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面授机宜

刘成随姨父罗云光来到淡水，一下车拔腿就跑，被罗云光拦住：“喂，你小子又要跑去哪？”

刘成急不可耐地说：“姨父，我得回去处理点事。”

罗云光点点头，叮嘱道：“晚上记得到我家来？”

刘成头也不回去说：“再说吧！”

罗云光骂道：“这臭小子……”

当刘成来到淡水“兴隆”总商号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商号大门半掩，他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全部被人翻查过，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显得十分零乱。刘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不由伤心起来，想平日里生意兴隆，店里五六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个个前呼后唤，热热闹闹的，如今却门庭冷落，一片颓废。更令人痛心的是，包括叶原在内的十几个人老战友全部被徐东海抓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样才能把叶政委他们救出来。

因为掩着大门，里面光线很暗。他正想着，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刘成吓了一跳，回头看，却是李小东。李小东故意问：“刘老板，你怎么来了？”李小东是叶原政委的贴身警卫员，他们之间是熟悉的，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大家还是喜欢以生意人的身份相称，这样更有利于掩护。

刘成奇怪地问：“小东，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小东振振有词地说：“我一直守在这里。”

刘成哦了一声，又问：“叶政委他们都被保八团的人抓去了，你怎么没事？”

李小东反问：“怎么了，你很希望我也被抓去？”

平时他们说话都很随便的，这会子似乎各怀疑心，话不投机，刘成换了语气，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是怎么躲过来的？”

李小东说：“哦，这个容易，我运气好，正好那天我送货去了，所以没事。”

刘成没有多想，只是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小东气愤地说：“还能怎么办，铺子是开不下去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出叶政委他们。”

刘成赞成地说：“嗯。”

李小东问：“你有什么高见？”

刘成摇摇头，叹气道：“没有。”

李小东夸奖道：“都说你刘小队古玲精怪，鬼点子多，难道就没有办法营救叶政委？”

刘成苦笑一声，说：“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小东试探着道：“我们抓紧时间商量一下，尽快想办法？”

刘成痛快地点头：“好！”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地说：“只是我们人手不够，再加上手中没人武器？”

李小东笑一笑，自信地说：“人手不够，我们还可以凑，这武器嘛我们不是……”

刘成突然醒悟过来，说：“这样吧，你去想办法叫人，我去弄武器，要快！”说完与李小东分手，快步走了出来。他刚走几步，发现不对头，因为后面有俩个人紧紧地跟着。刘成明白了，这肯定是徐东海派来跟踪他的人，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刘成走走停停，那两个密探也跟着走走停停，总之他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丝毫没有要放过的意思。刘成不觉十分恼火，他真想找支枪来结果了两个该死的家伙。转眼到了晚上，刘成故意在大街小巷兜圈子，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乐此不疲，也跟着他兜。刘成经过一家食妨，闻到扑鼻的香味，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未吃东西，就是在徐东海团部，也只是喝了些酒，这酒劲一过，自然饥肠鹿鹿。

刘成转身想闪进去吃点东西，看到密探们也守在外面，顿然间他毫无食欲，决定不吃了，刚走出来，与一个人撞了满怀，那人正准备骂他，看清了是刘成，忽然乐呵呵地说：“刘老板，你这风急火燎地要去哪？”

刘成一看，却是姨父罗云光家的管家梁帮，老成持重的梁帮为人诚实，善于持家，又在罗家做了十几年的管家，深得罗云光的器重，罗家大小包括刘成的父母兄弟都很敬重他。梁管家还是淡水的地下党员，经常周旋于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曾为东江纵队提供过不少情报。刘成见了梁管家如遇救星，他说：“梁叔，我也没什么事，随便走走！”说着向他努努嘴。

梁管家一看，明白了，就喊：“呵呵，好啊，正好今天你姨父高兴，特意备了些酒菜，不如跟我回家喝一杯？”

刘成听罢，心中大喜，就说：“好啊，我都好久没去姨父家，这不，正好我饿了。”

梁管家爽快地说：“那好，我们走吧？”

不容分说，刘成就跟着梁管家走了。他们在街上转了几圈，大大方方地来到罗家。这是一个非常气派的宅院，里面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幢房子，庭院里水榭花台，绿树成荫，非一般人家所能比拟。他们来到牌妨下，只见上面有四个苍劲贴金大字：“罗府世居”，左右两边挂着两个硕大的灯笼，有两个保安持枪把守，保安见了梁管家和刘成，立即打个标准立正，挥手行军礼。

