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罪责难逃

那探子带着十几个人前去劫货，他们慢慢靠过去。发现两辆板车上分别装着两个大木箱，上面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就在他们刚一拢身的时候，木箱的帆布突然揭开，冒出两个人来，那两个人一人端着一挺捷克式机枪，对准他们一阵猛扫，当场就有五六个人被打死，探子和其他人一见，立即往回跑，就在这时，突然从两边钻出黑压压的人来，全是保八团的人。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般向他们打来，又有几个人中弹倒地。那探子腿脚功夫好，一见势头不对，像箭一般拔腿不跑。

曾老四因找不到医生，便叫人烧了一堆火，准备刀叉等工具，准备自己动手来取子弹。他刚拿起烧红的尖刀，正准备往伤口上挖，突见那探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没命地喊：“大……大哥，不好了，我们中计了，来了好多保安团的人……”

曾老四啊了一声，那烧红的尖刀落地，烧得滋滋地响，他慌乱地说：“啊，真的，来了多少人？”

探子说：“天黑看不清，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正朝我们这边冲来了！”

“啊！”曾老四心想完了，口里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怎么办呢？”

“大哥，我们快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有人冲进来喊。

曾老四这才醒悟过来，对探子吼：“快，快叫弟兄们操家伙！”

那探子听罢，嗖地一声就出去了，他边跑边喊：“弟兄们，大哥说了快操家伙，保八团的人来了……”

曾老四一手抓着两支快掣短枪，来到门口，这时他的弟兄们包括伙夫全到齐了，曾老四说：“弟兄们，保八团的黄四爷带着人马过来杀我们来了，我们怎么办？”

弟兄们齐声喊：“杀他狗娘养的！”

曾老四说：“好，今天老子就要大开杀戒了，咱们冲出去，杀他个痛快！”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枪响，排在后面的人立即中弹倒地，弟兄们一见，慌作一团，有的冲进里屋，有的寻找掩体躲藏起来，曾老四毫不惧怕，立在中间，将一支枪插在腰上，然后端着另一支枪朝开枪方向乱打，这时对方的枪声大作，密密的子弹打在墙上地上卟卟作响，唯独没有打中他。

曾老四大怒，举枪大叫：“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等了一会，不见有动静，回头一看，却发现人人都躲藏起来，气得他大怒：“他娘的，给老子开枪啊！”

这时，只听那边黄海祖的声音：“曾老四，你给我听着，你们现在被我包围了，放下武器，给你一条生路，要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曾老四听罢，周围看看，果见到处是保八团的人，他只得退至门口，骂道：“黄四爷，你也给我听着，我曾老四宁愿做枪下鬼，也不当你的俘虏！”说完，又朝黄海祖那边连连开枪。

黄海祖见曾老四执迷不悟，大喝：“弟兄们，给我打！”

霎时，枪声大作，喊声四起，屋顶上的瓦愣被打得啪啪作响，窗户很快被洞穿。海匪们虽然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一下子就被打死五六个，曾老四心痛得直发抖，他怒火满腔，想用另一只手，又痛得他直咬牙。

眼看保八团的人越来越近，攻击距离越来越短，如果再不突围，肯定被歼灭。他张慌四顾，只见到处是飞来的流弹，对方已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已看不到任何薄弱点，从哪里突围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曾老四走向绝望的时候，只听西侧方向突然弱了起来。原来保八团的人遭到了李远方等人的袭击，保八团的人腹背受敌，立即掉转枪口向李远方他们追去，双方在一个山坡上展开激战。

曾老四如释重负，他叹了一口气，说：“弟兄们，护乡团的人增援我们来了，给我打啊！”弟兄们也听到了枪声，登时精神大振，一个个拼命向对方开枪。

然而，李远方只吸引了一个方向的敌人，其余三面之敌仍紧紧围过来，枪声不断，杀声震天，海匪们的伤亡在继续增加。曾老四气极败坏，只管向对方开枪，这时有一个闪了过来，大喊：“四哥，快撤！”

