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与大哥一样的人
大哥被困山上,具体情形如何谁也不清楚,映雪不至于走到以死相拼这步,他要真想去找大哥,倒入直接去山上一同寻找比这诡异的红虫子更快不是?苏通觉得另有原因,而很快便亲耳听见能将身心撕碎的苦衷,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想起来时仍然觉得痛楚。
映雪痛苦哀伤地看着千魅,颤抖着上下唇,语速缓慢,像是生命从他身体里缓慢流失,他的声音听来都开始缥缈苍老,“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可多年来我心里只有他,我从不知师父所愿,但我深知他毕生的愿望是报仇雪恨,我不能让他们带他走,他们这么做会害死他的……”
“你怎么那么傻?”千魅痛道,却不敢乱碰映雪,只能僵硬地维持同一个姿势撑住映雪的身体,“你以为你死了师父就不怪你了,就偿还活命之恩了?”
映雪凄惨地笑,“我没脸活着呢……”
映雪无可奈何地苦笑,他还能怎么办呢?在师父与贺靳之间不能两全,只有一死他才得完全。
被污泥风尘沾染了他白衣发丝掩不住他如雪般灵洁纯透的气度,此间他这般凄楚地笑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苏通的心拧痛着,凑上前,“我要怎么做?”
映雪收起了一身苦楚,对苏通露出雪一样圣灵洁白的笑容,这是苏通第一次见映雪这般开心的笑,仿佛雪中精灵,清透洁净闪闪发亮,“再等一会儿,它会带你找到他,你跟着它,找到你大哥后,不要提起我。”
“什么没脸活着,都是谎话,”千魅见他对苏通温柔备至的样子,不禁吼道,“你就是怕他不再见你,怕与他为敌,怕看到他死!”
被说中了心中的痛,映雪笑得惨淡,“我是个懦夫呢……千魅,请一定原谅我,对不起了。”
“不,”千魅的目光混乱地在四周扫视,嘴里念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映雪有些痛苦的看着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他,自己何其孤单啊!他试图想让他安静下来,却又不能动,只得眼睁睁看着,突然千魅的脸颊到额头迅速显露出一根青玄的脉络,吓得映雪浑身一震,一把紧握住千魅的手,“别这样,千魅,毒在扩散,摒除杂念,快……”
千魅浑然听不见映雪的声音,拼命地挣着手,映雪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千魅发疯拽扯了三两下,便从映雪手中挣脱,映雪滚到地上,连嘴唇都已经发白,他慌忙地抬头望着发疯似得冲出门去的背影,抑制住捯饬的气息,扬起颤抖的手送了一根银针进千魅身体里,见快发狂的千魅定在门边,映雪终于神色稍缓,却来不及稳住紊乱的心脉,一连呕出三口血。
这番突变,忽起忽止,不明就里的苏通定住神时,映雪已经又倒在地上,这次连动也动不了。
苏通慌忙走近扶起映雪,映雪却闭着眼毫无反应,苏通心头狂跳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微弱地仿似游丝,他的心也跟着映雪的气息忽跳忽停,他的声音不禁颤抖,“映雪,映雪,映雪……”
想起千魅不敢乱动乱碰映雪,他也只敢僵硬地维持着扶着映雪的姿势,一声一声地叫着怀里的人。
终于,映雪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他的视线正对着门外的千魅,眼里漫起沉沉的忧忡,艰难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递进苏通手里,“请你帮我一个忙,把这东西点燃对准天空。”
更多的映雪已经不再说,苏通接过那只简简单单的竹筒,望着长长的引线,虽不明白但还是照着做了。
朗朗白日下响起一声山崩地裂地巨响,震得苏通一时失神,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却听他说,“把我藏起来,不要让一会儿来这里的人找到我。”
苏通不知道他用这烟筒找了什么人来,但那东西能与边防之间联络用的信号弹媲美,就算是君子盟,不同与普通人家,也让苏桐暗暗心惊。
映雪又道,“藏好我之后,血灵会带你去找贺靳,千魅你也不用管,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救他。”
苏通没再多说,他与映雪并无深交,但却体会得到映雪其实与大哥是一样的人,他们很多事宁愿烂在心头也不会说与人知,他依言将映雪抱起,放进后院草屋的木桶里。
但照刚才的情形,哪怕是具尸体,千魅也势必要找出来,这一点映雪不可能不知道,而此刻自己将他挪了个不算藏人的地方藏起来根本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映雪聪敏,断不会做这样的事,虽然命在旦夕,但却坚定得仿似有用之不尽的生命一般,与大哥一般无二,他想知道映雪此时此刻的真正在想什么,好比能知道大哥以前甚至以后真正想做什么,他不由道,“千魅不会放弃找你。”
映雪闭上眼,靠在桶里里,“只要给我点时间就足够了,你快走吧,贺靳还等着你。”
苏通心头一颤,那血红的东西像蝴蝶一样开始扇动起双翅,翩翩飞离映雪,那东西看起来不会等他,不……应该是映雪不想让他在这儿追问他不会再回答的问题浪费时间,扭头盯着那张白如雪的脸,他有些不甘心地退出了草屋,跟着血蝶去找贺靳。
连绵的山对于苏通一人而言何其之大,若非跟着血蝶,只怕他一踏进山里便不知往何处去找人,跟着它虽然来的路上行进很慢,但在山里却一分一秒未多耽误,从山底下到山腰此处瘴气弥漫之地,也才一盏茶的功夫。
血蝶飞进那雾气缭绕的林子里,那猩红之色被雾涛埋没,很快就要隐匿起踪迹,苏通顾不得其他,埋头紧跟而上。
未过多久,行至一座小草屋前,那血蝶刚落到草屋门上,便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更没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开始苏通还以为是被人发现击碎了那东西,但半晌没动静,那东西也是的的确确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才从树后露出半个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