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忌日生辰
穆浠答道:“五日,我给红青他们说的是,你急火攻心,不是什么大事,清醒之后就好了,他们去看顾炎去了,他也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你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不去。”我只有两个字,之后,我便慢慢的闭上眼睛,将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一种防备懦弱的样子,穆浠想必是以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本来我是背对着穆浠的,但是我却在他起身转身之后,转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
不知为何,很想记住他们的背影,那是一种离去的诠释。我也想带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因为那样,我可以不用看见他们的眼泪,那是一种灼热的情感,我现在已经承受不起了,也不想承受了,请原谅一个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懒惰。
待穆浠离开之后,空荡的房间就只有我一人的呼吸声,微弱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好似没有呼吸一般的死去,如果有可能,我多希望能在一个很小很普通的房间中,我的爱人都聚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彼此的温暖,没有眼泪,只有幸福。
可是,那现在只是一个梦吗?我仰头看着房顶,看着入神,连眼睛都忘了眨了,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第二天,我没有和一个人说,只身一人去了皇宫,遥远的看着那个皇宫,城墙高大威严,平时觉得它阴森之极,今日却觉得它异常的亲切,因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因为那是我亲人居住的地方,那里有我的童年,有我的回忆。虽然在这皇宫中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堪往事,太多的无奈,可终究是一份回忆,是一份值得记忆的生活。
我去了母皇的宫殿,支开了所有的人,和母皇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夜幕的时候,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回太女府。
母皇想让人送我回府,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想一个人走走,好久没有一个人这么散步了,好久没有这般的轻松了,我忘了皇宫和太女府的距离,我忘了已经慢慢黑了的天空,只一个人顺着自己的意识在走,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生命,随波漂流。
可是为什么街上的人都在奔跑,为什么脸上的水滴越来越多,原来是下雨了,我仰头看着压得很低的乌云,雨水如眼泪般一颗颗的砸进我的眼眶中,待雨水满溢而出之后,滑落嘴角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咸味。
雨水砸乱了紧密的行人,只剩我一个人在雨中悲伤,静静的看着天空,眼眶中的雨水周而复始的留下,砸乱了那个已经破碎的心脏,变得破烂不堪,变得不堪一击。
直到口腔中的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我才低下了一直扬起的脖颈,一只手撑着墙壁,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滑落,口腔中的血液在涌出唇瓣之后,与雨水快速交合,快速消失,一口一口的血液从空腔中涌出,好似一群调皮的孩子,在争先恐后的从我这个悲惨的身体中逃脱。
我竟然笑了,仰头大笑,但是瞬间,我的笑容就停止了,因为我感受到了身体被披上了一件衣服,因为我听到了白凝宸的怒吼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你用这么折磨自己吗?”
我抬头看着白凝宸,此刻的他也已经被雨淋湿了,但是雨水在他身上的滑落,我只看到了出水芙蓉般的美丽,而我此刻想必已经丑死了吧,他还真是出现的及时,每次都会在我落魄的时候出现,我傻傻的笑着看着他道:“你不会是展开了你那个气味搜索吧?所以才会这么准时的看见我落魄的样子,有这个神力,就是好,无聊的时候,还能用来玩。”
白凝宸却一把将已经快站不稳的我搂入怀中道:“我这是拿命在玩。”
我听不懂白凝宸话中的意思,但是我却听见了命那个字,生命的意思,我很敏感,苦笑的推开白凝宸的怀抱道:“你来干什么?”
“你走的时候没给任何人说,见你一天都不回来,所以都出来找你了,我感受到了你的位置,而且武功高,就比他们先一步来了,他们应该马上就能到了。”
白凝宸的话音一落,就看见红青和绝情在雨中正向我本来,我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了不少,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焦急,我匆忙的将嘴角来回擦拭,不让他们看出一丝我曾吐过血的痕迹。
然后在他们的搀扶中,我回到了太女府,他们没有询问我到底为何在淋雨,只当我是为了顾炎所以才放肆的放纵自己,可不知,我还为另一个理由在哭泣。
回到府内,我就连续发烧三天,浑浑噩噩的,身边的男子一直在轮流的照顾我,虽然我的意识很浑噩,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温度,只唯独少了那一个人的温度。
待我意识恢复的时候,我看见了担忧的四张脸蛋,有红青的,有绝情的,有穆浠的,还有白凝宸的,我很知足于现状。
红青是第一个发现我醒来的,连忙凑到我眼前问道:“怎么样,还有哪个地方难受吗?”
