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此有你(大结局)
褚一航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这个女人能为苏澜打抱不平,但是她又怎么能撼动得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
“汪承瑾,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想上次的股票和酒店信誉危机,汪氏也是刚刚缓过劲来。我们家老爷子也许不能每一次都阻止得了的。你们汪家也不可以永远靠一个女人是吧?”他语带几分讥讽几分威胁。
卓雅这才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个男人说话好帅好有魄力。
“喔,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呢!”汪承瑾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倒是我的孩子需要他的妈妈。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回去。”褚一航一说到这里就笑了。“汪承瑾,你看你并不能笑到最后。我和她还有一个孩子,你呢?本来她一心想要为你生下来的,是你自己给毁了。”
汪承瑾微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的事实,你绑着她没用的。我和她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她会知道的,也会需要那个孩子的。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开出的条件。”
卓雅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在咖啡馆见过一次的男人。当时她还问苏澜这个人是谁来着,被她轻轻巧巧的带过了。原来这个极品男人和苏澜的关系还真不浅。
她看着褚一航转身离开,瞪了汪承瑾一眼。追了过去,“喂,等等!”
褚一航在电梯前顿下脚步,回头对卓雅礼貌一笑。
“那个……苏澜和你是什么关系?”卓雅很想知道。
电梯来了,褚一航绅士的让卓雅先上,他随后进去,“我是褚一航,是她孩子的父亲,也就是说她是我的爱人。曾经我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几个月前我才找到她的。”他说得很细致,也很有耐心。“卓小姐你到一层还是负一层。”
“一层,谢谢。你和她有孩子?真不敢相信。”卓雅有些摸不着头脑,苏澜从没对自己说过,但是她不想说的也许是会是很艰难痛苦的事情。“褚先生,我希望澜澜好。”
她说得很真诚。那些她不知道的也许以后苏澜会对她这个姐姐说的。如今眼前苏澜的幸福最重要,跟着汪承瑾她是不会幸福的。
“谢谢你,我知道你对澜儿很照顾。”他本来是一个清高至极的人,从来不屑于跟人解释,更不屑于跟人低头。但是眼前是这个女人对苏澜好。
汪承瑾看着褚一航拿过来的资料,突然把手攥成拳头,又忽的手一扬,资料和手边的茶杯飞出去。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这个城市是他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征服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他踏在脚下。在这个位置看这座城市是很美。
他有很多人羡慕的人生,万众敬仰的位置。这些年,他所付出的精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在他的信念里没有得不到的,只有没想要的。
可是这一次他算是失误了。他的自以为是让他可能再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原来人一辈子庸庸碌碌兜兜转转不过是想有个爱自己的人陪着自己,路才不至于那么孤单。
汪承瑾回去的时候,苏澜并没有在卧室里。
他在二楼找了一圈,最后停在儿童房门口。
此刻他的心是忐忑的,他知道她应该在里面。
这间屋子是她悄声无息的布置的。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还是苏澜出事后,那天他醉酒时走错房间发现的。
那个时候他心情沮丧略带醉意的他蓦地惊觉——自己是一时半会逃不开内心的煎熬的。那个失去的儿子,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爱他。
那窗台上叮咚作响的风铃和屋子中间白色的小床让他的心狠狠揪痛起来。他当时就那么蹲在屋子中央身子靠着孩子的小床,手紧紧的捂着心口眼泪下来了。
汪承瑾站在屋门口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苏澜蹲在屋子中央,就是那天他待的那个位置。也是靠在孩子的小白床。
她背对着门口。身子的周围,孩子的咬胶,海豚,衣服,奶嘴,奶瓶……散落一地。
他出声唤她,“澜澜……”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回应他的是窗台上那被呼呼北风吹得打旋又叮咚作响的风铃声。那没完全拉开的白色窗帘被风扑的“噗噗”作响。凌冽的寒风像是要把人给吹透似的。
汪承瑾几步过去关掉窗。回过头才发现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埋在头睡着了,手上还死死的拽着一双粉色的婴儿鞋。
他的脚软的不像话,心脏似要跳脱出来。
刚想要俯下身抱她,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汪承瑾没有动,手僵直在她身侧。
那是一双黑漆漆的浓得化不开悲伤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幽怨牢牢罩住他。犹如一张牢不可破的网他挣脱不得,也不打算挣脱。