梁管家回头，见两个密探仍死死跟在后面，梁管家对一个保安小声说：“去，把那两个人打发走！”然后和刘成进了院子。

保安会意，端着枪去赶那两个密探。

对于罗家大院，刘成是熟悉的，打小他就跟随父亲经常来姨父家玩，不过当时场面没有那么大，他家的房子是随着姨父的职位升高而不断扩大。他有两个大表哥罗军和罗征，罗军在深圳警察部队肖天宇手下当大队长，他是个高傲自负的人，一般人看不起，而和他最好的要算二表哥罗征，罗征曾经和他是战友，现在九龙香岛中学读书。另外，还有一个表妹罗兰，她早年在惠州部队任机要员。罗家有权有势，可以说，在淡水甚至整个惠阳县都是数一数二的，一般人谈起罗家，都要谦让三分。

院子里灯火辉煌，人声暄哗，里面停着几部小车，看来有不少客人。刘成边走边问：“梁叔，有没有我二表哥的消息？”刘成想，如果是二表哥在就好，他们就有办法对付徐东海，营救叶政委。

梁管家说：“罗征啊，别提了，你姨父为了他的事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怎么了？”刘成问。

梁管家说：“你二表哥在香岛中学天天写信吵着要回来，你姨父不赞成，不许他回来，一定要他好好念书，将来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有个好前程。”

这一切刘成是清楚的，一开始姨父就坚决反对二表哥参加革命，二表哥是瞒着家里人，与刘成一起参加部队的，为此，刘成没少挨姨父的骂，他们父子关系也搞得很僵，这虽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事实上，他最巴望二表哥能回来，所以，他关切地问：“那二表哥有没有回来？”

梁管家胸有成竹地说：“我想快了！”

刘成不解地问：“为什么？”

眼看到了主屋，梁管家只是微微一笑，不便多说。一进门，姨妈就笑眯眯地迎上来，说：“阿成，你来得正好，你爸爸和你姨父正在谈事呢。”

刘权大惊，问：“姨妈，我爸什么时候来的？”

姨妈说：“都来了半个时辰了，你还没吃饭吧？”

刘权点点头，说：“还没呢。”

姨妈听了，对梁管家说：“梁叔，你就带阿权先去吃饭吧。”梁这家嗯了一声，姨妈又喊刘成：“阿成，呆会上楼来，你爸和你姨父有事找你。”

刘权说：“知道了。”心里直犯滴咕，找我肯定没好事，然后跟随梁管家进厨房吃饭去了。

姨妈招呼一阵，这才上到二楼客厅。客厅的装修豪华，富丽堂皇，长沙发、电唱机、电话等时新物品一应俱全，墙壁的正中央悬挂着先父孙中山的遗像，四面都挂有名贵字画，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官宦人家。

罗云光和他的联襟刘亦农正在喝茶说话，只听刘亦农情绪激动地说：“姐夫啊，他保安团徐东海抓人可以，也没必要把人家兴隆商号给封了吧，你要我这个淡水商会会长怎么去跟大家交待，我这老脸往哪儿撂啊？”

罗云光挥手制止道：“亦农啊，话就不要这样说了，都是形式所迫，徐团长抓人也没有通知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话你不说也罢，今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阿成就没命了。”

刘亦农听罢，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阿成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罗云光叹气道：“你不知道吧，徐东海没有从叶原身上搜到那份名单……”

刘亦农插话道：“什么名单？”

罗云光说：“就是****遗留下来的人员名单。”

刘亦农愤愤地骂了一声：“真是扯蛋！”然后继续问：“后来怎么样？”

罗云光说：“徐东海认为在阿成身上，所以派副团长陈涛把阿成骗来，哪知阿成什么都不知道，徐东海认为他不肯说，就拿枪指着阿成要开枪，这不，幸好我赶来。”

刘亦农气得脸色发白，骂道：“徐东海这个王八蛋太可恶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妈的瞎扯淡。还有阿成那个混帐东西，不给老子好好呆着，净闯祸。”

罗云肖安慰说：“亦农啊，你也别怪阿成，比起我家罗征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说，阿成算听话了。”

姨妈走过来，说：“阿权来了！”

刘亦农听罢，霍地站起来，急问：“在哪，快叫他上来？”

姨妈说：“你急什么，孩子还没吃饭呢。”

刘亦农气哄哄地说：“都到这个份上，他还有心思吃饭，不行，快叫他上来。”

姨妈责怪道：“你这人也真是，你总不能让人家孩子饿着肚子跟你说话吧！”

罗云光也说：“不急，不急！”

就在这时，刘成走了上来，问：“爸，你又在叫什么，那么大声。”

刘亦农叫儿子上来，催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快说？”

刘成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姨父都看到了，难道没跟你说？”

刘亦农质问：“听说你有一份什么名单？他徐东海要枪毙你？”

刘成摇头说：“不知道，这是徐团长捏造的。”

刘亦农厉声喝问：“真的不知道？”

刘成也不示弱，大声顶撞：“我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你瞎嚷嚷什么。”

刘亦农软了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给我听着，好好做你的生意，以后部队上的事你不要管，不然有你受的。”

刘成白了父亲一眼，说：“那都是领导上的事，我管什么啊！”

