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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夜:窥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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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A坐在我对面,似乎有点被我黑眼圈又胡子拉碴的样子吓到。

“哥们,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别管那么多,”我拉着他就问,“你说瘦徐案的资料有遗失……你是不是其实隐瞒了什么?”

小A一怔,眼神闪烁起来。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瘦徐,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我比划了一下,男孩,有一米出头那么高,像7岁那么大。

小A终于妥协:“有。是他前妻的孩子……”

“为什么后来关于这孩子的资料都没了?!”

“因为,”小A吞吞吐吐,“因为,那个孩子失踪了。”

“失踪了?!”我扬眉,“那老太太的证词呢?被涂抹的地方是不是其实也提到过这个孩子?”

小A垂下眼去,点了点头。

瘦徐案发生的那一晚,人们听见201房里瘦徐的咆哮,翻来覆去也都是一句话:“给我找,给我把他找出来!”

有人说,孩子被偷偷卖了。也有人说,孩子被变态给带走了。

人们推测,这旅馆里最看不惯那个小孩的,当属他的后母,瘦徐的新婚妻子。

人们也说,是瘦徐身上的煞气发作,把他儿子克没了,老婆克死了。

于是,两人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女人被他不小心从楼上推下。

瘦徐一个人在监狱里孤苦伶仃地蹲了十年,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那个七岁孩子的下落,至今是个谜。

“当初干吗瞒着我?”我埋怨小A不够义气。

“你到底想找什么?”小A言辞闪烁,“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没那么简单,除了我,你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敢提起了……你就别查了……”

“哦?你们警察还有什么忌讳?”我笑他,“你放心,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问问。”

怎么可能只是问问?

越是忌讳,越意味着真相的至关重大。

我凑近摄像头,眯缝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窥视着我隔壁房间。

此刻我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我想,我找到十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了。

他曾经姓徐,如今改名谐音姓许,正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镜头前。

2012年,他21岁,1999年他便是7岁。一点不差。

这十三年间,他去了哪里,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都是未知。

但是,如果老妪说得没错,那么他十三年后的回归正是为了找某个人“复仇”。

这个人也许就是令他当年失踪的原因,也是间接造成瘦徐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个人,如果不是红腰带的女人,那么是谁呢?

他可能是当年路过旅馆的任何一个人。

我开始在纸上记录下这几天偷窥许文川见到的与他接触的人,以及他可能联系过的人。

为了我的下一张支票,我一定要想起来,1999年,城西旅馆,究竟还有什么人……

许文川年轻有钱,却干净得一尘不染。他这几天除了在旅馆里待着,去市场调查,连酒吧都未曾去过,更别说去隔壁歌城找乐子了。

他唯一有价值的宝贝就是那个公文包,时刻不离身。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打开过它。

我在视频和资料里搜索了一整天都毫无线索,于是决定去冲个凉,让自己清醒清醒。

没想到,除了我这样意外失眠的人,冷清的城西旅馆竟然还有人会在凌晨三点左右冲凉。

这个与我不谋而合的人正是旅馆那个驼背的门房,准确地说,是他的影子暴露了他。从最末尾隔间半耷拉着的帘子中,我隐约认出了那个弯曲着的人形。

帘子里的人影对着水龙头冲了好了一会儿,然后费劲地从地上拽过一张矮木凳,他站上凳子,将隆起的背和水龙头凑得很近很近,然后轻微地转动着身子,从背上使劲挠着什么。

简直像乌龟驮着半个人,我甚至有些低级地揣测,他是不是想这样日积月累地用水流的刺激将背变直呢?

他掀开帘子出来拿毛巾的时候,我出于礼貌转头回避了。

不知他是否有看见我,我最后转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瞥见一个很奇特的情景。

那只是短短的一瞥,但他的背上确实是黑黄黑黄一片,似一张风干发皱后的人皮,绷在肋骨和长着竹节般的脊椎上,没有一丝水迹。

而他那驼着的,厚厚的壳一般的“背”竟然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身上脱离了出来,被放在了旁边的小架子上!

他的驼背一是假的!

像是窥破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我心乱如麻,飞快地抓起衣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冲凉房。

回到房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调出之前旅馆前台所有的偷拍视频。

越看视频,我越是暗暗佩服这个驼背。无论多么繁忙炎热的情况,他都能淡定自若地背着那块假体,在旅馆前台工作。

我在前天夜晚的视频中按下了暂停键,放大了画面。

那是消防员拿起模特脑袋,宣布是假的那一瞬间。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只有驼背门房,他紧绷的身体语言和眼神透露出他格外紧张。

他在害怕什么?他的伪装又是为了逃避什么?

“小A,你再帮我找个人,”我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另一头传来小A无可奈何的声音,表示答应。

“当年的笔录里,有没有城西旅馆现在的门房?”我把驼背门房的名字和样貌大概跟他提了一下。

“没有,那时的门房不就是瘦徐嘛,”小A说,“我看看,笔录还留着的,有那个老太太,一个服务员,一个住客,一个油工,没了。”

一个服务员,一个住客,一个油工。这三个人之后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都无从知道。

他们中的一个会是现在城西旅馆的驼背门房吗?

小A见我没有回音,刚想挂下电话,我突然猛地叫住他:“等等!”

“怎么啦?”

“油工?油工是做什么的?”

小A嗯啊呃地支吾两声,答不上来。

我眯缝起眼睛:“是不是中间有一个字你不认识,那个字是不是三点水一个七,他是不是油漆工?”

小A-拍掌:“没错!”

三点水一个七,会这么写“漆”字的只有驼背门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居然也是当初的目击证人之一,一个油漆工,好端端地怎么摇身一变又跑回来做了门房?

