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 狐狸与鼠
这间会议室的格局格外阴森狭小,仿佛为了契合它此时的气氛,
或许这样的气氛更能让与会者畅所欲言,
恩卡拉城城主,佩顿·雷德菲尔德用褶皱但干净整洁的双手拖起他的下巴,目光不断掠过进入会议室的人,,这些人皆身穿颜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遮挡面目的宽大斗篷,,即便如此,佩顿依旧认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除诺兰德城与索菲城之外,凯伊州内其它城市的代表,
佩顿之子,皮尔斯·雷德菲尔德安静地站立在父亲身后,精致的铠甲为他塑造出英明神武的形象,但显然,会议室的气氛与他的形象格格不入,所以,皮尔斯忽然有了自命不凡的勇气,在他的眼中,步入这个地下会议室的人,都是一只只胆小的老鼠,
虽然在各城代表的眼中,站在主持者身后的年轻人,也不过是一只穿着华丽些的老鼠而已,
或许雷德菲尔德家族的全部智慧都凝聚在了佩顿身上,而他的儿子,皮尔斯,在众人的印象中,不过是一名身穿金属铠甲的莽夫而已,就连一些记载各大家族族谱的书中,都用贬低的笔调描写这位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所幸皮尔斯似乎从未阅读过书籍,
当所有人都入座完毕,一直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一名面色苍白的老者才匆匆往回走來,他停在入座的第一个人身旁,低声细语几句,对方配合的取出家族徽章,老者仔细检查过后,又急急忙忙移向下一个与会者,这是在核查每一位与会者的身份,而在这名老者之前,能够进到这里的人都已经经过了两次检查,
“请诸位见谅,”佩顿听到一些不满的低声细语,于是淡淡地解释说,“如果一个阴谋在成型阶段便被敌人知晓,并就此挖开陷阱等着我们跳下去,可是会让我们沦为他人笑柄的,我想诸位都不希望如此,”
不满声瞬间停止,论言之以理,会议室中恐怕沒有一位敌得过这位坐在会议室中央的成熟男人,他深沉、狡诈,并通晓事理,就像一只蛰伏的老狐狸,即便不眼见,任何时候,这只老狐狸都能让人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不安,
良久,负责核查身份的老者才转过身,朝佩顿点头,然而,下一刻,这名老者却骇然发现,一把锋利的长剑从他的背后刺入,穿过他的胸膛,
老者惊讶的张大嘴巴,眼中布满绝望,他甚至沒有力气转过头看一眼杀死他的守卫,就瘫倒下去,
佩顿面无表情的目视守卫把老者的尸体拖下去,说:“现在,诸位可以放心了,沒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会议开始了,
这是一次由狐狸主持,老鼠参加的会议,
会议室的话題于它的气氛如一,是浓郁的阴谋味道,
“不愧是谋变的雷德菲尔德家族,你们翻脸的速度比书还快,”
会议刚刚开始不过数分钟,就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谋变的雷德菲尔德家族”这是很多贵族对雷德菲尔德家族的印象,这个家族原本只是一个落魄的小贵族,却在几年之前,莱恩家族试图攻占凯伊州时,参加了反抗联军,并在阿兰萨清理当时各大城市首领的“恶名宴会”之后,佩顿机智的获得金·盖茨的施舍,取到恩卡拉城的城主之位,
而后,便是诺兰德城陷落与苏醒者,再由佣兵公会占有,这期间,凯伊州中的很多城市都趁此机会更换主人,佩顿却依旧稳坐恩卡拉城,这只老狐狸不仅拥有过人的智慧,还拥有不凡的武力,
讽刺的声音來源所在的位置距离佩顿有些远,也难怪这个人有这么说的勇气,但在佩顿身后的皮尔斯即将出言喝骂之前,这道声音机灵的将话題转回:“但我们都是向金·盖茨公爵宣誓效忠过的,言差了一些……但贵族的基本品质,我们还是有一些的,我想与会的很多人都与我一样,虽然人在这里,却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背叛,”
“附议,”
响起了一道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附议声,
“阁下言之有理,”
佩顿不得不把口舌浪费在这对他毫无意义的话題上,说:“首先各位的宣誓效忠,可都是心甘情愿,只是不想落到与索菲城一样的下场罢了……何况,各位为何坐在这里,因为金·盖茨首先背弃贵族的品质,他在变相剥夺我们的权利,如果贵族的权利遭到威胁,我们就应该起來反抗,”
佩顿的理由并沒有太大的说服性,因为他们已经被推到道德的对面,但无论如何,在场的贵族还是逐渐收回了他们的附议,毕竟,在所谓的品质与利益面前,习惯享受的他们还是倾向后者,
人就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有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孤军奋战的勇气,却有很多人都有为实际的利益拉帮结派的胆量,
会议室里的人终于完全与它的阴森狭小融为一体,一群老鼠在一只老狐狸的带领下,组成一支臭味相投的联盟,