罗云光也跟着责备道：“阿权啊，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已经复员了，再也不是****的人了，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你还想参和什么呢？”

一听“****”两个字刘成心里就不是滋味，反驳道：“****怎么了，****为的是广大劳苦大众谋幸福，不像你们国民党，不顾人民的利益，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罗云光听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骂却骂不出口，刘亦农大喝：“放肆，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嘛，今天若不是你姨父救了你，你早成了人家的枪下鬼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刘成还想争执，罗云光制止道：“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争了，你和你的二表哥罗征那小子一样执迷不悟，也许我们老了，管不了你们，现在成了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不过，我也奉劝一句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姨妈走过来，拉拉刘成的衣服，说：“你这孩子就是倔，以后对姨父不能这样说话，明白吗？”

面对长辈们的劝告，刘成有口难辨，只好老实地说：“明白。”

姨妈嘘了一口气，说：“明白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爸还有事要和你姨父谈呢。”

刘成点头称是，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对刘亦农说：“爸，有烟吗？”

罗云光连忙递烟给他，说：“这里有好烟，刚到的美国货。”

刘成摇头说：“那种不习惯，我喜欢我老爸的。”

刘亦农疼爱地说：“在袋子里，你自个拿。”

刘成伸手去拿，碰到一串钥匙，便顺手将钥匙拿出来，迅速攥在手心，说：“我走了。”刘亦农关切地说：“去吧，路上小心点。”

刘成拿了钥匙，急步冲下楼，却与人撞了一下，刘成一惊，连忙回头，只听一声尖叫：“表哥，怎么是你？”

刘成回过头去，发现是表妹罗兰，也惊喜地问：“阿兰，你怎么回来了？”只见她一身戎装，飒爽英姿，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国字脸、很帅气的青年军官。

罗兰笑嘻嘻地说：“是吧，我们刚从惠州回来。”接着介绍道：“表哥，这位是我男友张新明，这位是我表哥刘成。”

青年军官张新明大方地与刘成握手，笑着喊：“表哥你好！”

刘成应付道：“你好！”转身就走。

罗兰问：“表哥，你这么匆匆忙忙去哪？”

刘成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梁管家在楼下听到声音，立即跟上招呼：“阿成要走了，我送送你吧？”

刘成爽快地说：“好的。”说完，他很快找到父亲刘亦农的车。

梁管家小声说：“换车！”梁管家指着罗云光的车说：“上去！”。车子发动了，很快转出院子，来到大门口，两个保安仍然很严肃地向他们行礼。

刘成看着梁管家开车，问：“梁叔，那两个狗腿子呢？”

梁管家说：“放心吧，早打发了。”

刘成问：“我们现在去哪？”

梁管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成不说话，在梁管家的指示下，他们很快来到一个民房内，原来这里正是梁管家的祖屋。刘成下了车，在确信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跟着梁管家进了屋。刘成一进去，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喝茶。刘成不由愣了，惊喜地喊：“林书记，你怎么来了？”

林书记乐呵呵地说：“你们每天花天酒地小日子过得滋润，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刘成见了林书记，犹如孤儿找到了妈妈，悲喜交集，他说：“林书记，我终于见到了组织，这太让我意外了。”

梁管家起身倒茶，三个人坐下来，林平说：“这边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今天我去见了徐东海，也见了你姨父罗云光。”

刘成催促道：“怎么样，他们肯不肯放人？”

林平沉默一会，说：“其他我就先不说，这几天经过反复交涉，你姨父倒是答应了，可是徐东海死活不肯，放人的可能性比较小，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务必将叶原等同志从虎口里救出来。”

刘成赞成地说：“是的，我和李小东还有梁叔正在想办法呢。”

梁管家说：“救人必须得先有人，然后需要武器。”

林平说：“这个我都考虑过了，你现在马上回去，将藏在你家的武器弄出来，我已经联系到了三四个同志跟你一块去。”

梁管家说：“如果人手不够，我也去吧？”

林平说：“不行，你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

梁管家说：“现在刘成也被敌人盯上了，怎么办？”

刘成说：“是啊，今天就有两个人跟着我不放。”

林平说：“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体，所以你不用怕，他徐东海还不敢把你怎么样，只要能设法摆脱敌人的盯梢，把武器弄出来就好办了。”

刘成说：“好，我们马上就回去。对了，武器放到哪？”

林平说：“就放到这儿吧，这里暂时比较安全。”

刘成说：“好，可是人呢？”

林平拍了一下巴掌，立即从内屋走出三个人来，刘成一看，越发高兴，原来这三个人正是原来他小队的战士，一个是大林、一个是阿张，另外一个是高杆。这三个人原来都是他手下得力的干将，政治思想好，作风过硬，身手敏捷，他们见了刘成，齐声喊：“刘小队，好久不见啊。”

刘成一下子见了那么多亲人，分外高兴。眼看时间不早了，刘成率三个战士开车先回家去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