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争（2）
优素福站在铺着伊斯兰风格地毯的客厅里，眼神不住闪烁。
这个邹燃，上午刚走，下午又急急赶回来。来者不善呐！
其实优素福早就想到，能够在罗马人和月氏人几十万军队围剿下逃到这里的人，绝对不能小觑。但优素福觉得就算他要来分说一番至少也得等到几天之后，这样他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好说辞。但没想到这个邹燃竟是如此急性子。
其实他比汉军要早五天知道汉军打赢了怛罗斯会战，在这五天里，优素福已经在大力改善与汉军的关系，不但提供了充足的食物，还让监视军营向后又撤了好几里。不过对于过冬棉衣之类的物品，他却是故意不给他们发放的，目的就是要磨一磨这些汉军的傲气！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汉军不但有傲气，更有急性。特别是这个刚刚醒转的汉军统帅邹燃！他的脾气好像并不如之前的周瓯那么好说话！
“总督阁下！”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优素福的联想。他回过头，穿着丘山铠，军容严整的邹燃已经站在了门口。
一眼望去，就能知道这件丘山铠的主人经过多少血火考验。胸甲、肩甲、腹甲上都是刀斧的痕迹，在当胸，还有一个深深的陷坑，应当是被重武器猛砸后的结果。看见那个深坑，优素福觉得自己的胸口都有点疼，也不知这个邹燃怎么还穿的住。
“邹校尉，周都尉，来，请坐！”优素福是个很有素养的官员，他随便扫了一眼，便上前一步，满脸和煦的微笑对邹燃道。
邹燃昂然进屋，在优素福身前站定，也不落座，站着便道：“不必了。今日我来是为了两件事，想请总督阁下大开方便之门！”
“哦？请说！力所能及，义不容辞！”优素福也没有落座，反而大方地笑道。
邹燃看着优素福，带着一丝戏谑和了然道：“第一件，我希望立即见贵国的涉涎寺官员，如果能见到贵国涉涎寺主官当然更好；第二件，”邹燃忽然走到优素福身边，扯了扯他身上棉质的长袍道，“我想借总督阁下的衣服穿！”
优素福不禁暗叹这个邹燃说话之缜密。两件事都是优素福故意而为，但他却丝毫不提之前两个月阿拉伯方面的失责，反而绕了一个圈，让大家都留有余地。
“呵呵，是鄙人疏忽了！行，没问题，我立即发文前往耶路撒冷，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
“请问，很快是什么时候？如果总督阁下公务繁忙，我可以让我的弟兄代为传达您知道，我的弟兄能从西海州一路跑到这儿，脚力还是不错的！”邹燃还是带着笑眯眯的神情，但那种坚决却是很清晰地传达出来。
优素福肯定地说：“最多七天！七天之内鄙人一定会将邹校尉所请奏知涉涎寺！另外，鄙人已经准备好冬衣五千件，就在库房，等会儿邹校尉可以派人来拉走！”
邹燃笑了笑：“如此的话，在下代五千袍泽谢过总督阁下。大汉会永记总督阁下的友好！”
优素福微笑欠身。
目的达到，邹燃也不多说，转身便走。
等邹燃走后，哈达从忽然从厅中的屏风后走了出来，低声道：“总督，这些汉军实在太无礼了！似乎实在命令我们，而不是请求！”
刚才的笑容早就被优素福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愁眉紧锁，忧心忡忡道：“哈达，你确定将汉军的所有武器都收缴了吗？”
哈达肯定地说：“是的。除了那些不及三尺的护身短刃外，他们连把折断的兵刃都没有总督，你在担心什么？”
优素福摇摇头，似乎想把脑中的担忧摇掉。幽幽道：“不知道。我总觉得有些危险！这个邹燃似乎不那么好对付，两个月后便是哈里发的七十大寿，我真担心他们不会受我的摆布！”
哈达焦急道：“那怎么办？若是没有这些汉军的帮助，班达克大人那里怎么解释？”
优素福沉默不语。
哈达忽然道：“总督，要不要让干脆让阿达姆去试一下？”
“试什么？”优素福奇道。
“试试看，这些汉军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善战！”哈达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真主在上，我是不相信他们真的在里海东岸跟罗马亚细亚军团血战一场之后从容撤退的！总督，亚细亚军团的军团长帕隆可是有‘草原狼’之称的厉害角色，我们的阿拔斯军团三次败给了他，就凭这些汉军就能全身而退？”
哈达看优素福还在犹豫，便又上前一步：“是时候去试试这些汉军的成色了，如果他们没有武器仍然能挡得住阿达姆的进攻，那我们也能尽早确认他们能否完成班达克大人交代的事啊！”
优素福闭目想了会儿，忽然睁眼道：“好！你去安排吧！不过只给阿达姆两百人，不许配弓弩，只让他们拿弯刀今夜子时让他们冲击汉军营地，不论结果，丑时之前必须退出来。哈达，你亲自去安排，让乌克什今晚警醒一点，别让汉军抓到把柄！”
哈达兴奋地朝优素福行了一礼：“总督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总督府出来，已经快到太阳下山之时，夕阳覆盖这座充满了伊斯兰风情的城市。这里街道不宽，还有些混乱，但贵在人多。街上的阿拉伯人见到邹燃等人都纷纷避退。邹燃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躲避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惊惧！
