俊的可人儿,怎么不高声欢呼像苍蝇见血般朝那人扑了过去,抱住人家亲脸蛋,啃嘴唇,摸胸部——有两个最下流无耻的,竟然将手伸到了人家裤裆里,同时还流着馋涎边摸边叫唤:
“哎呀乖乖兄弟,你这双眼怎么这样光亮,把这间黑暗的牢房都照亮了,把姐姐我的心也烘暖了!”
“啧啧啧,你这身皮肉是怎么长的哟!看起来黑黑的,摸起来却柔柔的嫩嫩的,比我们做皮肉买卖的还要细嫩!你怎么不早早地杀几个人,被送来陪姐姐我开心哪!”
“嘿嘿!你这身皮肉这么细嫩,身板又如此结实,像一座不倒金刚,今晚该老娘们好好受用了!”
突然,这群下流无耻的东西又失望地高声惊呼起来:
“怎么?你他妈也是个跟老娘一样的货色!”摸对方胸部的一个叫道。
“他娘的!狗咬尿泡一场空欢喜,你他妈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吃的假小子!”掏对方裤裆的那个,一边骂一边使劲用脚狠踹对方。
这些以为是女禁子老眼昏花往她们牢房里塞进个棒小伙子的女犯,刚刚被撩发的欲火又被中看不中吃的假小子泼熄了,还没有灭尽的余烬仍然烧的她们心痒难挠,只好用拳脚在那个害人精身上找灭火点,你一拳她一腿,扇耳光,拧耳朵,狠狠地揍了起来。
“哎哟咧!”
“啊呀呀,疼死老娘了!”
“喂喂,你他娘的怎么把老娘往地上推呀!”
这是谁在喊叫?是被揍的假小子么?不对呀,她明明不到二十岁,怎么会自称老娘哪?她本来就已经被按捺在地上,怎么又怪别人把她推倒在地了呢?再说,这些嗓音也是出于多张嘴里嘛!
没错,这些呼痛喊疼的声音,的确不是从挨揍的假小子口中发出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哪?
看吧!那些往假小子身上找灭火点的女犯们,用脚踢人家的,自己的脚像骨折般的痛入心扉。扇人家耳光拧人家耳朵的,手指肿成了胡萝卜。她们你望着我她望着她好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于是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假小子,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是她!她不是男人,更不是人,是妖精!她使出了妖法,我们没打疼她,她的反弹力却伤害了我们!”
有几个胆大伤轻的,恨恨地将那个未见动手便打伤了她们手脚的“妖精”拉了起来,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人还是妖?”谁知对方却摸头不知脑地反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我‘楚六儿’是打死了人,犯了死罪。可我刚才全部承认了,那个县官都没敢打我,你们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什么?楚六儿?是这个新来女犯的姓名么?怎么听着有些像“丑六儿”三字?
没错,这个打死了人犯了死罪的楚六儿,还当真就是不久前在瑶池蟠园跟王母打了赌,名正言顺下凡来了的,原瑶池六公主,王母娘娘最最疼爱的丑六儿!
瑶池丑仙六公主不是生性仁慈从不仗着法力行凶作恶的么?怎么如今被三味真火焚尽了法力,为替姐妹们寻访亲人刚刚下得凡来,反而行凶打死了人?再说,她虽没了九转玄功,但随身携带有她五姐姐赠给她的隐身符,随时可以隐身逃走,又怎么会被抓到投进了死囚牢内哪?还有,她没有了法力,又怎么会使踹她的人骨折,扇她耳光的拧她耳朵的手肿呢?
嘿嘿!我们瑶池宫的六公主,被她母后的三味真火烧尽了九转玄功,可她三姐不是赠给她了何尘功武功秘笈,她大姐不是给了她辟谷丸,助她研透了那部经书的吗?何尘功之精髓,不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吗?那些女犯们既然先动手动脚揍她,能不遭何尘功的自动反击吗?哼,别说这一群毫无武功法术的女犯,就是无法派出的穷凶,也被她这身何尘功吓得以为是她九转玄功恢复了哩!