汪承瑾稳了稳气息,“地上很凉,起来……”他的手终贴着她的身子,却不敢动。
她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又慢慢的低下头去抚摸手上已经被她捏的变了形鞋子。很轻很柔,像是看着自己手心的宝贝。
“汪承瑾,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嫌弃我们母子。”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出奇的平静。
汪承瑾反而看到这平静下面酝酿了他躲避不及的风暴。他抓住她的手臂,悲哀的看着她,“澜澜,我们忘掉那些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我会努力的弥补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澜澜……”
他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手指紧紧扣在一起。臂弯里的她好小好小的。小得像一尾泥鳅如若轻轻一挣扎就会溜掉。
苏澜并没有急着挣脱,笑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是你轻易挥霍掉我对你的爱情。孩子没有了也好。”她说着违心的话。她不去面对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这些年她一直过着逃避的日子。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从一个人的怀里到另一个人的怀里。她又得到了什么好的下场。她愿意放掉过去,放掉悲伤,却没有人能放过她,甚至是她的孩子。
一向志得意满的汪承瑾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喉头哽咽,徒留面色痛苦。
苏澜又开口说,“我一直都在给自己找留下的理由,到后来实在忍不住想逃。‘他’却来了!……说实话,我没有多大的惊喜,却不忍心把‘他’当做我的累赘,也狠不下心来不要‘他’。从云南回来的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但是你根本没有给我机会。……我曾经爱过你的,甚至在你对我……冷嘲热讽的时候,借着酒劲折磨的时候我都还爱着你的。可是汪承瑾你显然这次是做过了。……人说最能打倒对方的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汪承瑾……你做到了……不管你想没有想你都做得很成功……”
汪承瑾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喃喃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澜澜……”他像是一只被拔光毛的动物,羞愧得难以自持。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他的歉疚说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拿一颗悔恨的心给她看,有些事再用嘴去重复一遍会更加伤人。
怀里的身子瑟瑟发抖,他的脸就靠在她硌得人生疼的肩膀,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哑声道,“对不起,澜澜,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苏澜支起手臂要把他隔开,她慢慢的用力撑到最大,也只是让他的头脱离了自己的肩膀。她的手拂上了他的脸颊,很浅很轻的动作,却没有留恋。“汪承瑾我不知道你和褚一航到底有什么仇恨。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牺牲的是自己的孩子,这个代价已经够了……所以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这场爱情婚姻从始至终我都是努力维系经营的。所以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离婚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汪承瑾的眼睛已经潮湿得厉害,双眼通红的看着她,悲哀的摇着头,“不要……澜澜……我不想再失去你的。一直都没有想过失去你的……”
苏澜从他脸上移开手。看着眼前这个凄凉得仿佛换了一个人的男人,“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孩子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上天不小心给错了的意外。然后又无情的收回去的意外……”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接滴那双被自己右手紧紧捏着的鞋子上面。孩子……她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是不会知道自己离开以后妈妈很伤心,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孩子的样子:出世时的样子,长大时候的样子。那一定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家伙,最多的希望孩子是一个女孩,潜意识里希望是老天爷把她的第一个孩子还给自己。想要给孩子最好的,让他漂漂亮亮的长大,不受任何人欺负。把自己能给的所以的爱和宠溺都给他……”
“求求你……别说了……”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的心被狠狠的挖了一个大洞,正呼呼的痛。
“不说可以……离婚……要不我们就耗到死,折磨到死……”她的脸上出现绝望的狠绝。声音是带着战栗的。
汪承瑾轻轻的颔首,“好……”他说得无比艰难酸涩。“但是你明天得跟我去一个地方,然后随便你去哪儿!”
