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2-眼睛
“我愿意！”依玛坚定的表情就好像是二十一世纪那些结婚的人在神父的面前许下这个的誓言一样。
老人家看着她的眼神，自然也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下的决定。
但是她还很清楚，一旦真的做出了这个决定的话，实施起来之后，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虽然，我很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还想你好好的考虑清楚！这些天我会去准备一些东西，你就好好的在我这里休息，好好的想清楚！”老人家轻言细语的说着，还轻轻的拍着依玛的手背。
依玛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白羽，这些天他们两人都在草原上奔跑，根本没有好好的休息，如果不是今天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个毡帐，恐怕此时他都不会睡着。
“谢谢您！阿婆！”依玛真诚的感谢着，不管如何，她给了他们两人一丝希望。
依玛抚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看着白羽的背影。
他一定想要用自己的双眼清楚的看清楚木依兰，否则也不会在知道她已经成了亲，已经生了孩子的情况之下，还那么执着的跟着她，想要看看她。
如果不是这次完全看不到了之后，恐怕他根本不会离开都城。
他一个带着病的人，从东魏千里迢迢的来到柔然，为了见到木依兰而经历过了这么多的折磨，他的真心诚意就连她这个才认识他多久的人都感受到了，并且也被感动了。
而她，真的也就是被他的这份执着所感染，才会陪着他，一直的走下去。
现在，很明显的，她好像走不下去了，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也罢，就让我帮你最后一把吧！
依玛苦涩的笑着，她的泪水已经濡湿了整张脸庞。
白羽不知道，这个时候，依玛是做了一个多么严重的决定，也自此成全了他的碧海蓝天。
接连几天的暴雨，让白羽和依玛两人无法动弹，而依玛也利用这几天与老人家一起准备要用的东西。
白羽每天坐在毡帐口，睁着双眼，伸着手感受着下雨的感觉。
他，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够凭着手才能够感觉以前那些嗤之以鼻的生态环境。
就连下雨，都让他觉得很新奇，那种用眼睛看不到，有手感觉的时候，会有一种让人觉得抓住了所有的念头。
把那从天空之中落下的雨滴握在手里的时候，总觉得那就是人生。
依玛看着他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感叹不能够看到呢，更是一脸郁卒的跟着老人家忙上忙下的帮着她准备东西。
老人家看着白羽又看着依玛，她虽然有心想劝，可知道这个姑娘是不可能会听进去她的劝慰，因为爱情是让人盲目的。
就像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大草原，而是早就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时代了。
终于在第三天，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了，就连这个时候，老人家都在欲言又止的看着依玛，还想劝依玛。
没想到依玛竟然反过来劝她，要她一定要好好的帮她把他的眼睛治好。
老人家叹气，这种决心，她怎么劝也是劝不来的。
而她也知道，如果去跟白羽说的话，白羽一定不会接受的。
可，她也在兴奋，一辈子没做过这样的手术，现在真让她遇到了这个机会，她怎么能够不试一试。
“姑娘，你一定要三思！”老人家还是在最后试着权威她。
依玛看了看那已经吃了饭而被迷晕了的白羽，伸出了她没有被续脉蛊侵蚀的右手，颤抖着摸上了他的脸颊，仔细的看着他。
“嗯，请让我再多看他一眼！”她轻轻说着，声音之中包含着对未来的寄托，仿佛这一眼，真的是最后一眼。
“那好吧！”老人家也放弃了最后的劝说，她那痴迷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结果，她是不可能会改变主意的，就算是山无棱天地合，她也不可能会改变主意。
依玛歪着头看着白羽，右手紧紧握着他的，她想，请让我放纵这最后一次吧，白羽，以后的日子，你能够自由飞翔了，请带着我的眼睛去看遍这个世界，请带着我的眼睛去看你爱的人吧。
老人家将一粒药丸喂进了依玛的口中，在她渐渐模糊的意识之中，她轻轻的帮依玛擦拭掉了那眼角的一滴泪。
时间在她忙碌的动作之中慢慢过去，当她擦去额迹的那一抹汗水之后，才用剪刀减去了手头上的线头，然后给两人都附上了纱布，才慢慢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从来没有做过这一个方面的手术，老人家觉得身心疲惫极了，当她收拾好这些玩意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的。
接下来的日子，老人家每天都给两人喂着流质食物，然后给他们的眼睛上药。
顺便还帮依玛将手臂上的续脉蛊给引了出来。
不过老人家的手法可比依玛当初给白羽引续脉蛊来的利落多了，续脉蛊从她的手腕中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机会在找到宿主了，而是直接掉落在了滚烫的开水之中，便成了一句虫尸。
最后，依玛竟然比白羽醒来的比较早，或许是依玛的身体状况比较好。
刚刚醒来的时候，一下子没适应看不见的状态，蒙头蒙脑的就撞在了桌子上，等她疼的醒悟过来时，才记起，自己的眼睛已经……
她默默的扶上了自己的双眼，才察觉眼睛上面覆盖着一层纱布，她淡淡的笑了一笑，但那笑中有着强烈的苦涩。
“醒了？”老人家端着一碗滋补的大骨汤走了进来，她估摸着这两人也差不多该醒了，所以才准备好了这些。
