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朝(2)
“平稳哼！”东宫忽然冷哼一句，打断了刘夼的话，继而忽地挺直身躯，尖声道：“邹燃突然回京，今日居然递交觐见奏章，你居然还敢说平稳”
刘夼大惊，赶紧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后息怒，下官也不知那邹燃怎么会突然回京，西征大军明明才到凉州显谟地界下官，下官也是今日一早才接到邹燃递呈的抵京述职文书”
似乎刚才那一番耗尽了东宫的力气，她又颓然坐在软塌上，低声道：“邹燃他到底意欲何为？”
其实不单东宫在问这个问题，李刘叶萧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叶知秋是早就猜到了的，不过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干脆站在那里闭口不言。而李清照和萧荃却是方才与刘夼从朝上赶到椒房殿时才知道邹燃回京的消息。
说不担心其实是骗人的。李清照甚至不敢肯定邹燃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曾与他有过诗词互换的“笔友”，毕竟现在的邹燃已非当年住在三尺巷的穷都尉，而是名副其实的大汉将军，整个帝国的救世之主！甚至已经有人称之为“大元帅”！地位和声望隐隐超过了原先的帝国四大元帅！
原来帝国的四大元帅已经有点人心尽失了，唐公李渊已殁，影响力大减，其子李建成虽继承了爵位，但在胡公麾下并未有什么显着的成绩，在军中的话语权也远远不够。吴公赵蕞造反，益公崔凯、胡公张文渊却是在帝国陷入危机时自保不前，四人已经快要彻底淡出民众视线。然而邹燃却是如日中天。如今他挟西征大胜之势偷偷归来，而后高调出场，不经兵部批核便越级递交觐见皇帝的奏章，这放在之前的大汉帝国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可以说，邹燃此举根本没有将东宫太后放在眼里。
当然，若是依照大汉祖制，出征将军还朝，皇帝是要第一时间召见，以安抚军心的。但那也是皇帝掌握主动权，而不是以臣凌君。邹燃此举，无疑是向实际掌权的东宫示威！
李清照反复斟酌，然后道：“太后，邹燃还朝，且递上觐见奏章，此事必须尽快给予答复，微臣以为，可先将其私下召来抚慰其心！若他对皇帝还有一丝敬畏之心，断不敢不来！”
李清照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私下里先跟邹燃把条件谈好，别让他到朝堂之上把某些人人皆知但人人不说的事情给喊出来。她着重指出“皇帝”两个字，而不是用“陛下”这个词，意思也很明确。要让邹燃畏惧臣服，靠这才十岁的幼帝显然是不够的，还要用“皇帝”大义来压制他！
只是李清照的话才说完，东宫和刘夼同时面露苦笑。
东宫道：“博士还没看过邹燃的觐见奏章吧？喏，你先看看再说吧！”
李清照奇怪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夼，这觐见奏章是邹燃派人直接交到刘夼手中的，所以刘夼是知道内容的。当然，除了刘夼手中这一份以外，内阁首辅大臣和次辅大臣那里也有，甚至连宫中也有一份，不然怎么说是越级觐见呢！
只是这奏章难道还能写出花来？
“孤臣西征大将军邹燃面呈我皇陛下驾前，臣自汉元九百九十六年随平叛之军抵西域，放马天山，经精绝、玉田诸卫，后以鸿蒙为转，以孤兵三百悬于万里之外，残骑裂甲，浴血奋战，征战十年方得还朝。有言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臣以誓死之心为陛下，为大汉厮杀在万里之外，除月氏、平罗马、定西域、绝匈奴，此间凶险臣不敢擅专其功。
然此次还朝，臣闻听有宵小之徒蒙蔽圣聪，构陷忠良，弃国土于函谷关外。高祖陛下乘白龙，九死一生博取秦嬴之疆土；圣祖威武，执戟挥鞭方拥有今之万里大汉！凌烟功臣未息，武烈雄风犹在，岂因宵小作祟而至大汉分崩离析至此耶？
时也，势也。
圣祖有言，敢犯大汉威严者，吾辈武夫必倾其巢、覆其穴、穷搜天下，万里追杀，绝其苗裔，断其种族，方可显我大汉煌煌威仪！今此宵小与犯我大汉威严之匈奴、月氏何异？
蒙陛下护佑，孤臣领天兵十万，绝匈奴之社稷而还，其王公诸子虽有漏之鱼，然已无凶险。然国中宵小却隐匿甚深，凌君欺祖，孤臣冒死抵京，惟愿吾皇亲自召见，宁牵马执鞭亦要还我陛下之威严，复我大汉之雄风！
孤臣泣血求见，不知所谓，不甚惶恐！”
看完这篇奏折之后，李清照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汗珠。
