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学生(1)
黑色群落/李雪夜
每一天，我都会默默祈求上天给我一个保护者。
报应迟早会来。再弱小的人也有尊严。
力量，将让我强大。
让你们战栗。
转学生
带电子钟的自动门外，是一条很宽的公路，车流量在市内算是中等，道路并不显得拥挤。
自动门内，是占地面积达到十五万平方米校园，教学楼、实验楼、图书楼、体育馆、科技馆、综合楼等等建筑被一条条路和球场、操场分隔开，彼此并不算遥遥地相望着。
当主教学楼上的钟声响起，教学楼内开始传来一些脚步声，随后，这些声音越聚越多，渐渐连成一片，加上对话声、碰撞声、关门声，形成如飞机轰鸣般的噪音。在这种噪音里，自动门缓缓打开，两千多名十八九岁的高中生，如潮水一般涌出门去，注入到公路车流中。一时间，步行者与自行车骑士占据公路每个角落，不耐烦的机动车们一边缓慢地在人流中爬行，一边不断发出尖叫，但那叫声却永远吓不倒大无畏的年轻人们。步行者横行竖走，三五成群，成帮结伙；骑士们左冲右突，无孔不入，在乌龟似的汽车身边飞驰而过，冲漂亮女生吹口哨。
驾着金色的奔奔，冯琨一边小心地在人流中爬行，一边诅咒着这些目无交通法纪的学生。眼看着两个骑士在自己车前慢慢地晃悠，他恨不能一脚油门撞过去，却只能不断地拍着喇叭。
两个骑士一同回过头来，向他投去蔑视的一瞥，其中一个还冲他竖了下中指，然后自顾自地晃悠着。
“该死，现在的小东西怎么敢这么放肆！”冯琨只能用咒骂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像是某个神灵——不，应该说是鬼魂或魔鬼——听到了冯琨的诅咒一般，一辆黑色的捷达，突然从奔奔的后边杀了出来，迅速地超车，然后猛地撞倒了那两个骑士。
冯琨吓得猛踩煞车。
那辆捷达在周围学生的尖叫声中，向前、向后反复移动了数次，冯琨在愣了数秒后，一下推开车门，几乎是跳下车来，疯了般冲到捷达前面，伸手从腰间拔出了枪，用黑洞洞的枪口指住司机：“你，停下！”
车子停住了，司机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冯琨，眉毛拧成一种奇怪的形状，嘴角微微翘起，形成一种诡谲的笑容，然后两眼一翻，瘫倒在方向盘上。
冯琨向车后看了看，地上全是血，两个骑士倒在自己的车上，身体被自行车某些突出的部分刺穿。
女生们尖叫着躲开，胆大的男生们围上来壮着胆看，一个个脸色苍白，有几个当场吐了起来。
冯琨眼前出现无数张死亡照片，那是他记忆里好不容易快要消失的回忆，此刻被这两具新鲜的尸体唤起，他感到胃里渐渐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退后，保护现场！”冯琨挥着枪大吼着。人流开始开始向他这里集中，交通完全堵塞。
他踉跄着，坐在了捷达的前盖上，掏出手机，略带着些眩晕，向队长进行着汇报，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陌生。
“没有任何异常。”
邢照心将检验报告扔在桌上，身子向椅背靠去，两手轮流揉着太阳穴。
“没有异常？不可能！”冯琨吃了一惊，“我当时明明看到……”
“你的老师没教过你，警察的主观判断不能当成证据吗？”邢照心不耐烦地晃荡着身子，椅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冯琨还要争辩，敲门声响起，一位粗线条的警官走了进来，冲桌子后的邢照心敬了个礼，把厚厚一叠卷宗放在了桌上。
“你感觉这次与这个有关吗？”邢照心皱着眉，盯住卷宗。
警官笑了：“不可能，不过是起简单的事故。”
冯琨立刻站了起来：“事故？那辆车可在两个学生身上反复轧了好几遍！”
粗线条一咧嘴：“照你这么说，是故意杀了人？可司机与那两个学生素不相识……”
“先别讨论这个。”邢照心打开卷宗，出现一张张死者的照片。
“过来看看吧。”邢照心向冯琨招了招手，冯琨远远看着那些照片，身上一阵阵发冷。
“怎么，不敢？”粗线条笑了，“你上警校时，没看过这些东西？”
“看过。”作为一个入队不到一个月的新人，冯琨不想被人看扁，虽然心里害怕，他还是装出一脸无所谓，走了过去。
但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脸色煞白。粗线条立时大笑起来，邢照心瞪了粗线条一眼，警官立刻捂住嘴：“对不起，队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邢照心不耐烦地将一张张照片丢在桌子上，“两个月，安逸中学死了五个学生。如果算上今天这两个，就是七个了。真不知道这所学校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是怎么回事？”冯琨忍住胃里的翻腾，指着照片问。
“一个从宿舍楼顶层跳了下去，摔在后院的榆树丛里，被扎得千疮百孔；一个深夜在体育馆游泳池里淹死；一个……算了，我一说这个就头痛，还是你自己看吧。”邢照心把照片塞进卷宗里，整个递给冯琨。
