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果然是中了剧毒?此神医倒真是了得?徐知达不禁讶然,她步出寝宫,将方才在榻前的两名宫女唤出,问道:“那名医跟太子妃都说了什么?”
宫女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回禀了一遍,徐知达听罢,在细细的琢磨,倒也没有发现异样。
歌细黛也在认真的琢磨了,这位韩九竟然说她是中了剧毒,在说‘其华在面’的‘华’字时,似乎刻意的拖长些音。
此人是熙华派来的?歌细黛暗暗的捏了捏手指,她演的这出戏达到目的了?
事实上,歌细黛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她故意的在顺承宫外昏倒,然后被抬上了床榻休息,她便睡了一觉。御医来了,她故意喊疼,故意装出各种不适,混淆视听。御医为她诊脉、望诊,均发现她一切正常,绝无病象。只不过,她装得很像,真的很像是疼到无法忍受的样子。御医不敢妄下定论,只有推辞。
按照歌细黛的预想,宫内的御医无法医治,必会招宫外的名医。由于歌细黛没有回太子府,熙华和青曼自然会察觉到异常。景玄默在皇宫中有耳目,势必会暗查出她昏迷不醒病因复杂,并通知到太子府。依熙华和青曼的头脑,应会派人进宫为她诊病,从而探听虚实。
且不管熙华是否派人前来,在第四日时,歌细黛会提出回太子府,身患奇病的她已想到了充足的理由。在毒素发作只有七日的时限,她不能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她要离开皇宫。
徐知达见歌细黛仍然在昏睡,想了想,逐宣来了韩九,问道:“她真是中了毒?”
韩九如实的道:“是,尚无法断定所中之毒。”
徐知达问:“她可有救?”
韩九道:“暂且不知。”
床幔中的歌细黛虚弱的疼吟的几声,在榻前的田田闻声,轻拉开床幔,看到歌细黛因疼痛而蜷着身子,连忙通知皇后:“醒了。”
韩九在皇后的准许下,赶紧到了榻前,眼神严肃而坚定的问道:“何处最不适?”
“五……五……五官奇疼。”歌细黛有气无力的低语。
韩九颌首,没再多言,回禀皇后道:“草民有了初步推断,待草民回去翻阅医书确认,明日再来奉上药方。”
倒是个谨慎的大夫,徐知达没有理由不准,便将韩九遣退了。她甚至希望韩九从此消失,让歌细黛无药可救的毒素发作而死。难道真是皇上对太子妃下毒?徐知达困惑不解,灵光一闪,她是有了一个主意。
当韩九所说的‘明日’到了时,徐知达与御医们都在等待着韩九的药方。谁知,从清晨等到傍晚,始终不见韩九前来。
已经是第三日,歌细黛装病装得很辛苦,整个人憔悴不已。尽管很饿,也要装出食不能咽的呕吐模样;尽管躺的头痛,也要继续装睡;偶尔醒来时,还要捂着各处疼吟一番;在装睡时,还不忘记抖一抖身子作出抽搐状。如此折腾,御医在为她切脉时,倒是发现了异样——脉象微弱。歌细黛心道:若七日不食饭不下床榻不晒太阳,估计更微弱。
如徐知达所愿,待到夜幕降临,韩九也没有出现,似乎是真的彻底消失了。徐知达面露愤恼之色,内心愉快。听尚医司的主事说,还有几名揭悬赏令的名医,只因没有通过考核,便没有准他们为太子妃诊治。徐知达叮嘱,务必要严格考核,以免造成误诊。
月光下,整个顺承宫笼罩在黯淡冷肃的氛围里。
歌细黛在疼吟了一阵后,又昏睡了过去。榻前,有安佑宫的宫女寸步不离的候着,田田无法与歌细黛对话,唯有一副焦急的神色,时刻提心吊胆歌细黛会一睡不醒。
在寂静的宫殿中,突然响起一声极其清冷的命令,“不是顺承宫的人,都退出去。”
他的话刚落音,细碎的脚步声急急忙忙的快速移动着。
闻言,歌细黛的心怦怦的跳。
田田立刻相迎,激动的几欲流泪:“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是景玄默回来了,他阔步进入寝宫,绕过屏风,睥睨冷扫了一眼榻前还未退出去的宫女。
宫女们的身形缩了缩,尽管她们是皇后的人,皆是连个反抗也不敢有,招惹太子殿下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胆颤着垂目退了下去,前往安佑宫向皇后复命。
在床幔掀开的瞬间,歌细黛扑进了景玄默的怀里。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她不用再一个人孤军作战。在这一刻,她承认她三日里始终不安惶恐的心,一瞬间就变得安详轻松。
“我在。”景玄默紧搂她入怀,呼吸不稳。
“快抱起我,带我出宫。”歌细黛笑着,听着他慌乱的心跳,闻着他风尘仆仆的气息。在欢喜的同时,头脑可是异常的清醒——徐知达应该快到了,一番对峙,不如先离开为妙。
景玄默心领神会的抱起了她,不疾不徐的出了顺承宫,前往最近的皇宫门——雍华门。
歌细黛舒服的依在他的臂弯里,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自心底暖暖的升起。
到了宫门处,不等值守的御林军叩首行礼,景玄默清声道:“我和太子妃要回太子府。”
“请太子出示通行符。”侍卫长恭敬的叩首。夜间出皇宫,需要有通行符。
“打开宫门。”景玄默语声沉凉。
侍卫长躬着身纹丝不动,职责所在,没有通行符,他断然不能打开宫门。
见局面僵持状,该到歌细黛配合了。她勾了勾手指,侍卫长上前两步,她轻声的对侍卫长说了两句话。
闻言,侍卫长没再坚持,一声令下,宫门打开了。
他们刚出了皇宫,安佑宫的侍从就追到了宫门前,只听皇后的贴身侍女问:“太子和太子妃可有通行符?”
