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父与子
“你？”金墨天被她略带幼稚的话逗笑了，刮刮她的鼻尖浅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乖乖上学以后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瞧你说的好像要做大侠客一样！只要你能一直快快乐乐的，我就满足了。”
苏雨杉脸颊上飞起一片红霞，昨天晚上虽然受伤了，可她把金墨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是“女朋友”，而不是“女伴”，在这种公共场合对她身份的肯定，让苏雨杉心中虽然羞涩却也不得不承认满满的全是甜蜜。
“少爷，老爷来了。”老管家真不想打扰他们两个的私密空间，可金旭晨也不知今天哪根筋没搭对，竟然也来到家墓，苏雨杉的身份毕竟特殊还是躲一下比较好。
更何况若是借此机会两父子间能好好沟通一下缓解些矛盾，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苏雨杉在场的话，确实不太方便。
“小雨，你先跟着林伯回避一下。”金墨天何尝不想让父亲见见她，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本来应该领你见见家人的，不过现在时机未到，你还是委屈一下吧。”
他早就打好主意，等连锁超市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先把苏雨杉带到老宅子介绍给两位老泰山。只要争得他们首肯，自己与小雨这对上一世的苦命鸳鸯，今生就能不分离了。
苏雨杉是个识大体的女孩，没多问便乖巧的跟着老管家走了。金墨天这才看见一身素色的父亲，拿着束鲜花独自向山腰走来。
今天是魏月蓉的生日，十七年前的今天她选择了自杀，从此堂堂金家再也没有女主人。
金旭晨其实不想来，他极不情愿再见到那个让自己厌恶了十几年的名字。可如今尽管魏月蓉去世多年，却依旧能够“母凭子贵”。金墨天在两位老泰山前的得宠，让其亡母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今天一早老太太就几次三番催促，让他来给亡妻扫墓。
行至山腰视线豁然开朗，金旭晨这才看到独自站在墓碑前的儿子。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跟儿子独处过，尤其又在这种环境下，金旭晨不免感到一阵尴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金墨天知道是父亲来了。一家三口在今天总算有了个特殊的“团聚”，因此他并没有回头，静静等着父亲走过来。
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前，金旭晨叹了口气，看看长眠十三年的亡妻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金旭晨不知道此时此景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
“你爱过我妈吗？”金墨天突然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他藏在最心底的疑问。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提起过父母之间的关系，尽管重生以后他明白很多事情，可这个问题却是他前世今生都没弄清楚的。
金旭晨没想到儿子居然会问这么个问题，他觉得以儿子平日里的脾气，肯定会对自己大发雷霆甚至恶语相向。可金墨天今天似乎真的长大成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却是不知道此时的金墨天早就不是上一世偏执孤独的孩子了，现在他只想解开以前没机会解开的疑惑。
“爱？或许有吧，否则怎么会生下你呢。”金旭晨很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但依旧深吸一口气回答了儿子的提问。
“是么？”金墨天苦笑一声将手腕上的伤疤递到父亲面前，“这就是你爱的方式？”
手腕上的疤痕刺得金旭晨眼睛有些痛，因为是尚在襁褓中留下的，因此疤痕随着时间跟随他的身体一起长大，此时看来却是狰狞无比。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做。所有人对你们之间的事情绝口不提，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你再也不想提起我母亲，甚至连我都不想再看一眼。你知道我亲眼看着母亲上吊自杀、父亲却紧接着抛弃我不管时有多绝望吗？”
金旭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他从来不知道亡妻自杀的经过，被儿子全都看在眼里！难怪他从小性格孤僻、偏执甚至曾经严重自闭！金旭晨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儿子的性格扭曲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既然你想听，我就全都告诉你。”金旭晨犹豫片刻，觉得再隐瞒下去也是枉然，是时候让儿子了解真相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要压抑心中藏了多年的痛楚，“那时候我和你年龄差不多，十七八岁正是嚣张跋扈尽情享乐的年纪。”回忆起那段日子，他的脸上洋溢起淡淡的笑容，似乎又回到惹人艳羡的年华。
“那时候咱们家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却也是富裕之家。作为家里唯一的少爷，自然是得宠至极。也正因如此老太太才放任自由没有让我尽早娶妻。”
“十八岁那年，我认识了杨梅。那时候她不施粉黛青春靓丽，将一干大家小姐都比了下去，我也不例外像其他公子哥们一样很快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也许是天意，心高气傲的杨梅竟然也对我一见倾心，我们两人整日如胶似漆发誓永不离分。”
金旭晨脸色微微一变，双目充满愤恨之色，“两年后，我带着已经私定终生的杨梅去见你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竟然以‘门不当户不对’的借口来强行拆开我们！随后就将我禁足，与此同时为了与当时有权有势的魏家联姻，老爷子下令命我三个月内必须迎娶你母亲进门！”