第二天,天色拂晓时,汪承瑾敲了敲苏澜的门。
苏澜很快的拉开房门。
汪承瑾看着她白惨惨的小脸,显然她是早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绕过她去了一趟衣帽间,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银色的风衣径直走到苏澜身边,给她披上,“你穿得太少,当心感冒。”
苏澜没开腔,她的手上只有一个包包,她什么也不想带走。
“走吧!下楼吃早餐,然后再去一个地方。”
苏澜和他安静的坐着吃了一顿早餐,其实她什么也不想吃,不知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层薄雾。空气中夹杂着晨雾的清冽。
汪承瑾又在门口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直接把风衣最上面一颗扣子给她系上。
一件束腰的风衣,腰带缠绕下的腰细的盈盈不经一握。阔摆的衣摆随着走动打在两条纤细的小腿上,仿佛随时都会被大风给刮跑了。
一路沉默,车是往郊外去的。
南方的冬季,树木依旧一片绿色。只不过那绿色中透着一股子陈旧与萧瑟。
车窗被关得死死的,车子里开着暖气,闷闷的透不过气。
后视镜上挂着她熟悉的挂件,和她那辆车上的恰巧是一对儿。从云南回来以后她就只取了一只,剩下的这只也不知道被丢在那个犄角,现在倒是被他给翻出来用上了。
刚才上车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还一阵恍惚。
红色的穗子摆动如同血雾般,她偏过脸不敢再看。
“澜澜,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别走!我们不是还有小汐吗?”汪承瑾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带着乞怜和不舍。
“怎么可能……孩子……以后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回来看她的。”她轻轻说。
是啊,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夺去她最重要的东西的人。
汪承瑾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脸色颓败不堪。他的那些自信、冷冽、暴戾……统统都不见了。
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又是怎样的一场讽刺。
她伫立在寒风中,雾气弥漫、山色浓重。
她冷眼瞧着这个她曾经很爱的男人勾着腰把她给孩子买的那双鞋子放在墓碑前的台阶上。
她想也许她该说点什么才是,浑身的冷蔓延至嘴唇,使嘴唇哆嗦着发开不了口。全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一双流泪的眼睛来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偏偏这个男人在她离开前非要她来这里走一遭。
坟墓是死者的收容所,却也收留了活人的心。
苏澜看不见汪承瑾的脸,只看得见他萎顿下去的背。
浓浓的雾气将两人笼罩,从头到脚他们都是冷冷的。冷意遍体乱窜,冷得久了,苏澜的身体也开始抖抖索索……这些天,她一直一直都是疼的,她已经忘记了什么才是快乐的味道。
她长长久久的看着男人那沉默的背,却不敢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还记得“他”被人夹在镊子上的样子。小小的,粉红的一个人形,那脚板才蚕豆那么大一点,两只火柴梗似的手紧紧的靠在头颅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呢!如今就已经离开妈妈躺在冰凉的泥土里,最后将和泥土融为一体。
苏澜站在这里,她却并不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她像是一抹游魂,突然游荡到了这里。冷眼瞧着这一切……眼前渐渐的模糊成一片诡异的灰色。
她连连后退两步,蓦地转身,脚下像是生风一般。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用看路。
漫长的砂石台阶像是立在云端看不到尽头。
她的心里莫名发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谁的呼唤声像是鬼魅般。
好像是过了许久亦或是一分钟是时间,她被一股大力推开,狠狠的摔倒在地。
耳畔是轮胎的抓地声,和刺耳的刹车声。还有“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此刻的她匍匐在地,手和下巴狠狠的和地面接触,却感觉不到痛。鼻腔里还有好闻的青草香气迂回,耳朵里还有残留的一声“澜儿”。她的心狠狠的撕裂了一大块,眼前血淋淋的一片。
那个一直都爱她的男人躺在血泊里。微微侧过头看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他看清没有。
肇事司机下来,脸色苍白一副被惊倒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他刚才好像打了一个盹,抖抖索索的摸出电话打电话。
汪承瑾这个时候也来到马路上,他去扶苏澜却被她一把隔开。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除了褚一航以外的任何人。
