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节 沙丘的阴面
其他的食客倒是偶尔说着话,不过石手的落寞也被隐藏在了这种偶尔的喧闹之中,时间静静的流逝,等到夜真正的深了的时候,石手就算再怎么慢的吃东西,桌上的菜肴也吃光了,他知道他可以再买,但是他却没有,咽下的饥饱程度让他觉得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不需要再多吃些什么了,那会让他觉得整晚都很难受。
其他桌子上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伙计正在向他们分发酒水,如同石手所猜想的一样,每个人也都取用了一点点而已,看到他们饮酒,石手的喉头也有些发痒。在大漠中是不能饮酒的,这一点他知道,因为喝酒非但不能解渴,还会让体内的水分流失的更快,是在大漠中的忌讳。可是连赤鬼都告诉他,这里并不算是大漠,何况,同屋的这些人,在大漠中行走的经验肯定要比自己丰富的多,他们都在饮酒,那想来,也是没什么危险的。
石手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后跟伙计也要了一小杯酒。他看着那琥珀se的液体,越发的垂涎yu滴,于是一饮而尽。
酒跟的味道跟中原也有很大的区别,这里的酒带有一丝丝的甜味,喝到喉咙里也有一些粘稠,与之相比,即便是桂花楼最好的酒也显得有些清汤寡水,毕竟不能挂在喉头的味道,只要那么一刹那,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小杯,让石手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他非常想继续的喝一点,于是他仔细的去观察周围的食客,那些人虽然饮的很少,但也是每个人都要了一小壶。而且石手也感觉到,这酒的味道虽然浓烈,可是酒劲并不大,这一小杯喝下去,石手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他在桂花楼当了账房多年,酒量虽然称不上是海量,可比一般的酒客也着实的要好一些。反复思量下,石手觉得,喝一小壶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毕竟在场的人都是这么喝的。另外,石手也不同于其他的客商,客商们都有货物要保护,如果醉了会误事,可是石手身上,只有一些银两,和一块对别人没什么用的石头。银两丢了无所谓,在大漠中钱的作用本身就小,至于石头,虽然重要,可是傻子还会拿这么一个没什么用的东西来增加旅途的负担呢。至于时间,石手更加不在乎,他可以再这里花上一天时间醒酒,然后再上路。
最重要的是,石手晚上还要在这家的马厩里留宿,如果只喝一小杯酒,有一些驳了主人的盛情,住下来脸上也显得不好看。主人家固然不希望客人喝太多的酒,可对于免费的东西,要是取的过少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石手好生没趣。
石手用了很多理由才让自己开口去跟伙计讨要一小壶酒,又自我辩白了很多,才毫无负罪感的喝下去。这一次,他选择了慢慢的喝,这酒的味道更加的显现了粗来,这一次,他感觉到了,酒中有西域的葡萄,正是葡萄的加入,才导致了独特的酸甜和粘稠,这种粘稠恰到好处的把酒的味道挂在了喉头,即便是酒入肚后很久,吧嗒一下嘴,依然可以品出无穷的韵味。
石手对此称赞不已,但是喝着喝着,他感觉到在酒的所有味道之后,还隐藏着一种腥味,这腥味不容易发现,可发现之后就变得极为明显,腥味慢慢的遮挡住了其他的味道,还被粘稠挂在了喉头。石手感觉自己就好像喝了一大锅没有处理好的鱼汤,不,这种比方还不够准确,这种挂在喉头的腥味,就好像是喝了一大杯的鲜血一样。
这种想法,让石手愣住了。酒的颜se确实是有些红的,莫非……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明白,这纯粹是自己毫无根据的幻想,这是属于过去的自己——刘林的毛病,并不属于现在的石手。何况,即便是按照最为浅显的常识,血中又怎么可能会有葡萄的味道呢?一定是自己多ri不喝酒,偶尔饮酒产生的幻觉。正好,眼前的这一小壶也喝干了,腥味出现的恰到好处,否则的话,说不准还会再点上一壶,酒喝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喝一壶也能够对得起主人的盛情了。
石手没有说话,仅仅凭借内心的活动,就把这件事从好事到坏事,再到好事过了个遍。他对自己的改变非常满意,很多刘林身上的缺点虽然也出现在了石手身上,但最终,都被客服了。这应该是自我挑战的一种胜利,虽然别人看不到,但也足够石手欣喜。