阴谋总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只是,捍卫权益并不全然属于贬义,就如同被欺凌的百姓推翻残暴的君主,
莎拉·法科州一处平坦的枯草地上,由削尖的圆木交叉而成的防御工事围绕出一片宽阔的营地,它们更像是被随意摆放着的,之间的空隙很大,基本沒有太多防御作用,,它们只是象征性的划出一块地方而已,因为驻扎在这个营地里的军队并沒有敌人,至少目前如此,
这里距离里奥斯城、山脉缝隙都有相当一段距离,处于莎拉·法科州中心地带,把军队停在一个州的中心地带,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但这支军队的主人依然选择了这里,他不像是为了作战,反而更像是为了躲避什么,
是黎明守卫联盟,在击溃苏醒者后,这支联盟并沒有就此解体,反而更加紧密,他们离开了已经沒有驻守必要的山脉缝隙,几经周折过后,驻扎在这处宽阔地上,一个体系的成立往往如此,在一次次征战过后,部分骑士团或者佣兵团损失过重,甚至已经到了无法称为“团”的地步,这时候,他们往往只能选择编入另一个骑士骑士团或者佣兵团,,这也意味权力层的融合,
尤其是在佣兵公会的代表被清除后,沒有了刻意将各个团区分开來的人群,权力层的融合往往更加紧密,某种意义而言,黎明守卫已然成为一支分层明确,同时极为紧密的军队,而非联盟,所以卡顿当初告诉阿兰萨的难处并不存在,因为,虽然地位不变,但掌握在龙施泰德手中的已经不仅仅是深红骑士团,还有其他的团,便是整支黎明守卫,
这就是分层,龙施泰德站在最低层,其余骑士团或佣兵团则被划分为一个个单位,但他们依旧听令于龙施泰德,就像一座金字塔,再各层分布的同时,它是一个整体,
卡顿将阿兰萨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龙施泰德,
在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里,龙施泰德宽大的身体挤在一张坚实但有些显小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是一座拟战沙盘,只是龙施泰德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沙盘上,而是将粗大的手指放在沙盘边缘,指尖烦躁地打出“嗒嗒嗒”的敲击声,
营地里还有三个人,一位便是带來阿兰萨的话的卡顿,另一位自然是龙施泰德的妻子,雅利安,还有一位,倘若阿兰萨在场,定然会感到熟悉,哪怕沒有见过,,因为这个人的灵魂点,与荆棘佣兵团在里奥斯城时,阿兰萨感应到的躲在门后偷听他们谈话的那颗灵魂点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叫根塔,是一名精通潜行与伪装的盗贼,或许在军队之中,杀手更符合根塔存在的意义以及理由,根塔并不属于深红骑士团,他属于黎明守卫,是其中一支佣兵团的团长,但就如前文所说,当这个联盟脱离联盟的定义成为一个新的整体时,根塔毫无悬念的成为龙施泰德的手下,并逐渐触碰黎明守卫的秘密,
例如黎明守卫与英雄王之子的合作,以及与佣兵公会看似友好,但已然存在的裂痕等等,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龙施泰德又问了一句,然而从他的音调中,细心的雅利安可以听出,他并不是不相信卡顿的报告,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是不相信阿兰萨会有这样的解释,
“是的,”
卡顿再一次点头,并重复道:“英雄王之子确实说了,他并不是要求我们编入诺兰德军,而是因为行程匆忙,沒有注意书信的言辞,他的意思是,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时,在龙施泰德身边的雅利安不由撇了撇嘴,她虽然对阿兰萨印象不错,但她始终是与自己的丈夫站在一起,说:“沒有注意书信的言辞……我可不会认为他会犯这样的错误,以为我们像小孩一样好哄么……”
“我认为,在英雄王之子眼中,我们一直都是一具需要时便使用,不需要时便丢弃的工具,而不是合作者,”
说话的是根塔,与他的职业不同,他的说话声清晰有力,就像神殿里的牧师歌颂神明时所用的语调,
“确实,”
龙施泰德竟然赞同了他的观点,这个身强体壮,同时头脑清晰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围绕沙盘转了一圈,目光紧紧盯着尚只是一盘散沙的沙盘,即便如此,在场的人相信他们的首领心中已有一座新的,酝酿着的沙盘,
良久,龙施泰德才坐回原位,他的手指已经停止了焦躁的敲击,用略显沉重的语调说:“我们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是继续如同工具一样保持与英雄王之子的合作关系……正如培根所说,这很有风险,而且不是來自于英雄王之子的敌人,而是來自于英雄王之子本身,如果他真的把我们抛开,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粉碎……还是……切断这个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