“没有。”我轻声的回答道,因为每个地方都很难受,但是我却没有说出来。
红青听见我的话,笑容慢慢的扬起,不过我的余光却看见,穆浠的双眼已经通红。
别人的时间是一年一年的过,我的时间是一刻一刻的过,因为我贪恋在这世界上的每一刻,还贪恋着他们每个人的温暖。
可是当红青给我说起:“顾炎已经出府了,在顾火的府邸住下了,顾火的脾气倔,你去哄哄就没事了,他指定不会一直生你的气的。”
我贪恋顾炎的温暖,可是我却拒绝了去见他,去安慰他,去留下他,因为留下了何用,待我慢慢的灯枯油尽的时候,多一双为我流泪的眼睛吗?我不需要。
穆浠在无人的时候,端给我一碗褐色的药水道:“这是我新配的药,药剂有些猛,不能长期使用,否则会让你心力交瘁,隔一段时间喝上一碗,可以吊住你的命,也可以让你出现暂时的兴奋状态,如果你一直这么虚弱的话,红青他们会怀疑的。”
我现在连抬个手都很是困难,偏偏红青他们在的时候,我还得故作很好,真的很痛苦,我颤颤巍巍的端过那碗褐色的药水,闻着刺鼻的药剂味道,仰头,一口气喝完。
穆浠接过我手中的空碗,放在桌子上,背对着我说的:“你不去见顾炎,我懂你的理由,我想知道下一个是谁?”
药剂的苦涩涌上喉咙,手里的蜜饯,却怎么也不想吞下,因为只有嘴里的苦涩能暂时压下心里的苦涩和决绝,可是苦涩的声音还是从心底里涌了上来,只轻轻的道了一声:“绝情。”
待穆浠走后,不知是药劲上来了,还是心劲上来了,看着外面的黑夜,竟显出一丝向往,红青和绝情都去看住在外面的顾炎去了。
只剩我一个人。漫步在这个四方的院子中,来来回回的渡步,夜晚的空气还真是新鲜,猛然间听见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我心里一疑惑,顺着刚才发声的地方摸索去,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什么人,只有脚底滚落的酒瓶,我低头看了半响,才猛的仰头去看屋顶,果然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一个人,那个在黑夜中也永远穿的扎眼的男子。
我在库房搬了一个满是尘土的梯子,颤颤巍巍的爬着梯子,上了屋顶,看着那个萧条的背影,多让人添了几分怜惜,我努力让自己的腿不要打弯,小碎步的迈到白凝宸的身边,他明明听见了我的声音,但是他却没有将目光转向坐在他身旁的我。
我也不想自讨没趣,因为我看见了白凝宸眼角的泪水,他的悲伤,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承受,我不知道他的世界,到底允不允许我进入,所以我选择默默无闻的坐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一口又一口的猛灌自己酒,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不管一个再怎么坚强的人,总会有不为人知的悲伤,总会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他可以找个人诉说,可以借酒消愁,可以寻死觅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一个不懂他悲伤的人,怎么去阻止他发泄悲伤。
深夜中的风,还是有些冷的,我不禁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我与白凝宸之间的沉默,白凝宸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我,伸手将他的外衣披在我的身上,就如那个下雨夜,他也是将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瞬间感觉暖和了不少。
白凝宸一直看着我,我回望着他的眼睛,半响,白凝宸才将目光移开,终于开口说出了他今夜的第一句话道:“今夜,是我父亲的忌日,也是我的生辰。”这是白凝宸的诉说,这是他在邀请我参与他的世界。
可是我不懂他的悲伤,因为我的母皇和爹爹都好好的生存在我的世界中,我不懂亲人离开的悲伤,更不懂得因为自己的诞生,让最亲的人离开,自己的那种无奈和自责。
我只有一个还算靠得住的怀抱,我将白凝宸半搂在怀中,白凝宸也是出了奇的乖巧,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不知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能让肩膀上的那个人儿的眼泪止住。
白凝宸只是想诉说了吧,声音在黑夜中显的空灵道:“二十八年前的今天,是我诞生的日子,我是在一个荒郊野岭的一个农家长大的,听我的养父养母说,我是他们捡到的,那时候的我刚出生,全身还带着血迹,襁褓中只有一个纸条,写着我的名字,白凝宸。可是我刚能学会跑的时候,养父养母去世了,我一个人在荒山中找出路,碰到了叫我武功的师傅,在我十岁的时候,师傅去世了,我开始当起杀手,一个人接一个人的因为我的凶残死去。”
白凝宸的话语中,全是对自己的自责,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他,那么的洋洋自得,那么的自信满满,可是我却觉得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在自责他对每个生命的凶残,他在自责他的存在,但是他却依旧用凶残证明他的存在,他害怕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