苏澜强撑着起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到褚一航的身边跪倒在地,伸出自己满是擦伤的手甚是温柔的抱着他的正往外汩汩冒血的头。
“褚一航……褚一航……”她嘟哝着他的名字,眼泪就那么下来打在他青色的脸上,心里好痛好痛,为什么要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再给她的疼痛加砝码。
褚一航一双黑墨似的眼睛里面的点点碎光在慢慢消失隐去,喉结滚动,发紫的嘴唇嚅嗫着,“澜……”
苏澜心里像是被火焦灼,她颤抖的伸出手指去抹他脸上的血水,却怎么也没办法阻止重新蔓延到脸上的血。“褚一航你不要死……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他好像是听清了她的话,一张白得接近死亡颜色的脸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容来,很轻很浅的一个笑。
苏澜知道这是和他重逢以后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最为真切的笑容。
他想伸手去给她擦泪的手定格在半空,一口鲜血从半张的嘴中喷薄出来,他的眼睛闪了闪就闭上了。
“褚一航……不要丢下你的澜儿……”她把他的手拿到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指还是温暖的,有干燥好闻的味道,“褚一航你摸摸……我是你的澜儿……不要丢下我……”
她不过是又调皮了一次,胡乱跑,结果又闯了祸。她好想怯弱的问他一句:褚一航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那样她就又有了理由抱着他的脖子哭个痛快,然后就让他心里疼得紧,忙不迭的为她擦眼泪,像哄一个胆小的孩子那样:不哭啊!丑丑的丫头我才不会给她收拾残局呢!
……
褚一航醒过来后,看到自己床边那个匍匐着的小身子,黑黑的脑袋上两个好看的发旋,心里很安心。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几乎都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她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在笑,一会儿碎嘴糟糠的唠叨。醒过来他马上就睁开眼睛,还好,她真的一直都在呢。
他觉得浑身上下好像麻掉了,他想动一动手指,却发现被她牢牢的给握住了。
而她似乎睡得极浅,他这一动,她就醒来啦!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好一会儿。
褚一航冲她嘿嘿一笑。
她的眼睛从迷糊到清明再到委屈,然后直接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就给哭出来了。
他“咝咝”的出声。
她忽的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你吓死我了!……”嘴一瘪,眼泪又开始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人就那么多的眼泪,“不是说要跟着我回家,我又不是不要你啦!你干嘛哭?”他久未开口,声音沙沙的。
“讨厌!……”她的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典型的撒娇。
他拉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让她半伏在自己身上,伸出拇指温柔的给她擦泪水,“美美的才好看呢!”
他想起那天要不是因为从“爱琴有别”进城的路正在修路需要绕道,他也不会看到她惊惶的身影。他被惊倒立马一个急刹车下车想要截住她。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一辆丝毫没有减速的车,已然失控的样子直直的呼啸而至。
他想也不想的几步上前推开她……
两个月以后
卓雅来了,一直在家很久没出门的苏澜跟某男请一个假。
“褚一航,我姐妹来了,我请她吃一顿饭。”
他抖了一下手上的报纸,抬起头来看她,“只是吃一顿饭,需要一大早起来就出门吗?”
“我打算带她去逛一下北京,还有陶陶作陪呢。”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爱逛街、爱购物的女人好不好!她为了照顾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除了父亲去世她一直呆在这栋房子里。
“那也不需要穿成这个样子出门!”他直接把报纸给撂了,把她给拽过来,手放在在她穿着羊毛短裙的大腿上隔着丝袜拧一把。
苏澜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儿子,恨恨的看了一眼褚一航,意思是没个正行。
“我不是还要穿大衣吗?你放心冷不了!”
褚一航恶意的促狭的冲她笑……
苏澜无语……
就出去了一上午。回到家,哪里还有褚一航的影子。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问袁理,袁理只是摇头。
靠!褚一航玩失踪!
“拓拓!爸爸呢?”孩子总该知道吧,她问一旁沉默不语只顾着自己摆弄拼图的褚骄拓,这孩子就低着头假装看不见自己的妈妈急着在屋子里团团转。
“妈妈您老转得我头晕,”他拿起一块拼图朝苏澜扬,“你过来给我看看这个怎么缺了一块!”
