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往事(1)
“约克老弟，你怎麽这麽落魄？真难想象马克大师的儿子会沦落成奴隶贩子。”瑭雷一边说话一边推开牢房厚重的石门，道：“我记得叔叔说过马克的儿子虽然不擅长打造兵器，也不是全无所长，何苦背井离乡？”说罢不知道从哪变出三个酒杯，又拿出一瓶酒，道：“来来来，都来喝一杯，这是月精灵特产的雪贝酒，别处喝不到的。”
矮人闻言脸上顿时一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低声咕哝道：“我比较精於建筑学，不是打铁的料，让冰之谷的长辈们看到马克的儿子打造兵器打的这麽差劲，会让我父亲的名声受损的。”
“诶？原来是这样。”瑭雷听罢心中暗赞矮人借口找的精妙，道：“看不出来你还很有孝心嘛！那你现在过的怎麽样？”
“您说呢……”矮人闻言两手一瘫，怂耸肩道：“我的长处是设计巍峨雄壮的建筑，可您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不过我被逼得投靠精灵之家却不是这个原因，实在是光明教派欺人太甚，嘿！”
“啊？晨曦之主真是无所不在呀，他们把你怎麽了？”瑭雷继续啜饮，显得饶有兴味。
“说我是异端，要烧死我！”矮人恨恨的揪著自己的胡子，呼哧带喘的道：“再给我来一杯！”
“啊哈！为什麽？”瑭雷这回真的来了兴趣，挽著淑娜的手靠在甬道墙上，道：“说来听听。”就连对偷猎者极度鄙夷的淑娜也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我好歹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师，十多年前游历到维森特帝国，受雇於光明教会，带著一队工匠改建他们的光辉圣殿──”
“你等等！你说改建什麽？”瑭雷的某根神经被他触动，唰的一下站得笔直，道：“十年前，光辉圣殿？”
“对对对，你已经知道了，就是巫妖亵渎案，我是他妈的主谋！”约克斜著眼睛，学著光明神官的架势朝空处比划道：“你！就是你！是你放走了那个巫妖！”可能因为喝了酒，他几个月没洗过的脸涨得通红，怒吼道：“没毛地精的杂种，我要是有那麽大的本事，我还去替他们修什麽教院啊！”
“巫妖……我讨厌巫妖！”瑭雷不禁一阵挠头，心中道：“山德鲁、奥尔诺、卢山达口中的神秘巫妖，还有约克放走的这个，简直就是巫妖乱舞啊！诶，不对不对……”
“到底怎麽回事啊？”正在瑭雷脑筋急转之际，淑娜忽然怯生生的问矮人道：“既然你没作什麽？他们为什麽要惩罚你？”她站在一旁，浅啜一口美酒，只觉咽喉火辣，却见矮人一声长叹，羞赧的道：“拿到教堂的图纸，我和我的工匠们马上就动手，没废多大力气就打了一口深井，没想到犯了一个小错误，把教堂给的图纸看错了。”
“就看错个图纸，不至於上火刑架吧？”瑭雷从没料到卢山达的信徒们已经变得这麽跋扈，胸中登时涌起一股正义感，愤然道：“等我去和卡洛斯三世理论！你到底看错了什麽？”说罢小口吸著醇厚的烈酒。
“到底看错了什麽？你倒是说呀。”
“教堂给的图纸，让我们盖一座塔……看反了……”
一口红酒喷在墙上，辛辣的雪贝酒涌入气管让瑭雷不得不扶著墙剧烈咳嗽起来，咳的泪水横流，气骂道：“他们为什麽到现在还没烧死你？烧十次都不过分！”
淑娜早已笑得打跌，捂著小腹蹲在地上，银铃般的笑声在甬道内回荡不绝，酒水洒了一地。矮人似是早就料到这种效果，打了个嗝，不以为意的继续道：“所以光明教会认为是我挖出然後放走了那个巫妖，才派圣骑士追杀我。幸亏有人救了我。”
“哦？居然有人能在光明教派的眼皮低下救你？”瑭雷闻言停止咳嗽，好奇的道：“维森特人九成九都是卢山达的虔诚信徒，光明教会要抓人，藏都没处藏啊！你竟然没被愤怒的信徒们撕碎，真是个奇迹。”
“其实答案也简单。连我都觉得自己死定了，父亲的遗愿永远没法完成，没想到维森特国王胡里奥救了我。”约克见瑭雷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所以我在皇宫里躲了很久。後来就为国王办事。你可能知道，精灵之家的大老板其实就是胡里奥陛下。”
“嗯，我知道。”瑭雷点点头道，“疯子国王异想天开的点子很多。”
“咦？那你为什麽不去南方光明教派影响不到的地方？”半天没说话的淑娜忍不住好奇，插嘴道：“就算有人类国王这张保护伞，你在北方继续出没，也仍然不安全吧？”
“因为我父亲的遗愿。”矮人恨恨的挥挥拳头，随即默默的道：“听说传说中的魔龙蛰伏在大陆北方的某个岩窟中，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北国游荡，高山深谷、飞瀑浅滩，几乎踏遍了所有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是兽人部落、结界沙漠，只是希望依旧渺茫……加入精灵之家也是为了进暮野之森看一看。”
“也不知道谁告诉你魔龙蛰伏在北方的……”瑭雷闻言和淑娜对望一眼，露出深深的疑惑，而看淑娜的眼神，已经完全原谅了这个矮人。战斧马克对他，包括所谓龙宝世家那套把戏可是知根知底，就算要替瑭雷隐瞒身份，有什麽遗愿要约克找魔龙的话，怎麽可能不告诉他来找龙宝世家的塔费斯奥？难道是……