冯琨愣愣地接过来，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邢照心。后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队长室里绕圈。
“五名学生，全部死在校内，现场都非常干净，我们只能认为他们是自杀。可这些小子平时心理都挺健康，认识他们的老师都说，他们绝不可能无故自杀。”邢照心边走边说。
“那也说不定。”冯琨感到背后发凉，“可能是课业压力太大吧，毕竟，这是座重点高中，高三学生……”
“仔细看看案卷再说。”粗线条严肃了起来，冯琨没敢吭声，老实地坐在沙发上，把那些照片放到一边，带着复杂的心情看起了案卷。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难以解释。
“队长，这……这明显是他杀啊！”
“是啊……”邢照心眼神忧郁，看着窗外的大院，“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瘀青的痕迹，明显是人手用力抓握形成的，这是很明显的他杀。”
冯琨感到非常迷惑：“有这么明显的证据，难道还破不了案？”
“难。”粗线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指着案卷：“你仔细看这下面的报告，说得很清楚，现场和尸体上没留下任何指纹，也丝毫没有搏斗的痕迹，就好像……”他顿了顿，盯着冯琨的眼睛，冯琨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好……好像什么？”
“好像是突然被一群看不见的人抓住，然后被处以极刑似的。”粗线条故意瞪圆了眼睛，冯琨果然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他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
“那么好笑吗？这可是人命！”邢照心转过头，冲粗线条吼了起来，后者立刻闭紧了嘴，一脸尴尬与惭愧。
“是……集体校园暴力吗？”冯琨有些犹豫地问队长。
邢照心慢慢走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依我的判断，似乎应该是这样。但又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杀戮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些什么，歹徒的手法残忍，作案不留一丁点的痕迹，一定有一个很可怕的家伙，在背后指挥着他们。”
冯琨感到不寒而栗。杀人狂吗？国内好像还没发现过这种心理极度变态的罪犯，而且，能不留一丝痕迹的人，绝不只是狂人这么简单。
“更要命的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而又不能明查。”邢照心蹲下来，盯住冯琨，冯琨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明查？”他咽了口唾沫，嗫嚅着问。
“安逸是本市的骄傲，每年高考的升学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连外市甚至外省的家长，都挤破头将孩子送到这里。如果这事泄漏，不但会引起社会的动荡，还会毁掉本市及至本省教育业的一颗明珠，我们的骄傲就……”邢照心说着，把手掌张开，缓缓向天空方向推起：“与世长辞了。”
“那我们怎么办？”冯琨又咽了口唾沫。
“我们决定派个人进去。”粗线条咳嗽了一声，看了看邢照心，见后者冲他点了点头后说：“派个人进入学校暗中调查。”
“那……不会是我吧？”冯琨怯生生地问。
粗线条大笑着用力拍他的后背：“大学生就是聪明啊！”
冯琨脸色发白，邢照心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刑警队有六年没进新人了，现有的不但年龄太大，而且离开学校的时间太长，不适合扮演老师。”
“我……我也不行啊。”冯琨急忙托出老底：“我就是因为文化课成绩非常差，才不得已考的警校……”
“不用你扮演老师。”邢照心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说得好像当警察的都是老粗一样。”粗线条一脸不快，在心里嘀咕着：“其实只是你一个人成绩不好，靠老子关系混进来的吧……”
“那……”冯琨一脸迷惑，粗线条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是让你扮学生啊！你看，你刚从大学毕业，还是一张孩子脸，又老这么腼腆，扮高中生绝对没问题！”
冯琨死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可……可今天有许多学生都见过我……”他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想置身于这么危险的校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