这熊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她只好拎起褚骄拓的衣领,褚骄拓倒是很配合的跟着妈妈亦步亦趋的。
苏澜把孩子一直扯到车上。然后冲才进院子里来的邱任英说,“告诉你儿子,敢跟我玩失踪,我就带走他儿子!”说完也不管邱任英有没有听清,开着车扬长而去。
褚骄拓回过头看见自己奶奶拎着东西站在院子里一愣一愣的。
心下可怜奶奶她老人家,“妈妈,你干嘛吓唬奶奶?”孩子有些不赞同苏澜的做法。自从妈妈回来后,奶奶对她言听计从。
“嘻嘻,”苏澜笑了,小声的解释,“那个……那个我只是知道奶奶不会当真啦!妈妈带儿子去吃肯德基如何?”她才不管褚一航的警告呢。这个儿子她就宠定了。谁让她错过了他那几年的成长呢!
“爸爸说那个一个月只能吃一次的。”他看着苏澜,意思是你把爸爸的话当耳旁风了。
苏澜讪讪的,褚一航教的儿子,这跟自己根本不对盘嘛,怒吼,“褚骄拓,老实告诉我,你爸爸去哪儿了?要不然我就把你给扔在大街上!”
褚骄拓压根没被吓到,作势用小手掌抱着双臂, “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再说有警察叔叔,到时候我就跟警察叔叔说我妈妈想要把我给卖了!”又拓咕哝道。“谁叫你一天忽略他,他可是病人呢!”
苏澜瞪着褚骄拓,褚一航=病人?昨天她还看到他偷偷在屋子里转悠呢!还骗自己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今天这不是也不知道去哪儿瞎晃去了……可是眼前她需要求褚骄拓,好吧!她彻底投降,声音彻底软下去,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个,儿子,我老公去了哪里?”
“那个,妈妈,我不知道你的老公去了哪里!”
“……”满头黑线。
**
这里离他要去的地方只有几十海里的路程。他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码头已经没有过去的船只。
他只好折返到镇上的一家唯一的小旅馆去住宿。
他跟店老板打听,店老板告诉他,“您这是要到那个地方啊,那个地方不是很好的。到月亮岛每天只有两个班次的轮船经过那里,如果有客人到那个地方才停靠。平时一般是很少有人过去的,岛上也就只有几户人家。现在还好一点,如果遇到休渔期的话,几乎就没什么人。您也可以租一个快艇过去。”他打量一下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一身沉郁。
褚一航谢过,草草吃了一顿回到房间,斑驳的墙壁,湿冷咸涩的海风从打开的窗口透进来。
窗台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木头方凳子。一张靠墙的小铁床上白色的被褥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褚一航把行李搁在墙角,手在床上撑一下再拿起来,“咯吱”一声。
从洞开的窗口看出去,外面只有稀稀疏疏昏黄路灯照不透的黑夜,下面是一条小巷子,有犬吠的声音从某个小楼里传出来。还有“乒乒乓乓”打麻将的声音,小孩子的啼哭声和妇人的吵闹声。
摇摇头,这地方她当年是怎么想的到这里来的?更何况还是那海边的乡野。……如果不是想着保住孩子估计她是不会过来的。
褚一航拿出电话给袁理去了一个电话,然后又关机。就坐在床边打算将就了一夜。想着他的女孩当初是受过多少苦才到的这里。
渐渐的耳朵里充斥的海风的声音、人声……都模糊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离天亮还早。
他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想早点到岛上去看一下。然后就回到她身边去。也不能让她等太久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发了,到了码头,找到一个快艇出租的就直接过去。
月亮岛是一个很小的岛屿,上岸的地方是岩石开出来的简易台阶。再往前走就只有一条砂石小路。
尽管有阳光,只是毫无温度。寒冷咸湿的海风扑在身上,冷飕飕的。
褚一航站在台阶尽头。和苏立沛说的一样,这唯一的一条道通往那个远远望去只有几户人家的地方。
他过去,几户人家的门都是紧闭着的。挨着数过去,他在第三家的门前停下来。
朱红色是油漆门,经年累月的已经成了褐红色,一块一块的斑驳痕迹里露出灰色原木。
他从兜里掏出那把古铜色的小钥匙。一手执起拳头大的锁,沉甸甸的的在手心。
本以为多年没开启是门锁会打不开的,没想到这倒是很顺利。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来,紧跟着一阵灰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屋子里一股子霉味。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他站在屋门口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他眼前是应该是堂屋,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什么也没有。左右各一间,褚一航过去看了,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