屋外传来了爆竹声,声音大的惊人,这也可能是沙漠中太过于安静原因。石手吃饱喝足,正好走出屋子,来欣赏爆竹。小镇上人不多,燃放爆竹的是几个相对年轻的人,石手看的出来,他们的动作都笨拙而且幼稚,应当是多年不燃放这个东西,直接凭借记忆去搜寻小时候的动作和回忆吧。爆竹的数量也并不多,这也可以理解,不会有那个商旅带着这么容易爆炸的东西在沙漠中旅行,而小镇当中,也不会准备太多,异乡的新年,大家都只想意思一下,谁也没琢磨着要把事情搞的太隆重。
此时房间内的食客们也纷纷走了出来,石手看的出来,他们中有很多喝的有点多了,脸上泛着过分的红光,言谈举止也开始夸张了起来,也许他们要休息上一天才能够赶路。这些客人散的很快,一点也不像桂花楼的那些酒客,从第一个开始走,到最后一个离开,几乎要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看来这些商旅做事,倒也比较爽利。
人群散去之后,石手去找白天答应能留宿的那个伙计。伙计虽然一开始没想起来石手是谁,但是想起来之后,就热情的把石手带到了马厩,而干爽的稻草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石手伸了个懒腰,把身体埋在了稻草之中,从不离身的石板也枕在了脑袋下面,闭上眼睛,准备进入这一路上最为香甜的梦境。
这里确实是太安静了,爆竹燃放完毕,人群散了之后,这座小镇就好像死了一样的安静。那些商旅们也都很困吧,这也不错,一路西来的时候,碰到那些豪客虽然也非常的爽利,但这些人睡觉都非常的不安生,石手几乎从来没有在那种简陋的客栈体验过完整的睡眠,这都是因为那些突如其来的聒噪。
石手入眠的很快,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脑袋也有些发沉。他的梦很复杂,各se人等纷纷粉墨登场,他梦到海砂其实是个恶魔,她想吃掉所有人;他梦见,武松陷入了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他甚至梦到了武大郎,武大郎骑在高头大马上,好像一个威风的将军一般,耀武扬威,路过石手的时候,还用马鞭粗暴的抽了石手一下,而石手则用石化的右手举起稻草,轻轻的一挡,便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武大郎被这反击阵的摔下马来。震天的欢呼声传来,很多人都在指着武大郎笑,笑的人里面有潘金莲,有武松,还有西门庆,甚至还有桂花楼的伙计和阳谷县衙的那些死去的官差。
石手抓紧了手中的稻草,这让他觉得心里安稳一些,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所有的事都是假的,不必挂怀,他也不着急从这梦里醒来,这样的休息也不错,毕竟自己也很久没和这些人想见过了,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稻草摸起来,真干爽,真舒服。
等等……稻草?!石手突然间发现了不对劲的事,大漠中怎么可能会有稻草?最近的种植水稻的地方也得有个五六百里,谁会把这玩意弄到大漠里来,吃稻草的牲口大概都不会在这里吧。这么一想,问题就多了起来,为什么会有马厩?在沙漠中难道有人骑马?这太荒谬了,要骑也应该骑骆驼吧,但是石手看到这马厩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就是说,这马厩的尺码是按照中原的马匹的大小而建的,要是骆驼来的话,会显得非常的局促。
这小镇有问题!一定有问题!石手用牙齿咬破舌尖,舌头一疼,喉头一发咸,人便清醒了过来。
眼前哪还有什么稻草、哪还有什么马厩、哪还有什么小镇,他身体的一半被埋在沙子中,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石化的右手正指着远方。石手马上意识到,如果自己醒不过来的话,那就会成为路标中的一尊。
清醒后的时候,赶忙用手去摸脑袋下面的石块,还好,这要紧的东西还在。然后他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奇怪的是,居然也在。看来并不是劫财。石手挣扎着从沙子中钻了出来,举目四望,他所躺着的地方,正是一个大沙丘的yin面,而四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什么小镇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