“看来我们在阿拉伯的名声不是很好！”邹燃有些自嘲地道。
他身后跟着的除了周瓯，还有刘全，另外还有一伍卫兵。这都是邹燃现在可以享受到的待遇。
刘全道：“那是自然。阿拉伯立国五百年，只被汉军打到过都城之下。虽然他们和罗马人的战争也是胜少输多，但却没有像汉乐帝时期那样惨过。整整十一万联军啊，不到七天就被五支羽林卫击溃了！这种战绩，啧啧，要是我们感受过，估计也不会那么容易忘！”
邹燃苦笑一声，却没有接话。
五支羽林卫就是十万人，十万人击败十一万，说实话并不是什么骄人战绩。虽然邹燃也看过这份战例，知道当时因为是深入敌境作战，所以真正抵达耶路撒冷城下的只有飞骑卫和飞鹰卫，两卫四万人七天击败十一万敌军，算是个不错战绩，但邹燃更加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大汉民族曾遭遇过更加耻辱的战败。日本，这个劣等民族，它竟然在后来居上，甲午，南京
邹燃闭上眼，叹了口气。汉圣祖，这个穿越前辈改变了一切，真希望这种改变能够延续万年，亿年，让大汉民族永远屹立在世界巅峰！
它，有这个资格！
周瓯和刘全都没注意到邹燃此刻的心潮起伏。而是四处东张西望。这种异国他乡的风情可不常见。
这时，周瓯似乎发现了什么，叫道：“邹校尉快看，马士革刀啊！”
邹燃睁开眼，却见街边有一个刀具铺，铺子里有一个脱光了上身的阿拉伯壮汉，正挥舞着强有力的胳膊在打造刀具！
阿拉伯人使用的刀具都是弯刀，特别是马士革弯刀，它使用全世界打造刀具最好的原料乌兹钢来制作弯刀，不论是柔韧度还是刃口的硬度都是最佳！往往别的地方采的铁矿打造宝刀需要百炼，但乌兹钢却只需要十九炼便能成功。所以马士革刀是全世界争相购买的刀具，这也是阿拉伯帝国出口贸易中的支柱产业之一。
这个阿拉伯巨汉身高有两米，胡子茂盛，黑黝黝的胡须都快垂到下腹，不过因为正在打铁，所以胡子都用湿布包裹着，看上去有些怪异。
周瓯和刘全都是军人，既然是军人都会喜欢刀具。所以他们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阿拉伯巨汉看见有一群汉军士卒走了进来，手头上的活停了下来，但似乎有些犹豫，所以并没有立即走上前来。
刘全用阿拉伯语跟他交谈，阿拉伯巨汉这才抽了块毛巾，擦拭着黑漆漆的大手，不甘不愿地对刘全说着什么。
刘全阴沉着脸对邹燃道：“校尉，他叫马哈茂德，他说他的马士革刀不能卖给我们！”
不用问邹燃便知道，一定是优素福下的命令。不过他并没有介意。按照帝国与阿拉伯帝国的商贸协议，优素福并没有权力限制汉人在阿拉伯境内购买刀具。优素福只是不愿意他们这些汉军购买到罢了。
现在他还不想跟优素福闹翻，所以也没有欲望去为了马士革刀而得罪他。
这时，邹燃忽然眼前一亮，径直走到马哈茂德身后的打造炉前，拿起一把黑漆漆的长刀看个不停。马哈茂德立即上前，一把将这把长刀抢了过去，还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刘全赶紧上前解释：“校尉，他说这把刀还没有打造好，别人是不能碰的，刀是有灵性的东西，一旦沾了别人的汗水，那刀就锤炼不好了！”
邹燃赶紧对刘全道：“你快问问，这把刀叫什么？他有多少把？”
刘全从没见过邹燃这种又兴奋又激动的神情，于是又跟马哈茂德说了一通，这才对邹燃道：“马哈茂德说他也不知道这把刀的名字叫什么，他只是根据总督府给的图谱打造而已！”
刘全怕邹燃不明白，于是解释道：“马士革刀是阿拉伯帝国出口的重要商品，每年都会有大批量的订单。这些订单让军功坊打造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民间的铁匠铺也会接到由各个总督府指派的打造任务。比如这个马哈茂德，他这个月已经打造了十把这种长刀了！”
邹燃又急问：“那他们之前有没有见过这种长刀？”
刘全询问过后说：“他说没有，这种样式的刀刀身太窄，刀柄太长，竖起来的高度跟人一样，所以从来没见过。他也是两个月前开始打造的！”
“那到底是谁要购买这种刀具？”
刘全笑道：“校尉，这种事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周瓯道：“来阿拉伯买刀的可以是任何人。汉人，罗马人，南天竺人，日耳曼人，甚至是匈奴人！阿拉伯为了保护这种贸易，是绝对不会泄漏购买者身份的！”
说到这里，刘全忽然问道：“校尉，你认识这种刀？”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在马哈茂德的长刀，竖起来跟刘全差不多高，刀刃很窄，但有刀背和锋利的刃口。刀柄占了全刀长的三分之一，实在古怪之极！
邹燃看着眼前这把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用干涩的声音说：“这把刀，它的名字叫‘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