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赤脚的看低穿鞋的
第五十五章赤脚的看低穿鞋的
在苦凄凄的那条街，有一容姓人家。
我们国家从来都崇尚艰苦奋斗，但是，有时有些人会做过头了。有一个知识青年用手而不用勺子或棍子搅拌桶中的粪便，被树为青年的楷模。
在苦凄凄结婚的这个时候，容三已经二十八岁，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估计已经有三十岁的病兮兮的姑娘。在一连串的事业恋爱失败之后，容三已经没有什么选择，媒人还没有把姑娘带来，他就满口答应了。可是，媒人还是再三叮咛他，当姑娘来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再穿鞋子！
那似乎很激动人心的一天终于来到了，他特地跟队长请假一天，队长见他也蛮可怜的，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而且更加严厉地警告他，“你这笨蛋真的那么想穿鞋，可以，但你要等讨到老婆再说！今天，你要用烂泥或者牛屎把腿涂脏一点！”
他在媒人和队长前面都信誓旦旦，但是那天一大早他就去食品站排队买猪肉，而且是穿鞋去的。等他排了半天队，买得肉回来的时候，那姑娘已经等在那里了，同来的还有她的两个婶子及三个姐妹。当然她们都没有穿鞋。
容三非常麻利地准备午餐，也不记得把鞋子脱下。
媒人走进厨房，不声不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把鞋脱下，你这个没有出息的东西！”
容三这才醒了起来，赶忙把鞋脱下，还想往草里塞！
媒人说“收你的娘，人家早都看见了！”
吃完饭，她们就走，尽管媒人三寸舌头一嘴油，可以让孔雀配斑鸠，但是她们还是说溜就溜，再也不回头。
原因还是：整天穿鞋的，不是懒的，就是病的，怎么下田做工？农民不下田，吃什么？
他爸爸妈妈知道他又因此而丢了一份姻缘，气得先是大哭一场，然后把他所有的鞋子统统扔进了垃圾堆。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多次吃了不肯脱鞋的亏——比如，在他二十九岁的时候，上面来了工作队，有一个叫“老甘”的，很看中他们这相邻几家的几个小伙子。有一天，老甘特地组织他们四个人和他一起去耘田。别人都脱掉了鞋子才去，而他却不但穿长统鞋去，而且还穿下田，气得老甘马上撵他回来，并在当晚开了群众大会，要他做深刻检讨。相反，不久以后，另外的几个小青年不是被选送上大学了就是被选去当工人了
原因除了上面几条以为，还有一条就是：你是资产阶级的少爷小姐，还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
这次“恋爱“失败之后，他也发誓再穿鞋子就不是人。
但是，秋天之后是冬天，不是雪就是霜，能不穿鞋吗？更何况，那时所谓的鞋子做起来是这样的简单：找块破车胎，用刀一切就得鞋底，再找些破单车胎用剪刀剪成细条，往底一钉，一双“鞋”就成了。容三的脚早已裂得出血，哪还顾得那么多？半个小时不到，他又有了一双“新鞋”。他穿上“新鞋”就随大家去铲草皮，有人问他：“你还是不是人呐？”他说：“今天老子是神仙！”的确，他觉得比“好好做人”的时候舒服多了，至少他那因冷而开裂得出血的脚再不用受罪了。
再也没人管他这糊不上墙的烂泥。从此，他一有空就削木鞋，做拖鞋，还仿照着用死牛皮做了一些皮鞋，送给那些已经不用下田的老人。说老实话，他的手艺还非常不错的，他做的鞋子又结实又漂亮，大得老人的赞扬，只是他爸爸妈妈经常偷偷地哭。
容三死不改悔，眼看容家这棵榕树没有花果了，气得妈妈留下一个妹妹招人上门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意味着容三是绝对不可能找到老婆的了。
他自己可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破罐破摔了，你看，连富农婆的家他都敢出出进进好不忌讳的了。
今天，他听队长说祝绣菊的老公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不但庭院弄得井井有条，而且还会做电磨。他立刻就出门，冲入人家的家。他看见祝绣菊了，但是根本不跟她打招呼就往深深庭院里面冲。
