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泡软骨头
翌日，凤澜兮出奇的起了个大早，刚用完早膳，便被皇帝召进宫。
马车颠簸的让精神大好的凤澜兮，昏昏欲睡，到了宫门口在浅芍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上准备好的轿子，一路来到御花园的湖心亭。
清风拂面，暗香阵阵扑鼻，使打着瞌睡的凤澜兮精神为之一震，清新的空气仿佛能洗涤心里的浊气。放眼望去，繁花锦簇，竞相争艳。不远处红栏绿板，曲廊回旋，倚栏栽种的花色都是极为罕见的珍贵品种，比之御花园里的百花更胜一筹。
凤澜兮看着都有些眼红，这些珍品她的花坊斋未必有这么多品种，老皇帝折腾她这么久，索取些利息也不为过吧？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却让身后的浅芍深深打了个寒颤，抬眼望着头顶灼热的太阳，有些不能理解。
绕过御花园后方的小径，来到湖边的回廊，站在这里清晰的看到亭中有不少人，阵阵欢笑声传出。
“咦，那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么？”亭中绿衣少女眼尖的看到伫立在岸上的凤澜兮。
亭中的笑声归于沉寂，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一身大红色的凤澜兮，见她徐徐走来，抱有看戏，同情，轻蔑，不屑的表情。
凤澜兮不予理会，对上皇上耐有寻味的眼神，小脸一垮，悲恸的走到他身边，半蹲在地上，衣袖掩面的低泣道：“皇上，澜兮辜负您的期望…还让父亲名誉扫地……”
“兮儿，朕是为你好，最后反而弄巧成拙，让你伤心。只怪你的夫婿们都是命薄之人，没有福气。也罢，你暂且在府中修养，日后看中哪家儿郎跟朕说，朕会替你做主。”皇帝情真意切，言之凿凿，让人听了为之动容。
凤澜兮闻言，肩膀耸动的更加厉害，众人原本看戏的神色，见她哭的很伤心，变得同情。哪里知道凤澜兮听到皇帝‘感人肺腑’的话，笑的差点抽过气去。他是恨不得她的名声稀巴拉，哪里会真的替她寻户好人家嫁了，真是难为他还要做戏。
“好了，兮儿，朕当初答应你娘亲，好好照顾你，如今……唉，愧对你娘亲的诺言。”老皇帝一脸的惆怅，思绪飘远，眼神没有焦距的注视着湖里的荷花。
凤澜兮一顿，娘亲？皇帝的话什么意思？自己明明有丞相爹爹，娘亲为什么要嘱托他照顾自己？细细回想皇帝看她的眼神，越发觉得怪异。
搓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皇帝，脸色苍白的问道：“您认识娘亲？”
皇帝这次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侧头叹息，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后示意凤澜兮起来，慈爱的目光看向角落里一直倚栏而坐的男子身上。“苍儿，你已十年不出府，日后有何打算？”
男子慵懒的斜靠在雕栏上，一袭黑袍松垮的罩在身上，一头紫色暗泽的发丝不扎不束的散乱在身后，浑身散发着尊贵卓然的气质。缓缓转过头来，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宛若上帝塑造的完美艺术品，毫无瑕疵。狭长的眼里冰封着骇人的冷芒，左眼下的朱砂泪痣异常妖魅，闪现着红绯的光。
凤澜兮不禁看呆了，不是他清隽俊美的容颜带来的震撼，而是他身上透着孤寂、哀伤的气息，透着一股子颓废美。让人想要了解他的内心，抚平他紧蹙的眉，溶解他眼底的寒冰。
对上他无波无澜的眼，凤澜兮蓦然回神，这才发现亭中的人都离他几米远，分坐两边。其余的大臣儿女眼底露出惊艳、惧怕的神色，恍然明白他就是和她名声一样大噪的七皇子龙苍绝。
“我这废人还有何用？”冷冽的话透着嘲弄，只是目光在看向盯着他发呆的凤澜兮，漾起一丝涟漪，这女人太会装。
凤澜兮心头一震，局促的别开视线，她明白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装的。
“苍儿，雪姬老人说你的腿还能治……”
“若无事儿臣便回府。”龙苍绝面无表情的打断皇帝的话，紧抿的薄唇尽显不悦。
闻言，凤澜兮突然对龙苍绝感兴趣，在他最辉煌的时候，迎来了他黑暗的人生。这样霸道不可一世的人，怎么能忍受曾经带他仗剑杀四方，带来无数荣耀的矫健双腿，一夕间连行走都是那么无力，任由它一遍一遍的摧残高傲的灵魂？
难道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残暴嗜血的性格？成天杀人发泄心底的戾气么？可是，她不明白明明可以治好，他为何自甘堕落深居十年未出？心莫名的隐隐揪痛，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为什么不治？”凤澜兮心底的疑问破口而出，不禁她自己愣住了，就连起身走出亭子的皇帝都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在老皇帝眼中，凤澜兮无非就是胆小怯弱的人，如今，竟然敢问他这个暴戾、喜怒无常的儿子，不得不让他正视。不过这也好，他也很想知道儿子为何不愿意治腿。
“你为何要嫁？”龙苍绝对她的话有些意外，她不怕他么？应该是不怕，不然为何明目张胆的看他那么久，寻常人正眼都不敢瞧一下。
对他的反问，亭中的人一脸诧异，原以为他会发怒，没想到他会问凤澜兮为何要嫁人，这和他治腿有什么关联？
只有凤澜兮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不禁气绝，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指着他的脚说道：“我嫁人是圣旨不可违，再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而你，明明可以拥有矫捷的腿，你却不治，怨天尤人算什么男人？和风烛残年的老人，四肢不全由人照顾的废人一样，一身硬气也被磨成一泡软骨头。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那些让你伤，让你悲的人么？错，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还不如死了痛快！”这番话是对他不满想要刺激他，说到最后却是认了真，隐隐有些愤慨。
咝——
众人倒吸口凉气，看着龙苍绝越来越阴沉的脸，身上散发出强大的煞气，脸色惨白，缩着脑袋等着他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