“没有。”侍卫长如实的回道。
“没有通行符你却敢擅自打开宫门?”侍女的语声凛然。
侍卫长义正词严的道:“陛下允许他们出宫,本官岂有不放之理?”
侍女一怔,连忙回安佑宫禀告皇后。徐知达闻言,心中一恼,起身前去面见景盛帝,顾虑重重的道:“太子妃重病在身,臣妾奉旨照拂,万一出宫后有了差池,臣妾如何向陛下交待?”
景盛帝眸色一暗,沉声命道:“速去太子府,把太子和太子妃请回来。”
皇帝的近卫应是,迅速前往太子府。
此时,景玄默已抱着歌细黛进了太子府的暗室,暗室里的熙华正准备煎药,那位乡野大夫韩九在旁仔细的将药材称重。
“我好饿。”歌细黛坐在躺椅上,凝视着眉宇间劳顿的景玄默,眨眨眼,三日都不曾好好的吃一口东西。
话刚落音,青曼已捧着美味的膳食而来。歌细黛话不多说,背对着他们,开怀的吃了起来。边吃边问:“你不是去了长宁郡?”
“此后,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背负种种。”景玄默抚摸着她的头,目光温存极了。
原来,皇帝老子让景玄默即刻动身去长宁郡时,他担心歌细黛会有麻烦,便让熙华留在太子府,并将前往长宁郡的路线告诉了熙华。当熙华得知歌细黛被困在皇宫后,便快马加鞭去追景玄默。而后,景玄默马不停蹄急赶了整整一日,回到京城。
到了京城,景玄默先是佯装毫不知情的去见景盛帝,对皇帝说道:“儿臣在途中,听闻有人在洛州郡见到过闲清王,儿臣决定前去洛州郡,途经京城,向父皇禀告此事。”
长宁郡在京城之南,洛州郡在京城之北,途中必会经过京城,景玄默以此借口进宫。皇帝老子自然是允许景玄默去洛州郡。夜已经很深了,不可避免的,景玄默直接进了顺承宫休息一晚。于是,接出了歌细黛。
“五……五……五官奇疼,”熙华懒洋洋的道,“若是没猜错,太子妃所中的毒与五皇子的一样?”
歌细黛饱餐了一顿,轻拭着唇,拍了拍手掌,笑着赞道:“熙华很厉害。”
见状,歌细黛松了口气,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熙华是有办法解毒的,所煎的药就是解药。
“还是太子妃厉害,”熙华将药材一一的放进瓷锅中,“听韩九回来说,太子妃的倍受疼痛的折磨,看上去是真的疼痛难忍,差点将熙华的小命吓没了,装得真像。”
歌细黛含笑不语。上一世受过诸多酷刑,一声没喊出的疼,都在这三日通通的喊了出来;没有流露出的疼意,也都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暗室的门被打开,青曼进来了,道:“皇上的近卫来请太子和太子妃回皇宫,奴婢说:‘太子和太子妃未回太子府’。有一批近卫回宫复命,另一批近卫在府中等候。”
景玄默颌首,不可否认,青曼事事能做得周全。
青曼又说:“温水已备好。”
景玄默用脉脉的眼神示意歌细黛:走,一同沐浴。
歌细黛欣然同往,在走廊尽头的暗室里,大浴盆之中正冒着热气。
室门刚一关上,景玄默便殷勤的为她宽衣解衫,他的心在隐隐作疼,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所中的毒超过七日无药可救后,他会变得多疯狂。
歌细黛帮他褪着衣裳,望着他的疲倦和不安,柔声的道:“此后,别再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的。”
她露出了小女人的情怀,在她的男人面前。只因她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有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紧张。
“你等着看吧。”景玄默从来就不会说动听的情话,他只会说实话,每一个字都很真诚。
歌细黛笑了,她会一直看着,一直清醒的看着。他说过的话,只有一句她记得最清楚:我请你能勇敢一点,勇敢的爱我,勇敢的接受我的爱,那怕有一天,我辜负了你,也请勇敢的与我为敌,不留余地的杀了我。
她凝视着他,笑意温软,眼波迤逦。
满室温柔的旖旎,随着他们的呼吸在轻轻的飘飘荡荡。
待她最后的一件衣物落入他的掌中,朦胧的烛光下,他默默的打量着她,仔仔细细的由上而下的打量,检查着她的身体上可有伤处。只要有任何细小的伤,足以能激怒他。她的肌肤依旧完美无暇,只是身材有些消瘦。
歌细黛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羞赧不已,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趁势跃进了浴盆中,整个人滑进温水里。