祝绣菊：“喂，容大哥，你有事吗？”
容三：“我找你老公，你女人家不用管。一看见女人我就烦！”
祝绣菊感到奇怪：他们认识吗？
他在电磨的旁边看见恶狠狠宋祥了，第一句话就是：“天哪，伟大的工程师万岁！老弟，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宋祥：“大哥，我是桃林中学毕业的，是祝绣菊的同班同学。”
容三：“你看，刚才那个祝绣菊小阿妹还不想让我进来，他怕我把你抢回去做老婆了！今天队长给你派什么工？我跟你去。我自认为整个桃林县县城，算起心灵手巧的人，我最少也是前五名，不会拖你后腿的。”
宋祥喜欢豪爽的人。他们立刻就成为朋友。
但是，那个队长又悄悄地走进来了：“容三，你在这里呀？你老娘今天帮你请假了，你在家吧。”
容三：“肯定是有人给我介绍老婆了！算了，不要了。”
队长板起满是又短又硬的胡子：“容三，我警告你！这个小阿妹是你嫂子，我老婆介绍的，你敢谈不成，丢老子的脸面，你就准备好常年四季去当民工修水利吧！给我把鞋子脱了！”
容三乖乖地把鞋子脱了。
队长又说：“宋祥，跟我一起去容三的家。”
容三乖乖地跟着他们回家。
队长：“宋祥，你知道鬼子进村的三光政策是什么吗？杀光抢光烧光！现在我们就把他家所有的鞋子统统地搜来，一把火！”
宋祥有些迟疑，队长自己动手，把门边的第一双解放鞋交给宋祥：“扔到大街去！”
宋祥把鞋子扔在门边，这时，队长已经抱来一堆鞋子，有凉鞋，布鞋，草鞋，统统地堆在门边，宋祥也装模作样地在楼梯间找到一个拖鞋。
队长继续往里面走，除了鞋子，他把容三做鞋子的工具都拿来了。
队长看搜得差不多了，就下令：“容三，拿一个箩筐来。”
容三拿来一个箩筐，和宋祥一起把所有的鞋子装入箩筐，在队长的押送之下，拿到不远的垃圾堆，倒到垃圾堆去。然后，队长给容三一个打火机，容三拿来一些干草自己把火点燃了。
他们一起回到家。队长老婆已经在那里等侯。她告诫容三：“等一下那个阿妹就会来到，你千万不要穿鞋子。不行，你的脚还是这样干净，这样白！赶快到后面菜园去涂上一些泥巴。”
宋祥的三光政策实施完毕，就去参加第一天的生产队劳动了。
不久，容三的妈妈回来了。她是去排队买肉的。还好，她，买了三四斤最好的肉。她一进门就盯着容三看，结论是：“早知道是这样，你的儿子都读书了！”
当晚，容三又穿着一双他用破轮胎做的鞋子来找宋祥。
宋祥问他：“大哥，今天怎么样？”
容三：“老弟，你知道吗？我名声在外了！人家根本没有来！我老妈气得把肉都扔到外面喂狗了。我跑去抢猪肉，还差点被狗咬了。真他妈的人倒霉起来，上街狗都想咬！”
宋祥小声地说：“大哥，不用担心。你可以学我呀。”
容三：“学你？我都学了五次了，人家就是不要我！我知道那个出尔反尔的人就是沈红香！不管怎么样，你最少要来一下嘛！害得媒人下不了台！我恨不得把沈红香扔进河里面去！有一天，老子要穿着最漂亮的鞋子到她家去跑三圈！专门踩她的菜地！”
沈红香？宋祥对这个名字很熟悉的。他好像听谁说过这个名字：“我问问祝绣菊，这个沈红香是谁……”
容三：“宋祥，听说你们很会写对联。我写一副对联你来评评，好不好：
横眉冷对美女，俯首甘为光棍。
横批：就这样了。”
宋祥：“太好了！”
容三：“以后我要做像竹排一样大的鞋子！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照我去战斗……”说着，他就唱起来了。宋祥感到他很可怜的。他把他拉到桌边，把昨天的一些剩菜热一下，再把剩下的半瓶酒拿出来跟他喝起来。
这时祝绣菊进来了。容三挥手叫她出去：“出去，出去，我一看见你们这些女人动物我就烦！”
当晚，祝绣菊跟宋祥说起容三的事情。说着说着，祝绣菊竟然痛哭起来。这个喜欢穿鞋的人竟然有这样的悲惨遭遇。
但是，她也回忆不起来这沈红香是谁了。
第二天，在中午休息时间，恶狠狠宋祥和苦凄凄祝绣菊快速地把豆腐送到学校给辣丝丝。
苦凄凄提到沈红香，问辣丝丝认不认识。
辣丝丝当然认识：“她是我的表姐呀！我和侯丝雨表姐都叫她一个角表姐。”
恶狠狠跟着就在辣丝丝面前把她的一个角表姐控诉了一番。
苦凄凄：“姐姐，帮一把我们那位容大哥吧。他心灵手巧，做工不偷懒，人很和善，就是喜欢穿鞋子。穿鞋子也不犯法呀。”
辣丝丝摇摇头：“恐怕难办。不过，我回去叫我妈妈帮他一下。”
当晚辣丝丝就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