他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也是极其简单的,有个勉强能算得上梳妆台的柜子。拉到一边的棉布窗帘露出小方块的玻璃窗。窗子下面是炕床,上面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满灰尘的被子,墙角的地方有一口蒙了许多灰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拉杆旅行箱。
可以看得出当年的她离开的时候有多仓促,也许她生下孩子后就没回过这里。
这就是她曾经生活过大半年的地方。他想着她是如何在这间屋子里度过那些个日子的,她什么都要靠自己。自己做饭、洗衣;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听到呼啸的海风而害怕,早上起来的时候懒懒散散的揉着眼睛坐到那个只有半截子镜子的柜子前梳头发;天气好的时候也许会四处走走,更或者去串门;想买日用品和粮食的时候也会乘坐那个每天只经过两次的船……还有剩下的那些时间呢?她又会做什么?
她是那么怕孤寂的一个人,却偏偏选择这个地方。仍然没有逃过那些不放过她们母子的人的眼睛。
褚一航直接去了那张梳妆台的位置,因为他看到那里有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
扑落一层灰,洋洋洒洒的,有几许钻入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眼里湿热。
他看清这是一个宝蓝色是皮质封皮的本子。
记起来了,这个还是他送给她的。
他还记得她说:褚一航给我买一个日记本子回来。
他问她要来干嘛的。
她说:我想用来记事,我要把你的糗事全都记录下来,等老了的时候再拿来慢慢看。
当天从公司回去的时候他就给她买了。其实他就知道她是小孩心性,做很多事情都只是三分钟热度。后来也没见她用过。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也许这里面有他想要知道的那些关于她在这里的一切。
200*年5月*日
褚一航,你死定了!今天是你消失的第七天。
这算不算是你的第一桩糗事。
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走掉了,让你找不到我……
真想知道你找不到我是个什么样子呢!
好期待啊!
褚一航千万不要给我机会喔!
2007年6月x日
褚一航,今天的你真的好糗!而且脸色也好臭!
你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的吗?
你的新娘子好美喔!
真的好想好想能够看到你一辈子都幸幸福福的过下去,可是我等不及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再见了……我的褚一航!
褚一航看到这里,手几乎拿不稳它,她说的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就是割腕自杀。那天是他和白玫芝结婚的日记,而他当时是看着她跑出婚宴现场的。
那个时候有想过她会很伤心,却没想过她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和自己告别。
他难过的在屋子中间蹲了下来,手里捧着这本日记。眼里潮湿。窗外的阳光照不透这屋子里的湿冷。
2007年6月x日
今天是妈妈的葬礼。
从离开他开始,我的世界就开始颠覆。而今天我又在墓地摔了一跤。脚受伤了,手腕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姨妈好紧张的……如果有他在就好了。
从来不知道等不到的滋味是这样的让人生不如死。
还好,肚子里的小生命顽强的活着,就想我一样努力的呼吸。
2007年7月x日
今天他妈妈又来找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来找我的目的。
果然她第一句话就是要我打掉孩子。
我看着摆在我面前的那张卡,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她拿出来的那一张。他们都是视别人的生命为蝼蚁的人。她说我收不收下这笔钱都是一个结果,我不处理掉他们就会动手。
我故作潇洒的收下。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了打算。
她又说我这个人很假,说我也不过如此的庸俗……总之说了许多许多难听的话。
再痛、再刻薄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粒眼里的沙,风一吹就散了。
有什么比没有他,没有妈妈,没有家更让我难受的。
2007年7月x日
人说:有得必有失!
