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超的时代 第六十手 先中后与林海峰的扇子
六超的时代第六十手先中后与林海峰的扇子
扳:头软须扳,退虎任易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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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向北看了看赵治勋和加藤正夫的对局。执黑的赵治勋闷头取地,加藤正夫大模样堪堪合拢,看来下午必然要有一场治孤大战。
赵治勋是围棋的一朵奇葩,对于实地的看重和极端的打入治孤是他一生70余个大头衔冠军两个世界冠军的不二法门。那种自顾自的捞取实地的态度简直能让对手郁闷到死,被迫起来大模样却总是在最关键的一手之前被打入。
而赵治勋的治孤更是绝技,不管打的多深,到最后总能活出来。
这和赵向北很有些类似……三村智保觉得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依田纪基对照着上午的两盘棋进程,低声说,治勋前辈是顾忌形状和时机的,但赵向北可从来不顾忌什么。相比较于赵向北,咱们以前觉得治勋前辈那些过分手可真不算什么了。
下午回来之后,赵向北在中.央大飞继续攻击白大龙,而林海峰则再次脱先补掉左边的那个打入。
这样看来,白棋实地已经达到了100田纪基飞快的算出来盘面目数,赵向北70目。这时候二选一,他把棋子落在右上角,这样补之后,目数同样100目,实地上压力不大。但是中央要被林海峰先动手。然后拿起棋子放在中央,中央先飞的话,林海峰可以点角挖掉一块实地,这样他就必须要杀龙一决胜负。他抬起头看着电视上长考的赵向北,他会选哪个?
赵向北在长考了整整1个小时.之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实地的诱惑,向外尖补右上角。这一尖比依田的三三位置更好,比单纯的补角相比上边更厚,对于围攻大龙更有成算。
但是吴清源在研究室里却摇头叹息:这一手,输了.就是败招,赢了也是昏招。
这话从何而来?还在赞叹的依田纪基大惊,连忙过.去请教:难道这样补实地不好么?
手段的好坏,是要看时机的。吴清源连连摇头,中.央是无论如何不能让林海峰先动的,逃孤总比追杀容易些。如果这时候海峰在这里,他在中央黑大龙身上靠一手,这样下来就是打劫分断。白棋有眼,黑棋无眼,打劫会有好下场么?
但林海峰却比.吴清源所设想的过分的多,先点后靠虽然逃得狼狈不不堪,但也硬是冲出来两个断点,连打劫的机会都不留给黑棋。
赵向北左手的扇子呼呼的摇的飞快,右手的手帕攥出水来落在地板上。
又是1个小时,他冷不丁的放下扇子,抬手挖断白大龙腰眼。
林海峰稍稍一怔之后,终于拿起了手边的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摇的十分用力,发出巨大的声响。
坂田荣男问吴清源:这一手如何?
吴清源摇头:暂时看不出来,感觉很过分。
既然吴清源都表示看不出来,那么在座研究的棋士们也就同样的理解不了赵向北这一手的含义。
林海峰有些迷茫的看着棋盘,不管怎么算都觉得这样挖断没太大意义,除了逼着大龙单官联络之外,对于补中央的断点没帮助。
如果局面广阔那么单官联络显然不可接受,可已经到了大龙对杀的时候,单官显然也就无所谓了。
总不能丢下尾巴上的一串兄弟吧。林海峰犹豫了犹豫,从外面打,同时留下跳下右边搜刮的手段。
吴清源看到这一手,连话都不说了,起身回对局室去。
如果说刚才赵向北那一下大家都在迷茫,现在就连三村智保和张楠这等初段棋手都看出问题来了:这不是典型的先中后么?
围棋复杂之处,在这里就有了一个体现。谁都知道所谓宁失三子不丢一先的格言,而先行的黑棋必须要贴还5目半,由此可知先手对于围棋的重要性。但是林海峰这一打看上去是先手还留有搜刮右下的手段,却是先中后,一番变化之后赵向北多出来中央一冲,林海峰必须补,接下来黑棋不管是补右边还是中央关起,白棋都必须再补一手才能消掉被冲出来的极恶的味道。
这时候,赵向北中央就可以就地搭帐篷做活了,白棋大龙立刻从追杀者变成被围捕的。如果不逼得太紧放白大龙做活,黑棋收兵回营在中央围起这么十来目,林海峰立刻就要认输。
后中先是妙手,用一个后手换来大局上的先手,这样的手段无论在哪里也要被赞叹。但先中后,则是典型的恶手。
林海峰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手里的扇子摇的更快了,哗啦哗啦的吵得一旁的赵治勋和加藤正夫都难受。正在撅火柴棍的赵治勋偶尔回头看一眼,满是无奈。
坂田荣男因为林海峰的扇子问题而闹过意见,可棋院管不了他,所以坂田荣男时代被林海峰终结了。石田芳夫也和他的扇子闹过意见,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弄了把更大的扇子比赛噪音,所以林海峰的时代终结了。
现在赵治勋和加藤正夫都不堪其扰,赵向北反倒镇定的很,缓缓抬头看那扇子一眼,自顾自的把鞋脱了,盘腿坐在椅子上继续看棋。
我们招谁惹谁了!赵治勋终于受不了了,站在在面向吴清源抗议,一个扇扇子,一个脱鞋!还让人活么!他们就不能考虑一下旁边还有一盘棋正在进行么?!