景玄默抿嘴一笑,缓缓的步入浴盆,俯首进水中,寻到她的鼻尖,直截了当的咬了一口。
触手处是他精壮的身子,歌细黛双颊已是泛红,着实无法忽略这些日子里他给的养分,使她****的绽放,绽放在日丽风和的群山之巅。
他们亲密的相拥,柔滑紧致的肌肤在相互摩挲着,呼吸相缠,安静的室内,响起了轻吟与粗喘。
水中起浪,随着冲击力,不时的有水冲出了盆沿,溅落在地。
水温在渐渐的凉了,他们身体的温度在渐渐的火热,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的体内叫嚣着升腾,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水面在一阵剧烈的起起伏伏后,慢慢的沉静了下来,只闻两人满足的喘息声。
过了良久。
景某人温柔的唤道:“小家伙。”
歌细黛挑眉。
“服毒实在太过冒险。”景玄默心有余悸,当时在制毒中,本是欲制成无药可解的毒,他思虑再三,让韩九制成一副七日内毒素未发作时的解药药方。
歌细黛捏了捏手指,缄口不语,在那种情况下,景盛帝不会让她有别的选择。
景玄默看出了她的无奈,清声道:“你并非没有选择,你完全可以先推脱给我,交由我去处理。”
歌细黛身心一震,百般不解的看向他。
景玄默认真的道:“无论何时,记得有我。”天塌下来,也有他为她撑着。
歌细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两害相较取其轻。”
她很清楚的知道,服毒确实冒险,徜若她因此中了剧毒非死不可,她必会将害她之人一一的带上,共赴黄泉路。
他们出了暗室,睡了两个时辰后,解药已煎好。服下了解药,天已黎明。他们一同前往皇宫,去主动的见景盛帝。
每日黎明之际,景盛帝总会在御花园散步。
通报后,他们进了御花园。
不等景盛帝问责,景玄默便先下跪认错,“昨晚,儿臣想回太子府,见已是深夜,儿臣不愿打扰父皇休息。心想父皇会允许儿臣出宫,在当值守宫门的侍卫长向儿臣索要通行符时,儿臣便自作主张的说皇上允许出宫。侍卫长不敢忤逆皇上,就放行了儿臣。求父皇见谅。”
景盛帝眯起了眼睛,目光冷沉冷沉的。
景玄默似毫无察觉皇帝老子的不悦,接着报喜,“太子妃不知如何中的毒,如今已是解了毒。”
景玄默面露诚然之色,叙述道:“昨晚,儿臣与太子妃回太子府,刚到府门前,便遇到一位老者。老者开门见山的说太子妃身中奇异的毒,并说他有解药。儿臣知道太子妃浑身疼痛的不适,也知御医无法诊出是何种病毒,就只有冒险试试,提出希望能有偿得到解药。老者取出一粒解药,要儿臣的随身玉佩。儿臣将玉佩给了他。所幸的是,太子妃服了解药后,疼痛立刻消失,解药果然见效。”
这番说辞被景玄默说得真真切切,有水到渠成的自然流畅。
停顿了片刻,见景盛帝在沉思,景玄默字字坚硬的接着说:“儿臣不容太子妃有任何的意外,必会查清是谁对太子妃下毒。敢伤太子妃一分,就是在伤儿臣十分,儿臣绝不容忍。”
景盛帝默而不语,在盘恒着什么。
景玄默神色一变,遗憾的道:“待老者离开后,儿臣才想起来,此人医术高超,若能请此人为五弟诊治,或能有一线希望。”
景盛帝依旧沉默,似乎决定了一件事。
景玄默继续说:“儿臣倒是记得那位老者的容貌,不如儿臣凭记忆画出他的画像,四处张贴启事寻他?”
半晌,景盛帝沉声道:“也好。”
也好?是什么也好?好像皇帝老子是同意贴寻人启事,而景玄默与歌细黛却是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到时,景玄默会把韩九的画像画出,徐知达必会认识这个言而无信的乡野名医。一旦寻人启事张贴后,就会有人提供线索,说此人曾是闲清王府的园工。
此举,自然而然的脱清了中毒一事,使景玄默与歌细黛不再被怀疑,即使被怀疑,也无有力的证据。首先,景玄默表明不知道歌细黛因何中毒,他会追究此事;其次,他言明了歌细黛中的毒是一位陌生人所解的,用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佩换取的解药;以及,他有心再寻这位老者,并有心希望景世开能康复。
不知过了多久,景盛帝神色难辩的说道:“即日起,太子监国。”
歌细黛一怔,皇帝老子让景玄默行使监国权,便就是代替皇上早朝、批阅奏折、执掌国事,这是放权的前奏?还是磨难的始端?
景玄默伏地叩首,并不推辞,郑重的道:“儿臣遵旨。”
日出东方,景玄默的眼睛中,闪现过从未有过的光芒。www.DU0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