油漆工,油漆工,我思忖着,1999年,围在瘦徐门口取笑他的也是一群油漆工,那么这个驼背门房很有可能是当初那群油漆工的一个。

调查有了突破。推测许文川是当年瘦徐和前妻所生的儿子,在意外发生之前失踪,由此成为意外的导火索……一个天才游戏创作者竟然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这个情报想必对您很有帮助吧?

至于许文川回来的原因,正如我第一个报告所推断,是为了对当年在城西旅馆的某个人复仇。这个人造成了他的家庭悲剧。而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是驼背门房……他是当年的油漆工和目击证人。如今伪装成驼背回到城西旅馆,一定是谋生之余,不得已隐瞒……至于当年油漆工对许文川做了什么,虽然不在本次调查的范围内,但只要您有需求有报酬,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查出来。

我洋洋洒洒地打出一篇最新的报告,递交出去。

于是,在来到城西旅馆的第四天,我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我的线人,他综合了医生的报告和许文川的背景调查,90%肯定许文川有梦游症,还说曾经有小道消息传言许文川确实见过几个治疗梦游症的专家。

据说像他这样带有暴力倾向的梦游表现形式,很可能是童年受到了某种刺激,长期处于心理紧张和压抑状态造成的。

说起来,这孩子幼时意外丧母又遭遇坏人,一定对他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影响,难怪会导致这样极端的梦游行为。

没有错就是他,我暗暗高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然后打开了第二封信——

我激动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这次的委托信中有两张支票!

我狠狠在支票上亲了一口,看来我的调查走对了方向,然后我又打开附言,白纸黑字,简单粗暴的一个词:

证据。

署名L。T。F。T。

证据,哦是的,我的委托人比我想象中更理智冷静,我需要确切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我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关系,我必须找到一个证据来证明油漆工和许文川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在屋子里原地踱起步来。楼下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想必胖老板找来的装修公司已经开始动工了。

再过不久整个城西旅馆将会被拆得骨架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新时代娱乐歌城的庸脂俗粉余音袅袅。

那么我将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翻开手机,老婆的两个未接来电,一个小A的末接来电。我选择小A拨了回去。

“兄弟,你赶紧告诉我,你到底在查什么?”小A在那头有些焦急。

“根据委托人协议,我必须保密。”我得意地摆了摆手。

“你听着……我刚拜托同事查了下,现在城西旅馆那个驼背,三年前来的城西旅馆,就在瘦徐病死之后没多久……这不像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瘦徐病死了,驼背门房才有胆量再度回到城西旅馆。

我想起他驼背下露出的那寸短短的皮肤,之前不慎看了一眼,几乎作呕。

那皮肤已然发黑发臭,似乎两指轻轻一捻,便能捻起一撮体垢。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冲凉,我一定以为他有两三年未曾洗澡。

日积月累地背着劣质假体,如果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怎么会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总之……你罢手吧,”小A劝道,“你别忘了那一系列失踪案,201是不是来了个姓许的?他也不简单,他……”

小A唠叨着,我透过窗户看到对面,那个女孩又在拧头发了。她对上正在打电话的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像犯了错的小孩,飞也似的躲回了窗户后。

我原本正在听电话,此刻也被分心逗乐了,我朝她假意挥舞了一下拳头,跟她开玩笑。

拳头挥舞到一半,我却突地一震。

“我待会打回给你!”我对小A说着,挂断了电话,然后飞快地跑下楼,越过马路,按照记忆中对面房间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女孩的房间所在。

在我连串的敲门声炮轰下,一个妇人打开防盗门的小门,隔着铁栏问我找谁。

我单刀直入,问起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妇人的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她又惹什么事了?”

我有些奇怪,还是问:“她半夜是不是老偷窥对面?这很不礼貌知道吗!”

妇人连忙摆手:“小莲她晚上很乖的,晚上都拴在我房间,怎么会去偷窥呢,你一定找错人了。”

我一愣:“拴在你房间?”

妇人自知失言,掩嘴说:“小莲没什么,就是精神状况有时不好,你别见怪。”

她刚想关上小门,屋里却传来咯咯的笑声,那个女孩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从里面蹦蹦跳跳地出来,朝我挥手。

我笑着向她致意,原来这女孩有精神病,看起来智商还不如一个八岁小孩。

“头!头!”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说。

头?

“头要拔出来啊!”她见我表情呆了一下,着急地比划着,“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帮小文把头拔出来!”

头要拔出来?

难道这就是她抹脖子动作的示意?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我的全身。

“你、你认识我?”

“大哥哥,大哥哥,小文说你很奇怪,要去找你玩……嘻嘻,嘻嘻……”女孩指着我疯颠颠地笑了起来。

她妈妈一听这话,连忙转身去赶那个女孩进屋。那个女孩被赶进屋前,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睛里带着焦急。

“大婶!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抓着铁栏问。

妇人一怔,叹了口气:“让您看笑话了……这孩子,小时候不知怎地就开始疯疯癫癫起来,这都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前这个女孩是不是也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拧干头发。然后她抬头,抬头看见对面城西旅馆2楼的房间——她看见了什么?

——大哥哥……你怎么还不帮小文把头拔出来!

“大婶,大婶!”我叫住转身欲走的妇人,“她说的小文是谁?小文是谁?”

妇人回头看我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我却接着追问:“是不是十多年前城西旅馆那个门房瘦徐的儿子,他是不是叫徐文川?”

妇人嘴唇颤动着,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可怕的事实,忽然歇斯底里叫起来:“死都死了……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再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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