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竹排溪(上)
晚上的山林真是冷极了,唐澜紧紧衣衫,胡一刀、李柯子等几个人紧紧凑在身边,李柯子看看天色,小声道:少寨主,应该过了三更了。
唐澜道:好,出击吧。几个传令兵悄悄隐没在后面的黑暗中。
胡一刀悄悄说道:少爷,一会冲杀的时候,你千万别冲在前面,我们几个就在你身边,无论如何不要走散了。李大、王木、陈商,你们听好了,少爷在哪,你们便在哪,不得离开半步。
唐澜点点头,右手拔刀,左手持铳,右手隔空挥舞了一下,顿时增添了几分豪气。李柯子学着山枭叫了一声,后面传来两三声呼应,开始吧,50名穿山队在黑暗中站起来。
前面有十数个穿山队带路,胡一刀、李柯子等紧随身边,将他包围起来。黑暗之中只有沙沙声响,金鞍寨的队伍衔枚而进。
越接近河边,篝火越多,排头兵小心地挑选着篝火的间隙穿行,此时视界比刚才在黑暗中摸索好多了。黑暗的森林中,一些人横躺竖卧在树木之间,就着闪烁的篝火勾勒出人的影子。这些原本是老百姓的人,大多是裹着卷被褥在篝火边合衣而睡。
穿过两堆篝火,突然前面一团篝火映衬下,出现一个人影,这人或许是起夜,或许被惊动了,傻傻地站在黑暗中,看着迎面而来的人流。
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排头兵与此人对视了两秒,就听嗖地一声,队伍中飞出一支利箭,正好插在那人的脖子上,黑暗中的人影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哼都没哼。
是陈商,唐澜看看在右侧的陈商,只见他面无表情,从箭壶中抽出一箭再度搭在弓上。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惊动更多的人,队伍继续前行,眼看就要走到溪边,远处依稀传来溪水汩汩的声音,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叫嚷:啊!
唐澜心头一颤,就听一声更大的惨叫传来,前面的十几个人向四周散开,挥刀就砍。唐澜接着一点光亮,这才看到,他们正好走到了河边最后一圈人群,这里的篝火熄灭了,排头兵一不留神踩到了人。几声沉闷的喝声,加上几声临死的惨叫,奇袭到此终于暴露了。
唐澜正要向前冲,却被胡一刀一把按住,接着就听李柯子一声低喝:冲到河边列阵。后面的穿山队迅速地向前小跑,唐澜跟着队伍向前冲,跟随着前面的人跳过两具尸体,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唐澜也踩到了鹅卵石,到河边了。
此时流寇营地里的惨叫声已经扩散开,甚至有人喊起来,敌袭,敌袭。按照既定的安排,穿山队应该向左转,朝着河的下游展开。唐澜脑筋飞转,快速下了决定,高喊一声,穿山队过河,砍他妈的!说着只身冲向小溪。
几名护卫措手不及连忙跟上,李柯子在后面指挥着穿山队赶紧跟上冲过河去。唐澜在水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渡,几米的溪流,水不深,还不到膝盖,他跨了几步就上了对岸,此时,对岸映衬着几丛大的篝火,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唐澜刚上岸,已经被胡一刀一把扯住,少爷,停下。唐澜这才喘了口气,刚才他被肾上腺素刺激之下,早把胡一刀的嘱咐忘掉了。
刚喘了两口气,身后几十名穿山队已经冲上了河滩,他们跑到河滩尽头,在一米高的河岸下稍微集结了一下,就听一声高亢的唿哨,杀!五十人一跃而起,同时翻上河岸。
唐澜被胡一刀死命拉着,躲到河岸边一棵树下,这时,后面跟进的虎枪手也在何亮工的率领下冲过河来。唐澜连忙道:何叔,快上去,命人举火把,烧窝棚。
何亮工看到唐澜冲得那么前,吓了一跳,连忙又派了十来个寨丁围住唐澜。只见黑暗中,一百多名虎枪手挺枪而出,呐喊着冲上河岸。对岸,也就是来路上藤牌手被留了下来,砍杀着那些刚刚醒来的流寇。
唐澜翻上河岸时,竹排溪两岸已经杀声震天,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对于这里,他很熟悉,这片比较平整的田地,他们还在这里烤过野味。
火光映衬下,营中矗立着几个营帐。黑色的人影在火光之中影影绰绰,配合着声响是一幕真实的杀戮电影。
穿山队或虎枪手,都是三三两两组成小组,遇到营帐就放火,遇到流寇便几杆枪一起捅过去,这些人配合娴熟,纵然有那么几名流寇反应过来,拿起了刀枪,也无法在小组的刺杀中走两个回合。
那些醒来的流民像苍蝇一样被追杀着。一个像是年纪不大的小孩,被一个小组追杀,在唐澜眼前几米的地方跑过,只见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正要起身,后面一杆虎枪便到了,正中屁股,孩子摔倒在地,他滚了一个圈,背部顶在一棵树下,几名虎枪手也到了。
虎枪的枪头明晃晃地在孩子面前闪动,那小孩喊起来:兵爷,饶——叫声嘎然而止,火光闪烁映在那孩子的脸上,那年轻的脸充满了惊惧痛楚变得极其扭曲,饶命……虎枪一同拔出,几道血箭喷薄而出,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魂魄,那孩子脑袋一歪,再无动静。
这是唐澜第一次,亲眼看着杀人,那孩子的脸近在咫尺,唐澜的目光无法移开。周围杀声震天,伴随着濒死的惨叫,唐澜的眼睛只被孩子的脸吸引住,无法挪开。
一声惨叫,就在身边传来,一名盲头苍蝇一般冲来的流寇,被李大一刀砍了。唐澜深呼吸几口气,魂魄重新回到了眼前。
此时此刻,已经可以断定流寇营寨毫无防备,穿山队和虎枪手们根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这些刚刚醒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流民,晕头转向地在营中乱转,没走两步就被砍倒或者刺翻;有些流寇绝望地跪倒求饶,但没有人愿意停手,只会将他们捅倒砍翻。
这里只有已死的和即将死去的人,唐澜突然想起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