加藤正夫委婉一些,但不满之情同样溢于言表:您这俩徒弟,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么?
吴清源想了想,进去拍拍林海峰:小点声。然后拍拍赵向北,把鞋穿上。
俩人正常了,服务员打开窗户之后,外面的两位九段才无可奈何的进来继续对局。
但是他们显然也受了影响,接下来的30分钟里面先是赵治勋出错,把后手劫看成了先手劫,紧跟着加藤正夫自紧棋筋一气,两个人错着迭出。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赵治勋犯了最后一个错误,寻劫寻了个瞎劫,被满身冷汗的加藤正夫补住中央而屠龙获胜。
对于这个结果赵治勋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不过他不和加藤正夫纠缠,因为棋盘就在那里,也没人按着他的手落子在上面。他为未来着想,找吴清源要求一定要好好管管两个徒弟。
可当年坂田荣男和石田芳夫都办不到的事情,赵治勋显然也办不到。
十段战半决赛的第一局,在下午3点32分结束,加藤正夫中盘战胜赵治勋,拿到了挑战者三番棋决赛的门票。
加藤和赵治勋复盘之后便站起身,站在林海峰同赵向北的那盘棋旁,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
这盘棋,也接近终局了。林海峰在劣势下强硬的搅局手段奏效了,赵向北捏着鼻子无奈退让,但是即便如何,中央黑棋成了10目左右之后,白棋依然是败势。
黑棋78目,白棋7村智保算了算目数之后,报告,黑棋盘面8目。
林海峰身为大棋士却没有一点大棋士的身份觉悟,官子中各种杂七杂八的手段层出不穷,坂田荣男看了连连皱眉:这要是让大竹看到,他一定会疯掉。
棋形?谁在意……过分?谁在意……棋盘上的两个人像是比赛谁更无赖一样的收官子,但2目的差距终究林海峰还是没能追上。
下午5点22分,十段战半决赛第二局结束,赵向北初段执黑2目半战胜林海峰九段,挺进挑战者三番棋决赛。
复盘的时候,林海峰只问:你这手挖,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向北回答:纯粹是捣乱。我看不清楚,就试探一下,仅此而已。
这样子啊。林海峰点点头,签字起身走人,脸上依然波澜不惊。
终于到三番棋了……赵向北没走,靠在椅子上先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收拾棋盘。这是他作为下手必须要做的。
三番棋什么时候开始?赵向北从对局室出来之后问吴清源,对手是谁?
2月底到3月初。吴清源手里拿着赛程表和比赛结果,对手是加藤正夫。
老熟人了啊。赵向北回头看着加藤正夫,笑了起来:想不到在王座战之前,就要和您先下一次三番棋了。他弯腰鞠躬,还请多多指教。
加藤正夫却丝毫不像对其他初段棋手那样的高高在上,而是恭谨的还礼:不敢,也请你多指教。
在挑战决定权三番棋之前,还有那些比赛?赵向北晚上和林海峰和吴清源出去喝了一顿小酒之后,回来看比赛通知单:鹤圣战,俊英战,大手合……
怎么还有大手合?赵向北下棋的那个年代,日本围棋已经取消了大手合比赛,所以对其赛制也很不了解,我不是输了三盘了么?
那是秋季大手合。张楠窝在被子里困得迷迷糊糊的,新开始的是春季大手合。
赵向北对于大手合升段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比较喜欢头衔升段,所以只是看看鹤圣与俊英战的赛程便把通知单放到了一旁。
一个头衔都不放过,是他的既定方针。不过他上辈子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赛事,难免在热情上相对于七大来讲,就少了很多。
一个已经打入十段战三番棋挑战赛,拿到新人王头衔,准备在2月参加棋圣战全段争霸战和最高棋士决定战的棋手,在俊英战这种限制级赛事里面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当然依田纪基不这么认为,但他被结城聪淘汰了,暂时是没办法复仇了。
哎呀,没有比赛的日子,真悠闲啊。赵向北这话可不能当着正顶着大风去给研究生补课的张楠面前说,不过看到三村智保和依田纪基,他可不在意小恶心他们一下,整整5天没有比赛了,这样悠闲的日子真是不适合我。
三村智保竟然还有心情反击:那你为什么大手合比赛还要连败三场,连段位都升不上去?