那天,穷凶领受了他师尊无法的指示,去六姐所隐居的山洞试探对方是否当真在练功恢复玄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他命令几名弟子捉来了几百条剧毒毒蛇,偷偷放进洞去,想乘丑丫头练功进入人我两忘之境的空档,将对方咬伤致死。谁知六姐本人虽然人我两忘入了定,但她已经练成了八九成的何尘功,当即发挥了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的奇功,在她身子四周布成了一道直径一丈的圆形保护圈。使得穷凶放进的毒蛇全部被挡在那无形的保护圈之外,形成了一幅奇特画面:几百个蛇脑袋整整齐齐地摆成一个圆圈,望着闭目打坐的六姐,既像打算乘虚而入去咬死对方,又像是为对方庄严神圣的形象折服,一齐向对方行着敬礼。穷凶在洞口看到了这样的景况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知道一定是丑丫头使了什么仙法控制住了那些毒蛇。他只好命令他的弟子们,在洞口用他们魔教独门毒药粉,布下了一道宽二丈长二十丈的毒阵,心想:“你尽失了玄功,就算你练功恢复了几成,究竟尚未恢复你的仙体,总得要出洞找吃的吧,你总还没练成瞬息千里的飞行仙功吧,到时候只要你有一只脚落地,踩到我布下的是凡人立即化血水的毒粉,不全身化为血水,也会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穷凶这个恶魔,想得太美了,却万万没想到,人家的辟谷期虽然已满,必须出洞了,尽管还没练成飞越二十丈的仙功,但是一跃出洞口,便左转九十度,双脚落在了没有毒粉的地上,紧接着快步如飞地跑远了。
“这他妈的丑丫头练的是什么奇功,怎么会一出洞口便拐弯哪!”
穷凶望着远去了的六姐,发了一阵感慨,然后喝令他的弟子们:
“走!去万蛇岛,找万蛇圣母!”
就在丑六儿被关进女牢的这天上午,兴波县郊区田间一条大道上,一名年龄足有五十开外的妇女,上身穿着大红绿花缎子小袄,下身穿一条翠绿白花绸裤,本来头上插着四朵大红鲜花,抹满桂花油,逗引得蝴蝶蜜蜂成群结队跟随着她的油头追逐,却又都在她头发上站脚不稳。此刻却被四五级的南风吹刮得头上的四朵花只剩下了两朵,整齐光溜的油头,乱成了半个鸡窝。浓浓的胭脂花粉本来已经填平她额头、眼角、脸颊上的横皱竖纹,此刻经过几十里路的辛苦奔波,被汗水冲出了一道道沟沟壑壑,成了戏台上的老丑旦。她一路走来,时而弯下腰捶腿,时而伸直身子揉腰、揉太阳穴,显然是走了远路累坏了。好不容易走到一颗大树下,也不顾泥土弄脏她的花花裤,急忙忙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住树干,连吐了几口气,骂了几个人:
“钱员外呀钱大员外,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乌龟,可把我刘媒婆害苦累死了!——刘媒婆啊刘媒婆,你也太要钱不要命了,这号鬼天气人家都躲在屋里享清凉福,你却来这穷乡僻壤找什么大脚美人儿!”停了一会儿,她又朝天叫喊:“大脚美人儿,能生一窝公猪崽子的黄花妹子,你们怎么跟老娘我捉迷藏,全他娘的躲起来不肯让我见到啊?——咳!”她人走累了,脚走疼了,嗓子也干渴得带嘶声了,而且好像也知道她这样呼天唤地不会起丝毫作用。于是,眯上眼抓紧时间养她的精气神。
这是个疯婆子么?怎么穿戴的如此不伦不类,怎么骂出这么些像是从无字天书上摘录下来的词句?
嘿嘿!读者诸君,您眼前这位呀,可是附近方圆百里妇孺皆知的“知名人士”刘媒婆,只要收了让她满意的银子,她那张嘴能说得把天仙嫦娥嫁给土行孙,也能让才貌双全年轻英俊翩翩公子,娶进一个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女人做原配夫人。今天她收了钱员外20两雪花银,前来四乡八里寻找“会生儿子的八夫人”。讲定要是完成了任务,回去还会拿到50两谢媒礼金,所以她才不辞辛劳跑下乡来物色合格的人选。谁知白跑了几十里,有合格的,可人家一听是嫁进钱府,便将她撵出了门。之后跑了七八个村,一无所获,此刻只有把大树干当靠椅,闭上眼到梦中去钱府拿那50两银子。
疲累已极的刘媒婆睡着了,突然有人在她耳边喊道:“快快醒来!你挖空心思要给钱百万找的合格人选,就要来到你身前了!”
是的,能给钱百万生儿子传宗接代的人就要来了!
可是这个刘媒婆要找的合格人选又是什么人呢?
嘿嘿!下凡不久的瑶池丑六儿是也。
将刘媒婆从梦中唤醒的人是谁?他怎会有进入他人梦中的法力?咳!他就是要为师尊报仇的穷凶,要进入他人梦中,完全似小菜一碟。可他为什么又要刘媒婆把他师尊的仇人介绍给钱百万当生儿子的人选呢?
这是因为,穷凶在六姐习研青囊经、何尘功的那个山洞里,被六姐的“仙功”吓退后,回去向无法作了汇报,无法告诉他,丑丫头绝对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被三味真火烧尽的九转玄功,应该是她虽失玄功,可保存着多少万年的处女纯阴之体。而这种纯阴之体恰恰是习练任何神功的最佳动力。要想破她已将炼成的莫名仙功,必须先破了她的处女纯阴之体。既然这样,穷凶怎么不将刘媒婆从梦中唤醒,让她把六姐硬拉去给钱百万生儿子!