“先把这个喝了吧！我想你肯定有话要问我，不过先喝了再说！”她把大骨汤放在了依玛的手中，然后帮她凑到了嘴边，一个刚刚才盲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身体协调，所以这个时候是需要身边的人帮助的。
依玛想眨眨眼，让鼻子尖的酸味去掉，但是她才愕然察觉，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
轻轻的饮着手中的大骨汤，浓厚的香味让几天没有吃东西的她顿时觉得饿了，立即将这大骨汤喝的丁点不剩。
“阿婆，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醒过来就能够看得到吗？”依玛喝完了大骨汤之后，放下碗，紧张的问着。
老人家摇了摇头，但随即反应过来她现在看不到，于是说道，“现在还不能够确定，但是醒过来的话，就这两天的事了！等他醒来了之后，要吃几天药，好好的适应一下才能够知道到底有没有其他的症状！”
“这么说是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看得到吗？那万一……要是他不能够看得到，那我也看不到……那他以后怎么办？”依玛有些凌乱了，她开始胡思乱想的今后的事情。
老人家无奈的摇了摇头，拍着她的手臂安慰着她，“好孩子，你要对你的男人有信心！他那么想看到你，一定会看见的！现在我们所担心的只是有一些小小的不适，所以不用担心！”
依玛张了张嘴，苦涩的想，他确实有想要看见的信念，可是他想看到的并非是自己，而是木依兰。
有木依兰作为他的信念，他一定会看得到的吧，这样才不会枉费自己的牺牲了。
“对了，阿婆，能不能够到时候帮我撒一个小小的谎言？”依玛牵着老人家的手，恳求道。
老人家笑道，“有什么说吧，只要是不让我撒谎杀人就行！”
老人家一辈子行医治病，可还真没有杀过人。
“不会的，只要到时候等他能够看得见的时候，你帮我说……”
依玛在老人家的耳边凑着说道。
她越说，老人家的脸色越难看，到最后老人家愤然拒绝。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依玛一听，急了！
“您要是不帮我的话，我这就走！绝对不会让他看到我！”她气得就担心白羽会现在醒过来。
老人家看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原本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是一对的才会帮他们，没想到竟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她真的是……害了这个姑娘啊！
“好吧！”老人家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为爱牺牲的姑娘，很清楚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内心是怎么的挣扎，她也很清楚，这个姑娘是怎么的深爱着这个男人。
可惜，这个男人没有福气！
……
“首领，这是您男人啊？”女酋长在一旁帮着郁土布的勇士们送着水，看到木依兰牵着高臻的手从部落外走了进来时，打趣道。
几乎是所有的人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停了下来，他们都不知道首领竟然有男人。
“嗯，不是，是我的朋友！他叫阿臻，大家忙吧，不用招呼我们！”木依兰笑着摆着手。
“我是她相公，她是我娘子！大家有礼了！”高臻等她说完之后立即补上这么一句，得到的却是木依兰的白眼。
他甘之如饴的接受着，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语道，“在东魏的时候，你不是说了是我的夫人吗？一日为夫人，终生都是我的人！”
木依兰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小跑着走开了。
“呵呵，让大家见笑了！她太害羞了！”高臻拱手说完之后，立即追上了木依兰，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留在原地的女酋长和众人纷纷咋舌，想不到这么强悍暴力的女首领竟然会有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的气势并不弱，站在首领的身边完全没有被压制的感觉，反而首领在他的身边有一种被制约的样子。
大家纷纷猜测，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做主呢？
只有女酋长站在那里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可记得，东魏的人才会有相公娘子之称，柔然可不是这么称呼的，难道这个叫阿臻的人是东魏人？
毕竟在柔然也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阿臻的人啊，一般的无名小卒会娶得了柔然的预言女巫大人吗？
木依兰和高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赶的将整个明瓦部落都游历了个遍，最后木依兰躺在了草地上等着高臻过来。
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美妙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种甜腻的甜点，让她吃了，觉得欲罢不能。
“累了？”高臻走了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拥在怀中，
木依兰稍稍抗拒了一下，还是很不习惯两个人这么黏糊的感觉。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抗拒得掉，抬头看到了高臻下巴上的胡渣，“你几天没休息了？”
