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来是不来
宛城的雪很是细密，洛阳却只是阴沉的天，没有柳絮当空舞的雪花。相反，新春将至，皇帝重归，还有曹将军驻守，洛阳城里喜庆的味道是越发浓了。
何况今年洛阳城里还有一件大事，圣上大婚，娶的也是忠良之后。洛阳的人们也都善意的想着或许今年，也是天下干戈止息的开端吧。
洛阳皇宫之内，那个即将嫁给皇帝的张小姣仍旧面带微笑，似乎没有什么抵触，不断的在发号施令，“我要洛阳城里花如雪，全是白色的花朵。我要在空荡的大殿里完婚，一排排座位和桌椅全是黑白两色的。我不要红色的裙子，只要白色的霓裳，白色的轻纱覆面。我还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看着我与圣上完婚，祝我们百年好合，给我们宣读誓言。还有……”
宫女太监们慌忙的记录着，生怕有一点不对，这个女子倒是没什么。可圣上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女子那是言听计从，少记了一点，都有可能掉脑袋的。
宫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太监尖声长叫：“陛下驾到～”
刘辩一身龙袍，满脸威严，随手一挥，一众太监宫女纷纷退下。整个大殿里，只剩下刘辩和帘幕后的张姣。
“姣儿，你这布置的所谓‘西方婚礼’，朕真是前所未闻啊。”刘辩在众人退下后，忽然换上一脸略带谄媚的笑容。那个他十年都得不到的美女，外表柔顺，这些年来更是从一开始的冰冷变得更加柔美爱笑。可惜，张姣越是柔顺，他就越是想娶了张姣，可那女子却偏偏每次都能让他无功而返。
刘辩不是没想过强上，不过有一次都把张姣扑倒在床上，她那一直动人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可忽然一支利箭擦着他头发飞过。
后来，更是被荀彧警告了，让刘辩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傀儡。
可是，这一切都将过去了，他终于还是要娶到张姣了！想必，在床上的滋味一定也很美妙吧。
刘辩眼中露出邪光，舔了舔嘴唇。
张姣不知道看到没看到，仍旧保持着柔美的笑容，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道：“陛下当然没有听过，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是我跟长安王的回忆，他说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的，他从来不会骗我。”
本来脸上还有笑容的刘辩听到刘协的名字，面庞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暴怒道：“你怎么还记得他，你我的婚事传遍四海，他会不知道？！前不久还跟刘表的使者谈的火热，你还这么相信他，他不会来的！”
刘辩又耸耸肩，嘿嘿一笑，道：“当然，他要是在最后关头来了，那也更好。曹孟德不让朕杀他，不让朕杀了这个从小抢尽朕风光，又不替朕当这个傀儡皇帝的人！那我也要好好地折磨他……娘子，你等着，你自己慢慢等，来或不来，我相信你心里都不会好受的。这次，曹操斗不再管你了，反正一个刘协来不来，你都是我的了，哈哈……”
刘辩大笑着走出，狠狠摔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寝宫。
张姣低着头，笑着揉搓着白色的霓裳衣，眼中却闪着泪光。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该期待刘协来，还是不来……
刘辩走出宫殿，天光照亮，头顶上却还是一片乌云，让他心情仍旧十分不爽。
“陛下……”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唉哟，曹大人，额……咳咳，朕，朕一时失言，曹大人还请勿怪啊。”
刘辩一回头，猛然发现喊他的竟然是曹操身旁那病怏怏的文士郭嘉，顿时吓了一跳，对一边的曹操赔笑道。
曹操本还想施礼说些什么，可见刘辩这幅做派，也不禁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刘辩见曹操脸色不好，又是陪笑道：“曹大人身体不适，那，朕就先走了。不打扰曹大人郭大人布置婚礼了，哈哈……”
刘辩干笑了两声，转身就走，如同狼狈逃去的丧家犬。
曹操苦笑两声，揉着脑袋对身旁的文士道：“奉孝，你说都是大汉子孙，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旁的郭嘉微微笑着，脸色苍白，还随身拿着个酒壶喝了口，道：“明公还是忘不了长安王啊……咳咳，咳咳……”
郭嘉一句说完，似乎又被酒呛到，咳了几声，脸上浮起病态的嫣红。只是喝了口酒，郭嘉的眼睛却似乎更加明亮了，似乎能透析万物。
曹操轻轻摇头，目光里露出绝难见到的两难，揉着脑袋的手轻轻放下，叹道：“其实……我都不知道是希望刘协来，还是不来。还有啊，奉孝，你少喝些酒，你若是再去了，我身边又还能倚靠谁呢？”
郭嘉默默笑着，又喝了口酒，笑道：“明公，你不让我喝酒，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放心，郭嘉贱命一条，虽是荀公推荐，可命终究是明公的。明公不让奉孝死，奉孝其实也不放心死的。可惜……若荀文若一心仍在明公身上，郭嘉一死何惜？”
郭嘉又轻轻咳着，可脊背仍挺得笔直，道：“如今郭嘉五石散也停了，想必调养之下，哪怕喝点小酒，也能在辅佐明公几十年的。”
摇了摇头，郭嘉又自顾笑道：“这个该死的荀文若，让我想醉生梦死一场，都不放心啊。”
“不对。”曹操伸手打断，沉吟片刻，郑重道：“不是荀文若，而是长安王刘协啊。”
郭嘉又笑了，缓缓道：“明公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的人，郭嘉也实在无可奉告。郭嘉甚至不知道，明公默许荀彧通知高顺，究竟是什么意思。”
曹操又揉了揉脑袋，忽然哈哈大笑，拂袖道：“行了，奉孝不必再说了，一切我自己也心无定数。可这么多年了，我曹孟德又有哪次真的敗过？！”
郭嘉脸上又浮起笑容，躬身道：“明公向来如此，只要一息尚存，任何事都将迎刃而解。人说刘协事无不成，郭嘉看来，明公更是如此。”
曹孟德又是哈哈大笑，拍着郭嘉道：“奉孝，我何时在乎过旁人的看法，想来那刘协，也必定不会在意的。”
郭嘉笑着摇头，轻轻咳了两声，道：“明公，天下大乱至此，你和刘协，都是一样的人。可这个天下，只需要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人。明公无需多虑，哪天你们相遇之时，一切终究迎刃而解。你们不可能是朋友，只能是对手。”
曹操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嘴角的笑意又渐渐弥漫开，最终大笑道：“知我者，奉孝也，我能得奉孝，何愁天下不定！”
北风轻啸，郭嘉始终笑着，也始终不知道眼前的曹孟德，到底是真的有这样气概，还是一直在死撑着。
洛阳皇宫内，张灯结彩，遍地白花如雪。
一切已经就绪，只等那个匹马孤身的长安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