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所谓乌飞兔走
转瞬,便四年。
孟水镇最大的饭馆“食味居”旁,一棵桃花树开的正艳,花枝随着风摇动,花团簇簇相挤,便落下了一地粉色花瓣。
树下,放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新鲜的绿色蔬菜。旁边,三个女童四个男童,各自划开阵营蹲在一起,他们中间,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许多汉字。
女童的阵营中,一个穿着粉色半壁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截树枝,正在地上快速的写着,其他女童紧张的看着,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对面。
对面的男童阵营中,一个银色衣衫的男童也蹲在地上,小手指快速的拨弄着放地上的算盘,其他人屏息静气,更有紧张的已经咬紧了牙根。
树枝画着泥沙,沙沙作响,与算珠碰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煞是好听。
一会儿后,男童手中动作停顿,微微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站起身来拍拍手,看向还在地上写着的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得意:“我算好了,你还没好吗?”
小女孩儿不说话,她身边的女孩儿急着说道:“马上就好了,急什么!”
话才落,便见小女孩儿呼出一口气,扔下手中的树枝站起来,道:“好了,对答案吧。”
男童道:“我算出来的是三千五百七十九,你呢?”
小女孩儿看了一眼地上的数字,勾勾嘴角:“三千五百三十七。”
对面的男童们一听,顿时高兴的跳起来,男童握着算盘老成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背看着女童们:“你们输了。”
两个女童气愤,反驳道:“谁说我们输了,我们才不会输!”说罢,齐齐看向小女孩儿。
“阿茵!在那里磨蹭什么呢!”
一道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女孩儿忙提起地上的菜篮子应了一声,看向男童道:“是你们输了,你只算了一遍,而我算了两遍,两遍答案一样。要么是你看错了数字,要么就是你进制错了,不信你再算一遍。”
其他男童不服气,嚷嚷:“凭什么我们要再算一遍,输了就输了狡辩作甚。”
小女孩儿撇撇嘴,慢吞吞说道:“是呀,输了就输了,狡辩作甚。”
言罢,不再理那些跳脚的男童们,提着篮子径直离去。
“阿茵!”女童们着急的叫她一声,看了看男童们,随后追着阿茵也一道离开。
银衣男童皱着眉,眉间有很明显的怒气,却忍了忍,放下算盘又在地上噼啪一阵,这次他动作放缓,将纸上的数字看了才认真的拨弄算盘。
好一会儿后,身边的男童见他停下了动作,急忙问道:“怎么样?”
男童将嫩红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们输了。”
其他男童不信,明明一个两个的珠算都差的不得了,纷纷跳将起来,抢着男童手上的算盘要再重新算。
直到几个男童离去,“食味居”的二楼,坐在窗边的司长风才勾了勾嘴角。
他里面一件天青色交领长衫,外罩同色系长袍,领口与袖口边上均绣有深蓝色小花,黑发一丝不苟的在头上挽成一个发髻加以玉色发冠束起。他面目长的极好,那轻勾的嘴角仿若灿然一笑,窗外的桃花探进了窗户,便衬得他眉目又亮了几分。
对面的人见他一直盯着窗户下面的那几个孩童,等到阿茵走的时候,见他的目光又追了少许,等到孩童们都散去,才道:“这茵小姐与她阿姐一般,都是个奇人儿。”
司长风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人,问道:“茵小姐?”
那人笑道:“就是刚才那个提着菜篮子的女童,名叫乔茵,今年四岁,写的一手好字,家中阿姐乔婈,是我们镇子上”花鸟茶社“的老板。”
司长风提起酒杯给那人倒酒,那人忙拿起酒杯双手递过去,待酒满后,方听司长风问道:“适才刘老板说了一个‘奇’字,奇在何处?”
刘老板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胡子,道:“奇一,茶社里的鸟儿不捆不绑,来去自如,却极听两人的话,别人都说这两姐妹能与鸟言;奇二,乔老板如今17,已然到了说亲的年纪,上门提亲的人要么她看不上,要么她看得上的,别人却不敢应。”
“这是为何?”
刘老板面上微微的露出一丝不屑,道:“因为她要求凡是与她成亲之人,婚前先立一纸书约,婚后男方此一生皆不能纳妾。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便是寻常之事,想她看上的都是家中富庶之人,哪会应此无理要求,许多本已有眉目的婚事便也因此作罢了。”
司长风狭长的双眼眼角微挑,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道:“也有别家父母不许将来女婿纳妾的,这不奇怪。”
刘老板点头附和,表情中却又有一点不以为然,道:“司当家所说的,那是因为女方家比男方强势,或因钱,或因权。乔老板在孟水镇上看去,虽然是有一点小钱,但她家中既无父母,又无权,男方想娶她回去,要么是看她脸蛋长得好,要么是她管财理账有一番独特的本事,除此她再无别的依仗,不许人纳妾,实属蛮横之举。”
“哦?”司长风放下酒杯,问道:“这一要求从未变过?”
“从未变过。”刘老板说,“听说往年说亲的人很多,但到今年,还没见哪家派了媒婆去说。”
司长风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好的视力让他很清楚的看清了乔茵在地上画画写写的痕迹,那些全是他看不懂的奇怪字符,不禁问刘老板:“这茵小姐有念书吗?何人教授?”
刘老板视力没有司长风好,没看清地上的字迹,道:“有念书,教授之人便是她阿姐。”
司长风再一次挑眉。
刘老板道:“说来也奇怪,乔家姐妹无父无母,听说以前生活过的困苦,乔老板靠卖鱼起家,乔老板又是何来的钱财念书习字呢,且她那一套管账的算术不同于我们的珠算,我们靠算盘,她却只需要一杆炭笔就行了,写写画画,让人看不懂,算出来的结果却与珠算相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听很多茶客说,白天总能看见茵小姐在柜台处拿着炭笔算昨一日的进账与支出。”
听到这里,一直站在司长风身边的少年仆人止不住的惊讶:“让四岁的女童算账?”
“嗯,且听在茶馆当差的伙计说,乔老板从来不担心茵小姐会算错。而且,许多与乔老板有过买卖的商家的当家人都从乔老板那里学了此种算术,为的就是查管事的账目有没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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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跟的读者,请返回15章再看一遍,有修。章末增加了几百字的内容,本来是这一章的,觉得不合适所以加在了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