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战之魂（上）
三日後的申时三刻，长秋坡。
“赤主，快走吧。我们给您殿後。”浑身是血的赤龙校尉薛平明手握长戟咬著牙格开劈来的三把短刀，背对著颜召荣大声说。
“要走，一起走！”颜召荣话未说完，一枪急刺，眼前持刀砍来的两个成青兵喉头一凉，同时仰头栽倒下马，前面又涌过来四五个成青骑兵。
“他们人太多了！而且早有防备，我们现在是以一敌三，再拼下去，全得死在这！”一千名久经沙场、反复锤炼、意志如钢的飞赤军不到半个时辰就折了七百。薛平明想起刚才面对那可怖而骇人的竹刺陷阱与倾盆大雨般的利箭，全身仍然寒意未褪。
“不错，我们是中了埋伏了。”颜召荣平静地一挥枪，大片鲜血带著凄厉的嚎叫洒出。
“剩下的兄弟都聚过来！咱们杀出条血路，冲出去！” 薛平明一声高呼，剩下的三百飞赤军立刻放下眼前的敌军，向颜召荣身边靠拢。
余下的八百成青军精兵也迅速聚拢，青灰色的战旗下，一名身披精铁盔甲的将军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锋利的目光直射向颜召荣。
“听我口令！跟我冲！”颜召荣长枪斜挥，一马当先。身後的三百飞赤军紧随著他冲向敌阵。
成青军将领目光冷冽，轻举右手，猛地一挥。
成青军阵前第一排的骑兵倏然一起俯身，露出了已扣箭在弦的第二排弓箭手，忽地一阵清啸，箭矢如蝗般直射向冲锋的颜军骑兵。
带著声声惨叫，无数颜军应声落马，赤灵马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刺中十余箭，哀鸣著趴倒在地上，颜召荣被甩出一丈之外。
颜召荣左臂中一箭，他忍痛爬到赤灵马身边，昔日傲视群马性如烈火的赤灵马如今浑身伤痕累累，卧在地上奄奄一息。马鼻中虽还断断续续地呼出气来，却是异常孱弱。它见主人爬过来，不住地哀嘶，眼中有泪水蕴藉。
颜召荣放下血蝶枪，右手轻轻抚过赤灵马的眼睛，它抽动了两下，永远地安静了。
身边的飞赤军仍不计伤亡地结队冲锋，第二轮箭雨。
更多的骑兵在颜召荣身旁倒下，他怒视著前方的成青军弓箭手，缓缓提起地上的血蝶枪，手背处青筋暴绽。
飞赤军两轮冲锋损失惨重，少数冲到成青军阵前的骑兵也因寡不敌众而被完全绞杀，眼看飞赤军的三百骑只剩下寥寥百余骑。
“赤主！我们怎麽办？”一个年纪颇轻的骑兵惶惑而怯懦地问著站在地上的颜召荣。他明白，所有的希望都在颜召荣身上。飞赤军是颜召荣庇护下的子民，神会指引他们走出绝境。
颜召荣右手按住左臂上的箭杆，用力一拔，鲜血喷涌如注。他面色惨白地朝著身旁那个年轻骑兵厉声吼道：“把马给我！”
那骑兵望见颜召荣暴戾的怒容，畏惧地跳下马来，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剩下的飞赤军也止住马步，畏缩地拉马後退。
颜召荣飞身上马，一个人朝著成青军冲去，第三轮箭雨。
他迎著箭雨冲著，毫不退缩。
那匹马已跑到阵前两丈，箭雨铺天盖地地压来，它一声哀嘶，周身如刺蝟般扑在地上不动了。
但马上居然没有人，成青军正到处寻觅，一个人影自马腹下猝然窜起，从天而降。
蝶魅之枪！颜召荣的成名绝技，枪术中的帝王。
战场上以颜召荣为中心卷起一阵枪劲的风暴，那风看似力道强劲，却是柔若春风。然而卷在里面的成青军却像是魂魄被妖魔吸走一般，刹那间无数弓箭手仰天倒下，脖颈上都是一道细密的伤痕，片刻後渗出鲜红的血来。
飞赤军的百余骑一声欢呼，纵马冲了上来。
同刻，九度原。
颜军以无懈可击的防御阵型再三抵住成青军的疯狂进攻。纪湛云一刀把眼前的成青骑兵劈下马来，眼见两军已成胶著状态，战场上一片血流成河，不禁大皱眉头。他朝著不远处同样厮杀正酣的颜若苏喊道：“颜大哥应该要来了吧？”声音却被震彻四野的喊杀声掩埋。
酉时初刻，长秋坡。
一千名飞赤军全军覆没，成青军也只剩下不到四百骑。处处皆是残肢与尸体，鲜血在地上缓缓流淌，渐渐汇集成条条血红的小溪。
颜召荣握紧手中的血蝶枪，成青骑兵圈成的圆把他紧紧裹在里面。众骑绕著中心的颜召荣往复奔驰，他们在寻找一个一击必杀的契机，然而颜召荣却随意地站在那，随意得让人心寒。战马不耐烦地打著响鼻，尾巴在马股後来回甩著。终於，其中一骑有些忍耐不住，焦躁地用手背抹著额头上泌出的汗珠。
那一个瞬间，颜召荣飞身而起，手里的血蝶枪倏地疾旋，长枪斜刺进那名骑兵的左胸，枪尖突破钢制的双层铁甲，一击致命。
尸体还坐立在红棕马上，颜召荣借力一支，挑枪飞身上马。
“他要跑！”周围成青骑兵的长刀毫无迟疑地劈过来，乱刀落下，红棕马哀嚎一声，被切成数截。
颜召荣再一次腾空而起，跃到另一匹黑马上，一脚踢下马上的骑兵，陡转马缰，以血蝶枪凌厉又飘逸的枪势，在成青军中撕开一道缺口。
“休想走！蹩马腿！”领兵的将军一声大喝，颜召荣身旁一个骑兵滚下马来，拔出匕首朝颜召荣黑马的胯下冲去。
黑马沈重的马蹄践踏在那人身上，他在死前狠狠地把匕首刺进马腹。
颜召荣跳下马来，正要再夺一匹。忽听一声断喝：“全体刺马！”一瞬间所有成青骑兵都把刀刺进自己跨下的马身里，几百匹马同时哀鸣著趴下，许多马狂暴地把身上的骑兵甩下，用铁蹄踩踏著，一时间战场里尽是人畜的哀嚎。
颜召荣瞧著眼前成青兵不要命的打法，颇感有趣地微微一笑。
剩下还活著的三百成青兵慢慢聚拢而来，明晃的刀锋所指，誓要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把颜召荣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