“为了抗婚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却丝毫拧不过父母之命。最终我在被迫之下选择和你母亲拜堂成婚。”金旭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依旧不甘，在他看来这场婚礼就是一种耻辱！“新婚伊始，你母亲温柔可人相貌也比杨梅姣好几分，我也慢慢被她的才情和睿智吸引，逐渐进入到丈夫的角色中。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想现在咱们一家三口应该会很幸福的。”
听到父母竟然是这种政治婚姻才结合到一起，金墨天皱皱眉头，他明白那种被人强行施加婚姻的感觉，心中不自觉的对父亲的恨意减少了半分。
“出现转折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我的初恋情人杨梅偷偷找上门来，她说宁愿不要名分也想跟我共度余生，哪怕只是做个黑暗里的影子……”
金墨天当然知道‘黑暗里的影子’是什么意思，当即冷冷打断父亲的回忆，“即便是她想做第三者往你的床上爬，你就能对我母子这么不负责任？归根结底还是为你自己的私欲找借口开脱！”
“当然没有！”金旭晨听出儿子的谴责之意，立马反驳道：“当时你都快要出生了，我有妻有子，金家又已经靠着魏家的势力上位，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一切！你要怪就怪你母亲，她觉得与我举案齐眉便无话不说，在闲聊时说起早在几年前宴会上就对我一见钟情，随后就央求魏家家主，要与金家联姻！”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都是你母亲一手策划的，这是个阴谋！天大的阴谋！为了一己之私她不惜动用权势胁迫老爷子，好让他给我施加压力把她娶进家门！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容忍她把我当做玩偶一样戏弄！”
金旭晨冷冷一笑看了一眼儿子，“被女人戏弄，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耻辱，我当然不甘心！既然她能为自己不择手段，那我自然也能金屋藏娇。”
金墨天从没想到过父母亲之间是这种关系，父亲为了报复便将杨梅这个主动爬上床的女人收了，从那之后两人的矛盾因为杨梅再一次加深，直到万劫不复。
“如果你的母亲真的还像以前一样，我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得这么远。自从逼婚的真正原因败露，你母亲觉察到我的冷漠，便想把你当成要挟，胁迫我回到名存实亡的家里。她太自作聪明了，见我软硬不吃以后，真实的嘴脸才露出来！”
“让魏家给老爷子施压、羞辱杨梅、甚至为了在老爷子面前痛斥我的出轨，亲手把你手腕用烟头反复烫伤，然后诬陷到我头上！为了报复我，她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你母亲作为魏家大小姐从小受尽了宠，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只把我当做她的私人财产却根本不考虑我的面子！经过四年多时间的明争暗斗，最终我们彻底闹翻了……”
努力平静一下情绪点了根烟，金旭晨像是平常人家父子间交谈一般递给儿子一根问道：“会吗？”
“唔……”金墨天犹豫一下接过烟，他也就应酬的时候偶尔抽一根，但既然父亲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他自然是不想破坏父子间的气氛。
“应酬得会抽烟喝酒，但千万别上瘾，要适量。”见儿子点烟动作熟练，金旭晨还以为他在国外经常抽烟，忍不住教育几句，“至于我把你送到国外，其实最初的想法是为了你好。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没见过你几面。自从她去世以后，你就不肯开口说话性情孤僻，那时候我忙于生意上的事情，没法照顾你。偏偏杨梅当时也年轻气盛，对她留下来的孩子难免不喜，所以为了避免多事、也为了能让你离开伤心地慢慢变得开朗些，我就让老林把你带到美国去生活。现在想想，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心底多年的疑问终于揭开了，父母间的恩怨无法说孰对孰错，但终于知道了真相金墨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很多人都说我像你，其实不是。”他坚定地看着父亲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我，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逼迫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更不会因为婚姻不和就给自己出轨的理由；再者，你只认为我母亲是在玩弄你，却根本没有考虑到她用尽心思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你生儿育女。而你却没有想到过，这么多年以来，杨梅不也是把你玩弄在手心之上么？”
既然今天父子二人能如此促膝长谈，金墨天便将心里话全抖了出来：“她给我母亲寄你们两个的不堪照，以你的冷漠她的下贱逼死我绝望的母亲；再以各种理由纠缠你，让你把我远送美国，使得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父子形同陌路；然后想方设法恶化我们父子间的关系，让我们越来越疏远，却让杨建伟从中得利。爸，我不奢求能说服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再一叶障目，盲目听从外人谗言，反而和我疏远。”
“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儿子，是这世上唯一的后人。你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当做戏言，但我要告诉您，这是属于我的时代，不管您承不承认！”
此时的金墨天心头解开了最后一道牵绊的枷锁，心情无比轻松，明白了父母间的过往以后，也没有了再多疑问和顾虑。
下一步，就是将曾经所有的失败都推翻！他要踏上至尊之位掌控所有人的命运！金墨天明白要想把握住所有主动权，现在就必须要全力以赴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