这邹燃，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通篇下来除了炫耀其赫赫武功之外，其实就只有最后几句很明确的点出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偏偏是东宫最生气的，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一句话“我要见的是陛下，是大汉帝国的皇帝，而不是你，皇后娘娘！并且，请将年幼的皇帝陛下还给其生母西宫！”
什么？哪里有说要将幼帝还给生母？
邹燃要皇帝亲自召见，难道亲自召见之后，邹燃还会让皇帝跟着东宫走吗？要知道，邹燃可是要“领天兵十万”来“帮”陛下的！
椒房殿里气氛凝重的同时，长安宫的清凉殿中也同样上演着一出紧张的戏码。
只是，这种紧张与椒房殿那种略带惶恐的氛围不同，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动。
“唱戏”的人主要是张撰清和张吟月两姐妹。而负责了西宫如今所有宿卫力量的李珊、秋香和叶冰兰也都全副武装的出现。不过与满脸兴奋的张氏姐妹相比，这三人的脸上虽然也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笑容里的意味却不尽相同。
李珊是笑的，笑容里除了开心还有一丝甜蜜一夜缱绻可是让她到现在都难以忘怀，虽然来皇宫时都有些行走不便，但内心里的甜蜜却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甚至在此刻都还在想着昨夜郎君那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拥抱！
而叶冰兰的笑容里更多的是苦涩，父亲的选择和话语让她现在很忐忑，邹燃的归国很大程度上带来的并不是安稳，而是新一轮争斗的开始。与西疆战场上刀光剑影的争斗不同，这里的争斗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甚至杀人都见不到血。
秋香的笑容更多的却是隐隐的失落。邹燃归来，她居然也是今天一早才得知的，这让已经视邹燃为天地的她很难接受。
“娘娘，父亲说了，一旦邹燃回来，陛下马上就能回到娘娘身边”
“对了，大哥也从淮南回来啦，他说邹燃回国，必然要对东边叛军展开清剿。他说此战必胜！娘娘你怎么看？”
张氏姐妹围在周后的身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与兴奋开心和各有心事的其他人不同，小周后一直是以非常淡漠的表情听着，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也是敷衍俩姐妹居多。
说到后来，两姐妹似乎也意识到小周后似乎不是很开心，便也停了下来。张撰清有些胆怯地看着小周后道：“娘娘，您不开心啦？”
小周后一怔，霁颜笑道：“哪有，哀家只是在想，西征大军里那么多青年才俊，该怎么求着邹大将军割爱，给你俩选个如意郎君呢！”
一听这个，张撰清和张吟月两姐妹顿时羞红了脸，齐齐娇嗔道：“娘娘”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撰清、吟月，冀公殿下可是到了朝上？”
“那当然啦，不单父亲到了，连护国公殿下也到了。不过邹燃却是没有来，听说还在皇城外的候召阁等着呢！他也真是的，直接上朝就是了，还有谁敢拦着他不成？皇城禁卫的胡统领都曾是他麾下的兵呢！”
张撰清还在唧唧喳喳的说着，小周后已经跟秋香对视一眼，秋香暗暗点了点头，示意这俩姐妹说的没错。
小周后心头有了底气一般，挺直了身体道：“既然这样，李校尉、叶校尉，麻烦你们替哀家去召邹大将军吧！”
“啊”李珊和叶冰兰同时一怔。
还朝大将连陛下都没有下旨传召，她一个后宫的娘娘却要先行召见，这，这似乎不像话啊！
小周后笑道：“无妨，哀家并不是要见他，而是想让他看一看这个东西！”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递给了李珊。
“这是？”
李珊和叶冰兰并没有问出口，不过那满满的好奇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眼睛直直看着小周后。
小周后也不解释，只是微笑地看着李珊，然后道：“拜托两位了！”
“不敢，属下遵命！”李珊和叶冰兰赶紧低头行礼，端着木盒退出清凉殿。
两人走后，快嘴的张氏姐妹已经抢着问道：“娘娘，盒子里是什么呀？”
秋香也是一头雾水，大眼睛看着小周后寻求答案。
小周后却淡然道：“没什么，只是一份早就想送出去的礼物罢了！看着吧，今天这朝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哀家太了解东边那位了，在没有到绝境的时候，她绝不会轻易屈服的。幸好候召阁还算宽敞，应该能容纳个几百人，就看他会怎么做了！”
一番话说的张氏姐妹一头雾水，秋香却是眼眸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