曾老四听清是李远方的声音，急切地问：“往哪撤？”

李远方说：“你不用管了，快跟我来！”

“好！”曾老四顾不了那么多，答应一声，带着弟兄们跟上李远方边打边撤。保八团的人在黄四海的指挥下，穷追不舍。李远方留下几个人掩护，其余人带着曾老四及海匪们虚晃几枪，转眼就不见了。

大鹏所城鹏城学校内，林文雄洗了一个热水澡，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顿觉头脑清醒，精神旺盛。他刚起来洗了一把脸，就见张不号跑了进来喊：“林政委，吃牛肉了！”

林文雄一听说有牛肉吃了，赵发来劲，他随徐小号走出来，只见几个大教室里灯火辉煌，人声噪动，士兵们围着一张张桌子喝酒吃肉，划拳行令，好不热闹。林文雄说：“哟，早吃上了？”

徐小号说：“那是，弟兄们听说有牛肉吃，个个馋猫似的，哪像你，还在睡懒觉！”

林文雄也不说话，随徐小号来到另一个房间，那里是大队领导的特设宴席，却见彭亚洲、刘立、戴强盛和黄可先等早在那里喝酒。他们一见林文雄，个个热情地让座，徐小号拿了碗筷过来。

林文雄一坐下，彭亚洲提着酒壶问：“林政委，要不要再喝点？”

林文雄中午几乎酒晕过去，现在一闻到酒味就头昏，他连忙推辞说：“不行，不能再喝了。”

戴强盛和黄可先已喝了七八分，戴强盛抢过酒壶，分外客气地说：“那不行，今晚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林文雄瞪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又逼我喝酒，我看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戴强盛一听，怕了，连连解释说：“不是，主要是因为你今天功劳大，必须庆祝一下！”

黄可先也讨好地说：“对，这酒必须得喝，再说你晚上又迟到了，得罚酒三杯？”

林文雄白眼一翻，骂道：“我去你的，老子没找你算帐算客气了！”

戴强盛激他：“你喝还是不喝？”

林文雄昂着头，冷冷地说：“老子不喝又怎么样？”

戴强盛提着酒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黄可先向他努努嘴，戴强盛正要倒酒，林文雄一手抓着碗口，正欲向他砸去，戴强盛吓得连忙躲闪，哆嗦着说：“你还来真的呀？”

刘立劝道：“算了！吃牛肉吧，你们别瞎胡闹了。”

彭亚洲赞成说：“是的，快吃吧！”

林文雄不理他们，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正要往嘴边送，只听一声大喝：“林文雄！”

林文雄丢下筷子，神经质地回答：“到！”

“你他娘的干的好事！”只见那人狠狠地说。林文雄和彭亚洲一回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们都傻眼了，来人正是江南特委书记蓝天，只见蓝天背后还有一位老者，正是问林文雄找牛的老人家，老人家后面还跟着一群乡亲们。

蓝天问老者：“张大爷，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他？”

张大爷点点头，说：“是，就是这个年轻人！”

彭亚洲迎上去，说：“蓝书记来了，快请里面坐，来，吃牛肉！”

蓝天也不说话，他双手叉腰，缓步走进去，怒气冲冲地说：“吃吃吃，我叫你吃！”突然将桌子一掀，登时杯盘狼藉，汤水倒了一地，把正在喝酒的戴强盛和黄可先吓了一跳。

戴强盛提着酒壶，眯着双眼问：“你你是谁啊，为什么不让我们喝酒？”

黄可先也跟着附说：“你不吃就拉倒吧，怎么全倒了？”

蓝天不理他们，转过身，指着林文雄的鼻子，气咋咋地说：“我问你，这牛肉是哪里来的？”

林文雄看了一眼蓝天，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大伙从山上捡来的野牛！”

蓝天骂道：“你放屁，这山上能有野牛捡啊，明天带我也去捡一头，捡不到我枪毙你！”

林文雄滴咕道：“那得看机会，没机会你枪毙我也捡不到。”