那又如何?赵向北不以为然,难道我还要指望这个升段么?假设我赢了加藤正夫,然后十段战拿到头衔,那么还不是要被称作赵向北十段。
依田纪基看看三村智保,暗地里叹气:何必要自取其辱呢,算上这次俊英战你已经连败给他四盘了,斗嘴难道有用么?
赵向北看看时间已经快上午10点了,收拾一下穿好外套一边和三村斗嘴一边同去藤泽家参加研究会。
藤泽的研究会一向是来者不拒,不论高段低段棋手都欢迎做客,一直是棋手们的乐园。要是赶上藤泽心情好,一天还管两顿饭而且顿顿有酒有肉。要是藤泽下棋下的兴奋了,那么去高档的地方大吃大喝也有可能。
当然,想要大吃大喝,必须要看藤泽当时的经济状况。毕竟债主跟着藤泽去比赛也是日本棋坛的一道风景线,老藤泽六年棋圣的奖金至少一半儿都用在还债上,这次胃癌住院都是他夫人找淡路修三借钱治病,可想而知他家这一段的经济状况。好在他儿子藤泽一就三段不断的拿钱来贴补家用,他一家七八口才没饿死街头。
即便这样,老藤泽在带徒弟(高尾绅路和三村智保)的情况下,也没误了去赌自行车和看赛马。
三村智保还好,毕竟已经入段。而可怜的高尾绅路才十几岁,想要问老师一个手段都要跑到赌场去问,就是在是有些过不去了。
最要命的是,藤泽一就竟然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甚至藤泽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最小的孩子今年多大。
所以孔祥明曾说,秀行不是一个完人。作为棋手,他是可敬的;作为丈夫,他是可叹的;作为父亲,他是可怨的;作为男人,他是可爱的;作为长辈,他是可靠的;作为朋友,他是可信的。
好在这时候的藤泽去自行车场只要输光了就回来,再也不欠外债,要不然他恐怕下辈子也还不清账。
不过也就像孔祥明说得,他是个可敬的棋手,可靠的前辈。赵向北听说藤泽的研究会之后,也没有和刚刚出院的藤泽打招呼,便在一个研究日的上午空着手贸贸然的跑过去,三村智保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人了。但是藤泽坐在榻榻米上却埋怨: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已经等你许久了。
而那里的气氛,也远不是像其他老师带徒弟那样等级森严,老师只是讲解学生只能听讲。藤泽家的氛围十分活跃,棋手们可以对对局提出自己的看法,很有后来的自由式教学风范。
赵向北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他大哥正在资本主义原始**的驱动下,正在深圳埋头苦干拼死拼活。他自然也不知道这时候赵向楠正在为了她自己能找个好玩的地方正在拼命地借钱只差卖身——当然,这年头她敢卖也没人敢买。他也不知道在距离东京藤泽家620公里的西宫市,一个女孩子正在上课走神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到东京去赵君玩。
而同时在香港,性格柔软的张婉婷正坐在家里罕见的向着助理大发脾气: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早给我看!
寄来的时候,您正在纽约。助理低着头心虚的说,所以……
所以就放在纸堆里整整4个月?所以就差点扔掉?要不是我问了一声这些东西就被填到维多利亚湾了!张婉婷气的脸色雪白,而罗启瑞则专心致志的翻看着一本纸似乎完全没听到老婆在说什么,越看眼睛越大不停的喃喃自语:真是个奇才啊,如果真的这样子拍摄,真是完美了……这些歌写得真好……
这是赵向北绞尽了脑汁才回忆起来的最红的流行歌曲,不好才怪。
罗启瑞终于把头从剧本里抬起来,柔声终止了张婉婷的发飙:那么,要不要把这些歌曲加进去?
加!张婉婷的感性思维在刹那间占据了上风,大不了把一些场面重新拍摄!
重拍?罗启瑞问:预算怎么办?
告诉老板们,先借后还,用这些歌的版税抵押。张婉婷没好气的说,那些老板们不会不识货。
咱们只有使用权,没有版权。罗启瑞提醒她,当初这位赵向北先生可没说把版权给你。咱们也只占三成收益。
这个事情我会和他谈。张婉婷吐了口气,咱们讨论一下该怎么把这些音乐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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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有人说,赵向北现在纯粹是靠捡漏才能赢一局。但是围棋本来比赛的就是谁犯最后一个错误,赵向北犯错是正常的,对方犯错也是正常的。双方都没错的话,那围棋也就没办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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