似是听到了瑭雷内心的疑问，约克流下一滴辛酸的泪，激动的道：“我的父亲身体一向硬朗，他的死对我来说实在太突然。当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来得及说一句：‘把这个交给魔龙……’就长眠不起了。他好歹也告诉我魔龙在哪啊！这可让我怎麽找？”
“马克大师平常就没和你谈谈魔龙大人的事情？”瑭雷闻言愣了愣神，道：“他可是魔龙大人有数几个知己好友啊！几乎魔龙大人所有的魔法兵器都出自马克大师之手，这是多麽大的辉煌？”
“没有。您不知道，因为我讨厌作一个铁匠，我父亲生前和我的关系……不是那麽好。”约克无奈的摇摇头，道：“再说父亲从不和任何人说魔龙的事情。”瑭雷心道这才合理，像马克还有凯恩这种洞悉他秘密的长寿老人，是不会随便泄漏他的身份的，否则也成不了他的朋友。
“原来如此。”见矮人不再吭声，瑭雷踢了踢仍然沈睡在甬道中的女精灵新月，道：“马克大师要你交给魔龙的东西是什麽？星霜之怒？难怪当时你卷了东西就跑路呢！”
“不是的。”矮人眼中露出一丝迷茫，道：“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麽东西。”
“那你为什麽不肯把星霜之怒给我叔叔看一看？”瑭雷有些著脑的道，说实话刚才他都有些原谅约克当年金蝉脱的事情了，那次被他戏耍的人里也包括瑭雷。“难道你对他老人家也不放心吗？”
“这简直就是一定的！”约克在心中暗道，“你们叔侄简直就是从同一个叫做‘危险’的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当然话不能这麽说，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为难之色，道：“不是的！实在是星霜之怒是找出魔龙的关键，我把父亲的遗愿看的比什麽都重要，所以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哦？星霜之怒怎麽又成了寻找魔龙的关键了？”瑭雷听罢一头雾水，却听矮人得意的道：“那是魔龙当年使用过的魔法装备呀！我找不到魔龙，可神通广大的魔龙却有可能来找我，只要我拿著星霜之怒的话。”
“你……”瑭雷实在对他没有语言了，道：“我的叔叔是龙宝世家的掌权人，我们家族和魔龙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比你父亲马克大师又紧密多了！你有事情找魔龙怎麽能够不向他老人家求助呢！”从某种程度上说，矮人的计划确实成功了，瑭雷果然还是因为追查星霜之怒的下落找到了他。
“咳咳……父亲新丧，我当时心乱如麻，根本就想不了那麽多呀！”矮人不敢再看瑭雷阴险的目光，低下头道：“後来当我想找塔费斯奥大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而且这麽多年没有听到他的音讯。”
“哦，这样的啊。那星霜之怒现在在哪？”瑭雷一边晃著手指一边问话，眼神却在矮人手上转来转去，看得约克胆战心惊，因为他忽然注意到瑞克先生的手指上戴著一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虚空之戒。
三十年前瑭雷没有强行索取星霜之怒以至於被约克溜掉，一方面是因为马克尸骨未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时他还没有能力使用这柄战锤，现在又多打破两重封印，使用擂鼓甕金锤的消耗仍然有些让人吃不消，星霜之怒正好是金锤最好的替代品。
“这个……我当然带在身上。”矮人见蒙不过去，索性一咬牙道：“我希望亲自交给塔费斯奥大人。”
“唉……你已经永远见不到他了。”瑭雷一脸惋惜，用忧郁的目光凝视著醇红的美酒，道：“幸亏我还健在。”
这一次轮到矮人喷了满天的酒水，喷得昏迷不醒的新月满脸都是。他看了看新月，眼中燃起一点怒色，道：“这个讨厌的精灵怎麽睡在这里？她傻了吗？”
“因为过於讨厌，所以被我打晕了。”瑭雷仿佛作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道：“先不说星霜之怒，我更关心马克大师到底要你把什麽东西交给魔龙？”
“嗯……可能是一块骨头，有这麽大，表面上有一层莹白的光芒。”矮人用拳头比划了一下，道：“父亲有段时间一直对著这块骨头发怔，一坐就是一天，嘴里嘀嘀咕咕，好像犹豫不决。”说罢学著他父亲的样子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是不是这麽一块骨头？”瑭雷掏出得自玛莎的圣骨，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好像心里有一百只老鼠在跑，十几只老猫在挠。怎麽好死不死的又冒出一块圣骨来啊？而且还是和自己认识了几百年的矮人马克。
“你要给我就赶早啊，活著的时候有大把的时间却不给，死了还给自己的儿子找麻烦！”他的心中暗自埋怨马克，却见约克傻傻的注视著圣骨，疑惑的道：“你……你怎麽也有一块？难道你叔叔死的时候也叫你把他代给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