蓝天大骂：“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狗屁，明明是张大爷丢失的牛，怎么说是头野牛呢！”说完，指着彭亚洲、刘立等一齐骂：“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哪里还像个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记了，啊？”

林文雄老实地说：“没有！”

蓝天说：“没有，没有为什么还偷老乡的牛，无组织纪律，你林文雄反天了！”

林文雄小声地说：“不敢！”其他人都立在哪里不敢出声。

蓝天说：“你放屁，林文雄，你给我背一遍！”

林文雄说声是，清了清喉咙，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

戴强盛提着一个酒壶挤了进来，说：“林政委……别背了……我来告诉这位长官……这牛是我找到了……也是我杀死的。”

蓝天消了消气，问：“你是怎么杀死的？”

戴强盛打了一个饱嗝，喷着满脸的酒气，说：“是我拿枪……”然后用手一边形容一边说：“叭叭……就两枪……那牛眼睛一翻……就死了！”

蓝天问：“就两枪？”

戴强盛翻着白眼，得意地补充说：“对……就两枪……那牛真不经打……就死了！”

蓝天说了一声好，突然大喝：“来人！给我拖出去毙了，给我记住，就打两枪！”两个警卫人员冲过来，拉住戴强盛就外拖。

戴强盛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嘟咙着说：“你们不吃牛肉了，拉我干什么？”

一个警卫员说：“干什么，还用问吗，枪毙！”

戴强盛摇头说：“不知道，那牛不是死了吗，还要枪毙？”

另一个警卫员说：“是枪毙你！”

戴强盛听罢，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说：“为什么……为什么……枪毙我？”然后听到他杀猪般的嚎叫：“救命了……林政委……不要杀我……救命啊！”

黄可先双腿筛糠，支支唔唔地问：“长官……你这是不是真的？”

蓝天正色道：“是真的！”

黄可先啊了一声，立即冲出去。

彭亚洲请罪道：“蓝书记，这事与戴中队长无关，责任全在我，要枪毙就枪毙我吧？”

张大爷劝道：“蓝首长，还是算了吧，一头牛犯得着枪毙他吗？”乡亲们都来劝。

徐小号挤过来，说：“蓝长官，是我不好，都是我惹的祸，牛是我偷的，你就惩罚我吧？”

蓝天不语，两眼盯着林文雄。

林文雄说：“蓝书记，牛是我偷的，枪毙我吧，请你放了戴中队长？”

蓝天点了一下头，问：“真的是你？”

林文雄嗯了一声，说：“是我！”

蓝天问：“那好，你想要我怎么罚你？”

林文雄说：“随便你，枪毙我也行！”

蓝天大声命令：“将戴中队长放了，把林文雄拉去枪毙！”

那两个警卫员听罢，丢下吓晕过去的戴强盛，又跑过来拉林文雄，林文雄挥手说：“行了，我自己来！”

蓝天说：“等等！”说完下了林文雄的手枪，说：“去吧！”

这时几个教室的士兵们都围拢过来，见林文雄要去枪毙，一个个都向蓝天求情：“长官，放了他吧，都是我们的错！”

彭亚洲说：“蓝书记，放了林政委吧，我是大队长，所有责任都在于我，你还是枪毙我吧？”

刘立也说：“蓝书记，牛是我偷的，枪毙我吧？”

徐小号几乎哭着喊：“蓝长官，蓝书记，牛是我偷的，千真万确是我偷的，也是我开枪杀的，不是两枪，是四枪……”

蓝天车转身，大声吼：“你们给我闭嘴！”

操场上灯火通明，人越来越多。彭亚洲和刘立铁青着脸，眼看着林文雄被押到榕树下，不敢再吱声。

徐小号跑到林文雄身边哭叫着：“林政委，我是你的警卫员，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和你去死吧，让我在阴槽地府当你的警卫员吧？”

林文雄气得一脚把他踢开，骂道：“你臭小子，自身都难保，老子什么时候用得着你保护，你给我滚开！”然后昂着头，对警卫员说：“好兄弟，来，朝这儿打，痛快点！”

