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挽歌（中）
“我军前部遭到敌军骑兵拦截，损伤惨重，邹将军战死！”军报再次送来。
“两翼骑兵冲上去，在两侧将敌军骑兵割开。所有步兵立即突入敌中军前阵，务要尽快歼灭敌军的弩车营与石炮营！”顾尧卿深吸一口气，目光锋利如剑，“命顾揭飞从月弦侧部冲破敌军阵型，刺进阵心！”
战场上，银色的浪潮终於漫过了黑色的阵线，整个五鹿原布满无数的步兵骑兵，两军开始全线决战。
“我军骑兵被强行切断，瑞军已突进我军前阵！”
“弩车营与石炮营来不及後撤，被瑞军悉数歼灭！弩车、石炮大部被毁！”
“敌军一支骑兵从东侧斜插进来，我军东侧阵型破裂！”
田信闻言朝东方望去，只见那股骑兵像一道急速凝结蔓延的冰锥，势不可挡地撕破东侧的阵型，直刺过来。为首一员战将，在马上挥动一柄冰蓝绽雪的长剑，寒风迫近，冷烈破骨，与他擦身而过的甘州军骑兵纷纷落马。高速移动中的瑞军骑兵深入战阵，不顾一切地疯狂突进，甘州军里竟无一支骑兵可以阻挡。
“好一个顾揭飞，不愧是名将之血！”田信握紧双拳，他知道自己过於考虑全盘的战略战术，低估忽视了某些细节。战争是团队协作的比拼，而不是英雄的决斗。大多数情况下，渺小的个人对整个战局起不到丝毫作用，然而有些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却可以左右战争的胜负！他远远盯著顾揭飞的那支离自己越来越近骑兵，喝令道：“令雷逵、唐贝、常陵三部人马上前阻住顾揭飞，要不惜任何代价拖住他一刻！”
数千骑兵策马朝东侧战线驰去，三股骑兵汇聚一处，迅速调整防御队形。这时瑞军冲进阵来的骑兵已经近在眼前，周围近万名步兵犹如被洪水冲乱的泥沙，四处分散开来。
雷逵看著冲在最前的顾揭飞，吼道：“唐贝、常陵！你们作为两翼截断敌军先锋，我从正面杀过去，这次定要砍了那小子的头，让顾尧卿好好心疼心疼！”
“好！”唐贝与常陵立即分兵从两侧驰向瑞军。
雷逵带马前冲，眼看与单骑飞驰过来的顾揭飞只有一箭之地。
“死吧！”雷逵大喝一声，巨斧横抡过去。
战马交错，一声震耳的刺鸣声，兵器相击在一起，溅起耀目的蓝色火花。大斧迎面撞上一股可怕之极的力量，瞬间崩裂成碎片无数。其中一枚碎片正刺进雷逵的左眼里。一声惨叫，一个魁梧的身影翻身落马。
顾揭飞与之擦身掠过，片刻未停地直奔翼虎帅旗驰去，铁色的大氅在疾风中猎猎飞扬。
时间临近日落。
“敌军阵型出现缺口，我军前部已突进敌军本阵！”
几名传令兵垫起脚遥望远处的战场，视野尽头处，黑白二色的大潮已完全模糊了界限，地狱咆哮般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即使相隔一里，也让守在帅旗处的护卫军们悚然动容。
顾尧卿平静地吸气，不动声色地下令，“全体中军前推，碾压战场！”
战场上，瑞中军後部的所有步卒全部压上，前方数股瑞军在甘州军逐渐崩散的阵型前实现汇拢。而瑞军只余下帅旗下的两百护卫军及其背後的两万後军。
“雷将军伤了左眼，堕於马下昏迷不醒。冲入阵里的两千敌军已被截住，唯有敌将顾揭飞，无人可挡，现马上便要冲至此地！”
田信摇摇头，悲切道：“我甘州数万大军里，竟无一人能敌之，可悲啊！”
“将军！我军正前战线彻底崩溃，大量敌军涌入阵中！”
此时整个战场陷入混战，两军总计十余万兵力的步骑大军斗在一处，双方完全是在以人命对拼。瑞军犹如一只巨大的银色甲虫缓缓推进，不断地蚕食著处於劣势的甘州军。
一幕箭矢如星雨般坠落在前处，顾揭飞急勒住马，黑马仰天立起，一声雄浑的长嘶。
前方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枝，三排弓箭手张弓搭箭，寒意丛生的箭簇直指单人单骑冲进阵心的将领。
顾揭飞深深呼吸，手中的冥霜魄骨绽放出蓝色的光华。他知道田信就在这个箭阵身後，若是能拿下田信的头，甘州军士气涣散，瑞军定然大胜。
他默默拉紧缰绳，黑马後退三步。一道冰色光弧划起，冥霜魄骨巍巍颤晃，剑锋前指，“田信！胜负已定，你无路可逃了！”
“能打成现在这个局面，顾尧卿不愧为护国将军。不过，我田信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你们顾家的不败神话，今天便要破灭了。”田信的声音穿过近卫军的箭阵传了过来，隐隐有些哀叹的味道。
“做梦！”顾揭飞冷笑一声，举剑指天，半空中大片的铁云回旋郁结，似有冰雪将临。
近卫军们惊惧地抬头，悲哀的死亡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
这时远处的瑞後军阵中吹起三声低沈的号角声，随即湮没在战场上金铁交击的声潮里。
顾揭飞顿感疑惑：难道父帅将後军也压过来了？
“你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田信竟从箭阵後惬意地站了出来，好似毫无畏惧，“你的父亲非是败於我手，而是败於萧墙之内。”
“京布！”顾揭飞瞪圆双眼，大惊回头，可面前无数骑兵厮杀在一起，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清楚地明白，京布所带的两万後军若是临阵倒戈，後果不堪设想。
田信侧头望著西边已颓的日华，摇头叹道：“瑞军已成强弩之末，你们父子二人何必苦苦挣扎？”
顾揭飞没有说话，他咬著牙，狠狠剜了田信一眼，拨马回驰，再度冲向混战中的千军万马。
整个战局瞬间逆转。瑞军帅旗处已被京布的後军团团包围，更多的军士手持战刀戈矛，疾步冲向前方战场，与甘州军一起夹攻瑞军只剩一半的刀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