可是,丑六姐不是被天将护送到了山东博兴县海滨去了的吗,怎么又会在浙江兴波县这里出现?
咳!那是瑶池七公主的一厢情愿,她想让她的六姐姐直接到博兴县去寻访她和董永的后代子孙,所以才对护送六姐下凡的二天将问出:“是到山东博兴县海滨吗?”。却不想想她的母后怎会有那样仁慈之心,让丑六姐去博兴与七妹夫的家人会见。二天将所奉之命本来就是送六姐到浙江来,为了不使七公主失望,才随口应了一声“也许是吧”。
六姐被天将押解下凡虽然有十天了,但她为在洞中习研青囊经、何尘功,直到今天方才真正下到人间,对这里的万物都感到十分新奇有趣。她看到路边的桃林,高兴地说了一声:“哈哈,这些树我可是认识的!桃树,蟠桃树,对,这就是桃树!”她像万里他乡遇故知,兴冲冲跑到树下仰脸细看,但又觉着完全不对。“咦?这些树怎么如此之矮,结的这些桃儿怎么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呀!恐怕四五十个也赶不上我们蟠桃园的一个嘛!”她没了兴趣,转眼他顾,看到了田里的水稻禾苗,忙过去蹲在田边察看,挠着脸腮自问自:“这些又是什么呢?照七妹告诉我的,这应该是‘庄稼’了。可这是稻?是麦?还是高粱、玉米呢?——咳!这人间的东西太令人难懂了!”她心烦意躁,下意识地以脚踢地,地上的尘土扬起老高,俨如空中云雾。她兴致猛增,脚下愈踢愈用力,尘土扬起得更多更高,完全笼罩住了她的身子,像往常在云雾中一样,喜得她原地飞速转圈,一边转一边高呼:“母后啊,你烧掉了我的玄功,我这不是又能腾云驾雾了么!走!驾云去者!”她兴冲冲地踢打着地上尘土朝远处跑开了,一路上还真有几分腾云驾雾的快感,乐的她施展新近练成的何尘功,翻起了筋斗云,像飞速旋转的车轮,在大道上滚滚直前。可是,没过多久,她突然感到腹中极不舒服,不得不停下筋斗云,捂住肚子自言自语: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肚子怎么这样不舒服了?不但在天庭时从没有过,即便下凡这些日子也没有过呀!难道是大姐的辟谷丸有效期过了,七妹告诉我的‘饥饿’便乘虚而入?对,这种感觉恐怕还当真是饿了。七妹说饿了就该去找食物充饥,可她却没告诉我这食物该到哪里去找啊?”她急的直蹬脚,这一蹬脚震动了脑筋,使她想起了:“哎,二姐赠我青囊经时,不是说过可以拿它给人治病,维持生计吗?这维持生计不就可以解决肚子饿的问题了吗?可是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又到哪里去给人治病哪?”她左顾右盼,甚至还跳起往远处看望,但还是没看见有人。忽然看到附近有棵大树,高兴地说:“有道登高望远,我爬上树去不就看得远找得到需要我治病的人了吗?”主意打定,大步向那棵大树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发现了在树下歇息的刘媒婆。
在树下歇息的刘媒婆,早已被梦中陌生人(穷凶)唤醒,看到了听见了六姐的言语行动,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起来:“这是哪来的女娃子,怎么像个失心疯呀!”但仔细想了想,又喜上眉头,立即推翻先前的判断:“不对,不像是失心疯,应该只是有点子憨蠢!”想到这里,猛地站起高声叫道:“对呀!观音菩萨保佑我今天这路没白跑,腿没白痛腰没白疼。这不就是我要寻找了几天没找到的宝贝对象吗?好啊,钱百万,你那五十两白银要提前到我手中了!”于是,她一面暗暗注视那个憨蠢的女娃,一面想着钱百万跟她的约定——
“我说刘媒婆,你是知道的,你是有罪的。”钱员外手里拿着两锭十两的纹银,满脸不悦地责怪刘媒婆。“经你之手给本员外找的那几房如夫人,都是他娘的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中插着的绸制纸花。一个个倒是花枝招展,香气袭人柳眉星眼,腰杆子一握细,也他妈的会怀孩子,可生出来的全都是跟她们一个模子的赔钱货,就没一个能给我钱家传宗接代的少爷公子!”
“是是是,我有罪,老婆子我有罪!”刘媒婆是何许人也,她先点头哈腰连声承认有罪,然后再解释。“不过,钱老爷,您不总是要我给您找如花似玉,杨柳细腰的大美人吗?当初您又没说要找个包生少爷公子的,我虽有罪罪也不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