其实我并不愿意用我所失去的去换取我已经不再需要的父爱。
在我失去那么多的时候,一直待我凉薄的父亲倒是愿意在这个时候帮助我。
他对我的要求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帮我躲开所以人的视线,在这个岛上给我买了一处渔民的房子。
屋子里破网和鱼腥味。
房子倒是结实,遇到下雨天还能听到房顶的瓦片被雨水拍打声音。
2007年9月x日
我能感觉到她在动了,不知道是她的小拳头还是小脚在里面蹦跶。
我一直肚子里的称孩子为“她”。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希望能有一个女儿。我记得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女儿,那样当他忙起来的时候我就有个贴心的小棉袄。
现在老天把这个小棉袄赐给我,是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陪我了。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不要担心我,因为接下来的路我一点都不孤独的。
2007年10月x日
今天是中秋节,是褚一航的生日,不知道他今天开心吗?
爸爸也从北京过来,给我带来了一些食物和衣服,其中包括两个月饼。
我的大部分吃的都是爸爸给买过来的,有一部分来自于隔壁大妈给我从镇上带回来的。爸爸一个月会过来一次。
我做了一锅粥,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菜都有。我给爸爸盛了一碗,他好像不太想吃的样子,他说他来的时候在路上已经吃过了。
做饭原来很不简单的,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怎么给我做饭的,我居然还经常对他做出来的菜一阵批驳。尽管他做的饭菜已经很好吃了。
想想那些时间真的很奢侈,却没有好好的去珍惜,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谢谢”,也没有来得及跟他说我很爱很爱他。
2007年11月x日
天气很冷了,今天又是下雨,我都没出门。
孩子已经很调皮了,等她醒着的时候我就跟她讲话,也给她唱歌,我发现我唱歌的时候她要调皮得多。要是有钢琴就好啦!喔……我差点忘了,我的手不是很好使,现在我尽量锻炼我的左手,我也想我的孩子长大了学钢琴。
我去镇上检查过几次,医生说她很健康的。预产期是在3月,呵呵!跟我一个月的生日呢!
等来年天气暖和的时候她就该出世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2007年12月x日
今天早上外面开始下雪了。邻居大妈过来给我生炉子。她真的好热情的,对我也很好,做什么吃的都会给我带过来一份,今天是一包烙饼。
待大妈唠嗑完走了,我打开用报纸包好的烙饼,最先映入眼帘居然是不管我醒着还是梦里都想刻意忘记的他。
他那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虚无。
一包烙饼就那么滚落满地,我抱着这张被揉的皱巴巴的报纸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让我再到哪里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2008年2月x日
今天是大年初五。
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
这个口口声声称要补偿我的父亲今天过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很多吃的。
他每个月都会不辞辛苦的千里迢迢的来一趟。也不管我需不需要。
但是今天他居然告诉我,他找到了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家,对方书香门第。
这是他该说的话吗?
也对,我差点忘了他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我直接把他给赶了出去。
作为一个柔弱的母亲也应该用勇气承担孩子的未来。那一刻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披上铠甲的战士。
我的孩子就算是他没有父亲,就算她是我的束缚,我也愿意给她最好的。
褚一航……我会把孩子给带好的。如果是个女孩,我就叫她苏骄楚;如果是个男孩,我就叫他苏骄拓。给她我能给的最多的爱,最好的时光。宠她,爱她。就像我曾经得到过的那样。让她好好的长大,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将来也找一个疼她爱她的人。直到她不在需要我陪她走下去为止。
……
褚一航蹲在地上,脚都麻掉了。心里痛的鲜血淋漓。
他拿出电话,开机,拨了一个号。
电话那端立刻有人接起,一声咆哮传来,“褚一航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你死去哪儿了?”
他听彼端那个小女人生气的怒吼,心里满满的幸福,真好,她以后一直都在,“宝贝儿,我马上就回来!”
------题外话------
一本书就这样蓝给磕磕绊绊的写好啦!我想这个结局应该是大家所乐于见到的。
蓝还是那些话,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这本书的顺利完结!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