高臻低头看到了她的视线，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好看吗？会不会觉得特别的有男人味？”
木依兰看到他明显的转移注意力，想来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肯定是很久没睡了，眼底下的青色痕迹都那么的重。
她坐了起来，将他的头硬生生的安放在自己的怀中，然后硬邦邦的说道，“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她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很生硬，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让自己的别扭感少一点，于是就抬着头，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看着前方。
高臻看着如此别扭可爱的她，她想对自己好一点也找不到办法。
不过，很可爱，他非常喜欢。
几日几夜的奔跑，他也确实非常的累了，躺在她虽然硬邦邦，但是很舒服的双臂中，他觉得很安心，闭上了几日都没有闭上过的眼睛，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慢慢的规律了起来，木依兰悄悄低下了头，挑眉一看。果然睡着了。
她这才正大光明的低下了头，然后看着怀中的人，那菱角分明的脸上面刻画着深邃的双眸，虽然此刻已经闭上了，但是那眼底下面的卧蚕让人看起来特别的有安全感。
就连那熬夜生出来的胡渣都觉得特别的有魅力。
木依兰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当初早东魏两个人就好像是斗气的公鸡似的，你针对我，我针对你的，完全没有将对方看在眼中。
现在，她觉得就好像是一出戏似的，莫名其妙的就对这个男人上了心，莫名其妙的就总是会想起他，莫名其妙的就失了自己的心。
是在什么时候呢？
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能够在耳边听到她跳崖的那一刻，他在悬崖边上的嘶吼。
那种让人听了都觉得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想，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这一次，她想紧紧抓住。
即便是，他是东魏的大元帅，她是柔然的女巫大人，即便总有一天，他们两人会在战场上面对面，即便是，两人最终会成为仇人，也无妨。
拥有过一天，那便是一天。
夜色慢慢降临，高臻是在繁星都挂上了天空之后才醒了过来。
想来的时候，他顺势伸了下手，但一不小心就摸到了头顶上的另一个脑袋，他才察觉到，那个抱着自己的女孩，自己睡着了！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
他小心翼翼的从她的手臂之中脱离开来，然后将她轻轻抱住，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这个丫头，自己这么困了竟然还抱着自己不放手，好吧，在我的怀中好好的睡一觉。
刚刚是你守护我，现在换我守护你了。
高臻深深的看着在水梦之中都有些不安分的木依兰，自从她掉下了悬崖之后，他就没有见到过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变过一点，他想，他一定是苍老了不少，每日勾心斗角的为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仇恨而忙碌着。
她的日子一定会很舒心吧，她身边的人都是一些简单的人，想来，她要过的日子一定不会是自己的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吧。
高臻眼神有些哀愁的看着她，那她会跟着自己去东魏吗？
会陪着自己过哪些日子吗？
他对自己开始不自信起来，她在柔然还有自己的亲人，她会抛弃自己的亲人去跟着自己过那样的日子吗？
手开始不自觉的紧紧拥着她，脑袋也深深的埋入了她的发丝之中。
他想要的，是天长地久，不是曾经拥有！
他没有那么的伟大，他要的东西一定要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高臻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在想着如果她拒绝了和自己去东魏之后，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在这个观念之上，木依兰就想的非常的开，她很明显的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跟着他去东魏的，所以木依兰的想法便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这一个观念的矛盾，也自此造成了两人最后的分离。
“首领，吃饭了！”女酋长站在老远的毡帐哪里朝着高臻这边吼道。
她真的是好心的，绝对不是故意的。
只不过她也是有些眼红，看着他们两个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而她的男人，现在还躺在毡帐内，没有办法逃过那变异的诅咒。
木依兰自朦胧的梦中醒来，看着满天繁星惊讶的叫道，“啊，这么晚了？糟糕了！”说完便跳了起来，直接朝着自己的毡帐冲了过去。
高臻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她竟然会在第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他不禁有些苦涩的想，恐怕自己在她的心中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