警卫员举枪，瞄准。

张大爷见大伙都劝不动，扑嗵一声跪下来求道：“蓝长官，枪下留人，枪下留人啊？”乡亲们也跟着跪下来，众士兵见状，也陆续跪下来，顿时喊声一片：“枪下留人啊！”

蓝天一见，双手扶着张大爷，眼睛都湿了，说：“张大爷，都是我蓝天管教不严，给你家造成了重大损失，实在对不起你老人家，你快起来！”

张大爷坚持说：“蓝长官，你要我起来可以，我求求你把那位年轻人放了吧，求求你了！”

乡亲们和士兵也跟着喊：“求求你，放人吧？”

蓝天听好哽咽着说：“好，我答应你，放人！”

徐小号立即跑过去，推开两个警卫员，护着林文雄说：“林政委，听到没有，你不用枪毙了，我又可以当你的警卫员了！”

士兵们欢欣鼓舞，一齐涌过来，抬着林文雄不放。

蓝天扶起张大爷，并拉着他来到榕树下，大声说：“同志们，静一静……”下面立即鸦雀无声。只听蓝天说：“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是土匪流氓。作为人民的子弟兵，我们是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幸福，为人民服务的，我们决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说完，他喊：“彭大队长？”

彭亚洲快步走过来，蓝天说：“既然我们承认了错误，给老百姓造成了损失，就得照价赔偿！”

彭亚洲说：“是！”然后叫人取了一些钱过来，蓝天接过钱，然后双手交给张大爷，说：“张大爷，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钱够吗？”

张大爷推辞一番，连忙说：“够了，够了！”乡亲们非常感动，这才与张大爷告辞而去。

蓝天说：“同志们，现在，你们靖沿大队正式改编为惠东宝护乡团第三大队，彭亚洲同志为大队长，林文雄同志为政委！”他没看到林文雄，接着喊：“林文雄？”

林文雄霍地跑过来，立在他面前。蓝天说：“你今天犯了错误，知道吗？”

林文雄说：“是，我知道！”

蓝天说：“那好，知道就好，今天没有枪毙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林文雄老实地说：“是，我没高兴！”

蓝天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关你半个月禁闭！”

林文雄歪着脑袋问：“不会吧，那么久？”

蓝天阴着脸，说：“嫌短是不是，好，一个月！”

林文雄再也不敢多嘴，蓝天喊：“徐小号？”

徐小号跑过来，问：“蓝长官，有事吗？”

蓝天说：“记住，以后不许叫长官，一律叫同志！”

徐小号别扭地说：“是，蓝同志！”

林文雄抿嘴大笑，彭亚洲也忍不住哧地一声笑将起来，随后刘立、黄可先也跟着笑。戴强盛已经醒了，走过来不知趣地说：“什么男同志，还女同志哟！”众人捧腹大笑。

“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蓝天突然一声吼，没人再敢笑了。

蓝天又问：“你是林文雄同志的警卫员？”

徐小号答：“是，是他下午刚收的，我不愿意，他非要我当……”

蓝天制止道：“行了，由你给我看着，别让他开小差跑了，否则，我枪毙你！”

徐小号反问：“林政委功夫好，我打不过他，如果他打我自己跑了呢？”

蓝天说：“那也得枪毙你！”

徐小号搔着后脑，支唔着说：“这差事可真难，会掉脑袋的！”

蓝天再喊：“徐小号？”

徐小号赶紧立正，应了一声到，眼睛却眼着蓝天。

蓝天说：“执行命令吧！”

徐小号大声说：“是！”

蓝天交待完毕，又找到彭亚洲，悄声说：“部队改编后，敌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为了安全起见，你尽快将部队拉出来！”

彭亚洲茫然地问：“拉出来，拉到哪里？”

蓝天说：“就拉到坪山田心村，那里原是东江纵队第三支队驻地，群众基础好！”

彭亚洲不放心地问：“行吗？”

蓝天肯定地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