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身不由己
圣元十六年十一月初七，玄衣骑如一骑轻羽悄然而至。
自此，四国大军会聚于幽冥谷。
“玄衣骑，来势好快啊！”冉卿涧遥望着那片如乌云压阵的大军，眸中有兴奋、有期待。
“这次的幽冥谷可真是百年难遇的热闹。”寒余彦淡淡道。
“彦，你觉得夜王如何？”冉卿涧蓦地问道。
寒余彦眸光微闪，启唇道，“此人心机城府极深，善奇门遁甲，工于心计。”
“那以你之见，我们的胜算有几成？”
寒余彦略一沉吟，回道，“各五成。”
“不！虽然我们兵力相当，但我们略逊一筹！”冉卿涧泰然自若地笑笑。
“因为她吗？”寒余彦回眸看向他。
“幻阵可能破？”冉卿涧不答反问。有些话没有点破的必要。
“已破。”寒余彦颔首，又继续道，“但仍然只有五成胜算。”
“为何？”
“你觉得铁甲骑中有能与我相抗衡的人吗？”
冉卿涧一愣，语结。
寒余彦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我能将阵法的威力减至最低，其余的要看士兵随机应变的能力和自身的素质。”
冉卿涧心里一松，捶他一拳，朗声大笑，“彦，什么时候你也学会绕弯子了！”
寒余彦笑笑，“走吧，你还要看看你的世子妃，她受的伤可不轻。”
闻言，冉卿涧脸色一僵，眼神闪过一道暗光，有着不明的情绪涌出。
寒余彦长长叹息一声，眼底有怜悯之色闪过，“我已经派遣岳将军前去接替灵萱一职，命人将她送回。”
“灵萱射杀她一名重将，她却令她失去一只手臂，而没有取其性命，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如此的……”冉卿涧苦涩地扯起唇角，心中五味杂陈。
“你想多了，她虽然看似潇洒，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却最是重情义之人，她会如此做，或许正是念在昔日的情分。”寒余彦目光飘忽，出口的声音似从天外飘来。
“彦，还是你更为了解她……”冉卿涧定定地盯着他，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与他能结为知音，却与他只能成为朋友。因为他，从来就不曾了解过她心中真正所想的是什么。
“一切都即将成为过去，走吧，你先想想怎么应付安王那边吧。”
圣元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
搭起得高台之上，两人临风而立。
“这场仗已经持续了十日了。”风清玥喃喃道，“再过一月就是新年了。”
“是啊，马上就要新年了呢！”苏煜忻眸光从战场上一扫而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个安王竟然亲自上了战场。”
“他？我从来都没把他当成对手过，我的对手，在那里！”纤指一指，落在远处那个一身华袍的男子身上。
而就在他身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抹白色身影。同样的气度不凡，同样的引人注目。
风清玥一怔，抬起的手僵在空中。是他……
两人隔着千军万马遥遥相望，这一刻，彼此对望的眼中皆是无奈与苍凉。这一世，他们缘分太浅，各自有着不同的责任和立场，他们之间隔了太多，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果真是造化弄人，应了那句话，做不成朋友，便做敌人……
良久，风清玥回过神，眸光扫过战场上士气较之前大为高涨的安军。
是因为对铁甲骑有信心，还是因为他们的王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既然安王亲自上阵，我怎么也得送点礼！”士气大振吗？那她就毁了他们信念的支柱！
风清玥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瞄准阵中的那个人，弓箭被拉开到极致，甚至能感觉到弦因紧绷而发出的微颤。
下一刻，风清玥拉满弓的手倏地一松，离弦的箭瞬间便如光影一般直直地朝着那个人射去！
她这一箭，身在战场之外的那两个人决不可能来得及搭救！所以没有人可以挡得了她这包含她十成内力的一箭！
冉卿涧，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有如此厉害的箭法。他日你三箭齐发，而今日我只需这一箭即可！
“或许，冉卿涧会很感激你这一箭！”俊美的脸庞上挂着一丝轻松闲适的笑容，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父王！”一声惊惧的呼声在战场上骤然响起。只见一道身影乍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猛地朝着那只箭的方向掷出兵器！
箭身从中间一折两半，在一刹那的停滞后依然速度不减，狠狠地插入安王的胸口中！
独臂的安灵萱此刻已经赶至安王身边，用单臂艰难地支撑起坠落下马的安王的身体。
“父王！”
安王的胸口汩汩地向外冒着血，一只手慢慢地伸出，抓住她那只空空的袖子，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甘。他还没有实现他的宏伟目标，就要这样死了吗？只是再多的野心，再多的不甘，最终都随着他那只滑落的手归为一抔黄土……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苏煜忻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如果你的速度和功力，她能有其中的一样，便可同你一样挽回局面。”
“对我来说从来不存在如果。”就如同她与寒余彦没有如果再把酒言欢一样。
“我说过，战场再遇，我不会手下留情！”安王已死，他昔日欠下的血债以经偿还一半，在这以后她自会毁了那批杀手，而安灵萱，她这次不会再仁慈！
高高的台子上，风清玥如展翅的凤凰，突然飞身而起，身影直向目标而去。
而另一边，就在身影闪动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也朝着同一方向掠去。
半空中的风清玥眸光一凝，手中的软剑骤然又注入了几分内力！
而寒余彦，手中同样是一把内力凝结而成的锋利之箭！
“寂灭幻觉！”
“凤倾长澜！”
两人同时吟出，身影愈来愈近，彼此的容颜愈来愈清晰！
“嗤”的一声，气流相撞擦出火花，同样身着白衣的两人宛若两条交叉线的汇聚，却在最后时刻仿佛约好了般错身而过！
两人各自端坐在马背上，望向对方的眸中皆是难言的情绪。
风清玥敛目苦笑，她还是无法对这个既是良师又是知己的人下得了手！
寒余彦低叹一声，他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转身，离去，一句轻轻的叹息从风清玥身后传来，“从此相见是路人。”
风清玥一怔，仰起头长吸一口气，眼底的碧蓝中涌上一股悲凉。
呵呵，从此相见是路人……
高台上，苏煜忻紧握护栏的手先是一松，然后又倏地一紧。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下不去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