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治军之术
恭王府,一片水榭之上,湖心亭嵌然其中,亭子雕廊画栋,由二十根红漆柱子撑着,屋檐四周斗拱,绿色的琉璃瓦粲然闪光。整个园林,曲廊亭榭,池塘花木,轩院曲回,奇花异树、怪石修竹,显得极为精致。
奕忻披着一袭猞猁皮大氅,手拿钓竿,静静的看着有些薄冰的水面,身后站着两个太监,微微弯着腰侍立。天气寒冷,站在青金石板上,他们的脚已经冻的有些麻木了,但还是站着一点不敢挪动。最近王爷的脾气很大,昨天在书房侍侯的郭祥富,就因为失手把茶杯给摔了,王爷一怒之下,打了他四十篾片,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他们实在搞不明白,大冬天王爷为什么来钓鱼,昨天一天什么都没钓到,今天大清早起来在书房看了会儿书,看了没半个时辰,结果把书给摔了,又来钓鱼。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过来禀报,九门提督张景详求见王爷。奕忻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见。”太监答应一声,转身回去传话,奕忻又把他叫住:“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不大功夫,张景详快步来到湖心亭,行礼后,也躬身侍立在奕忻后面。过了好半天,奕忻才回过头来,对两个太监挥了挥手,等他们下去后,奕忻崩着脸说道:“听说你昨天派了几个抽大烟的混混去新军营的募兵点去胡闹了,最后出了丑,对不对啊?”
张景详身子躬的更低了,说道:“奴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让他们太舒服了,谁知道……,总之是奴才不会办事,请主子责罚……”
奕忻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瞧你这点出息,你现在好歹也是一品大员,不要学的像街头痞子一样,做这些让人看不起的事。我叫你办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张景详吭哧答道:“按照王爷吩咐,我一共派了六个人去,他们查的可严了,不但是身体要好,还要没有劣迹,我们的人有五个被他们退了回来,只有一个人混进去了。”
看着奕忻阴沉的脸,张景详转移话题道:“王爷,我还有个好主意,叫禧大人在下拨军衣和火枪的时候拖着不给,让他们去做无米之炊,练不成兵。”
奕忻猛的回过头盯着张景详,把张景详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只听奕忻呵斥道:“昏聩,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新军营是皇上特旨组建的,兵部故意拖着不下拨东西,那不是故意违抗圣旨嘛,要是四哥一本奏上去,那不但是禧恩,连我都要受挂落。你去告诉禧恩,要尽快把东西拨发给新军营,不得拖延。”
看着唯唯诺诺的张景详走了,奕忻一提钓竿,还是没有鱼上钩,心烦的将钓竿一把扔到湖中,气哼哼的走了。
有了奕忻的指示,军装和火枪,以及其它军需装备很快就下拨到新军营。
关于新军营的管理,除了正常的练兵方法,苏敏又给陈瑜全提了几条要求,首先是官兵一体,就是官兵吃同样的饭,睡同样的房子;第二,不准打骂虐待侮辱士卒;第三,要培养士卒对长官的绝对服从精神,。
苏敏提的三条要求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了的,前两条是现代文明军队的基本准则了,有了这两条,士卒的基本权益就能保障,使他们能尽心尽力的完成义务,如果装备优良,训练得法,军队的战斗力就有了保障。
最后一条,是苏敏自己总结出来的,从古至今,皇帝和军队的统帅之间都是存在着永远的矛盾,军队属于皇帝所有,但皇帝又没有能力来管理军队,只有交给统帅来统管,但又怕统帅将军队据为己有,威胁到自己,所以自宋明以来都是兵、将分离管理的,即将不统兵,只在战时统帅才统领帝王分配的军队去打仗。
如果想让一支军队只忠于统帅,而不忠于皇帝,那只有在赢得士卒人心的情况下,让他们绝对服从于统帅。苏敏考虑,现在新军营的低级军官都是葛济山庄的人,凭着自己在山庄办的那些好事,忠心是没问题的,只要假以时日,训练士卒,这支军队肯定是自己的最铁杆的核心力量。
新军营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时间已经到了道光十六年的腊月,都察院的事情已经堆积如山了。苏敏这天从上午一直忙到掌灯时分,总算把积压的公文处理一空,正伸着懒腰,准备叫厨子做些东西来吃,外面走进了两个人,苏敏定睛一看,是徐金书带了一个穿着庶吉士官服的人进来,来人大约二十**岁,身材不高,面貌不雅,三角眼,厚嘴唇,属于那种让人不喜欢看的那种类型,就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显得与众不同。
徐金书进来后指着苏敏给来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都察院六科掌印给事中苏敏苏大人,是我宗学时候的同窗好友。”那人连忙跪倒行礼,伏地报名道:“下官新进御史曾国藩参见大人。”
“曾国藩!”苏敏心中一个激灵,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就是日后影响中国二十年历史的曾国藩,苏敏在笔记中曾经认真研究过这个人,今天就这样面对面了。苏敏来不及感慨,赶紧弯腰扶起曾国藩,说道:“曾大人不需多礼,快坐下说话。”
曾国藩看苏敏对他非常热情,紧张的心放松了,挑了张椅子坐在了苏敏的下首。落座后苏敏问道:“看样子,曾大人是引见了皇上,刚被分发到了我们都察院,徐金书你呢,过班引见了皇上没有?”
清官制,也是源于明代。翰林院庶吉士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官员,一般经过一年学习后,举行甄别考试,称为散馆,经过班引见皇上后,分发为官,成绩好的就授予翰林院修撰或编修,其余的改任各部主事或知县,这时才算正式的大清朝官员,
徐金书解释道:“苏大人(为避嫌疑,在外人面前徐金书还是叫苏敏大人)您这两天忙新军营的事情去了,昨日我们就过班引见了皇上,曾兄被分发到都察院任御史,本来我是留在翰林院任修撰的,可我主动要求分发到下面任知县,皇上已经恩准了。”
徐金书的话音刚落,曾国藩在旁边称赞道:“徐兄真是不一般哪,翰林院的修撰是从六品,知县只是正七品,今天过班引见的时候,徐兄面奏皇上说,不愿去做虚的学问,要尽心竭力牧民一方,三年不大治,就挂靴辞官。啧啧,何其豪迈!”
徐金书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也称赞曾国藩道:“苏大人你别小看了伯函兄,去年他会试的时候没有考好,只得了三甲四十二名,但殿试后却被破格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同进士入翰林,大清开国以来仅曾兄一人而已啊。”
苏敏拱手说道:“好,金书不谈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曾大人我也是一见如故,如同神交呀,既来了我们都察院,以后就在一起共事,看样子老兄比我大几岁,以后还要朝夕请教啊。”
曾国藩看着这位年轻的上官对自己如此热情,大出意外,忙离坐躬身行礼道:“大人客气了,您这两年来办的事情,件件轰动朝野,声名大震,道光朝文武百官谁不知道苏大人啊。大人如此抬举卑职,伯函实在愧不敢当,还望大人以后多多指教。”
徐金书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