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家难当(下)之冷战结束(3)
千金昨晚与赛亮缔结城下之盟,后者习于晚归,差不多10点才到家。她听到楼下马达声响,扔下杂志从丈夫怀里飞快爬起,直奔大门去堵二哥。
亮进门见她叉腰而立,绷着扑克脸说:“等我先把包放一放。”
千金劈手夺过来:“包我替你拿着,先请你家杨美人回宫。嗳,瞪我干嘛,昨天不是说好的么,赤口白牙还想反悔呀?”
她想起律师习惯索要证据,口头约定缺少法律保障,真后悔当时没录音。
亮没她想得卑鄙,此时的确准备履约,妹妹既心急,立刻动手也无妨。他径直走到秀明卧室,见门锁着,便用力拍打。
美帆问:“谁呀?”
他答曰:“是我,开门。”
女人的声气立刻尖锐:“这么晚了什么事呀?”
“你开门,我们当面说。”
“我、我已经睡了,你明天再来吧!”
她分明有意作怪,亮懒得同她周旋,见佳音秀明过来查看,便问他们要房门钥匙。秀明早盼他们和解,让妻子拿钥匙开门,美帆听到锁孔响动,赶紧熄灭台灯,拉起棉被蒙住头,门转眼开了,跟着灯也亮了,她的老公快步走到床前,她感到他的影子正覆在自己身上,心像鸟儿一样飞起落下狂跳不止。
“起来,别装睡。”
亮平静下令,伸手去扯棉被,美帆等待许久,终于盼到正面较量,自不甘退避,亮不过轻轻拉动被子,她立马翻身坐起,理理鬓发,落落穆穆问:“有事快说,说完走人。”
“你,今晚跟我去二楼睡。”
“哼,你来就想说这个?觉得我会乖乖从命?”
“你不回去?”
“哈,居然敢反问,我看你的记忆有问题,忘记我是因何离开的。我在那间屋子里饱受你的侮辱虐、待,每一平米地板都滴落过我悲伤痛苦的泪水,我不愿重温那些惨痛经历,已经发誓不再踏足半步!”
亮不管她情绪如何激昂,语气仍淡淡的。
“你不想睡二楼也行,起来,我另找地方给你住,这个房间是大哥大嫂的,你鸠占鹊巢十多天,妨碍别人生活休息,到此也该得休便休。”
美帆瞵眈丈夫静如止水的脸,急于设法搅浑了,自己势单力薄,挡箭牌也好冲锋枪也罢,总得拉一个,知道佳音在门外,便高声唤她。
“佳音,是你让这人强迫我回去的?我真的妨碍你和大哥了?”
佳音好生难堪,急忙摆手否认,顿了顿又说:“你住多久都没关系,可二弟一个人住楼上太孤单,工作到深夜,还得自己弄宵夜,瞧着怪可怜的……”
美帆假笑两声:“说了半天还是他可怜,那我呢?我又何曾不是独守空房!况且,我跟他对孤单的定义天壤悬隔,在他眼里,孤单是理想情人,伴着便黯然销魂,无比享受,在我却是风刀霜剑,杀人于无形的凶器,你说究竟谁可怜?”
“二弟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他有他的难处。”
“谁没难处啊!自己不顺心就把压力转嫁到我身上,刁难、辱骂、添息加利作践,吵架冷战还全赖我,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人家说反省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心灵的污垢,这面镜子他从没照过一眼,心地早如乡下茅厕,臭不可闻!”
秀明见佳音接不上话,忍不住出面。
“弟妹,你和小亮再怎么说也是夫妻,是夫妻就得吵架,但吵完闹够,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能当真搞成仇人。”
景怡也凑进来劝:“是啊,二嫂,婚姻是一架竖琴,既能奏出和谐动人的乐章,也会奏出刺耳触心的噪音,您不能因为厌恶噪音就把琴砸烂啊。伟大的哲学家告诫我们,不要以悲剧眼光看待夫妻生活中经常发生的摩擦,不要以回忆以前的争吵来加深眼前的痛苦。对待婚姻,眼睛应该半睁半闭,如果总是戴着放大镜看问题,上帝也能挑出毛病。”
美帆抬高手臂指向丈夫:“姑爷,您最好把这些话对他说,他岂止是戴着放大镜挑剔我,那吹毛求疵的架势,恨不能找副照妖镜戴上。我在他眼里,是比贾南风、刘玉娘还坏的恶妻,他巴不得休之后快!”
贾氏刘氏是历史上以淫乱歹毒著称的皇后,她竟拿此二人做比,真气糊涂了。
亮回头指示众人:“这女人人来疯,越劝她越闹,各位别费神了。”
“你骂谁人来疯!我就算疯也是被你逼出来的,你这个歹毒无情的男人,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给你那颗丑陋的心整形!”
“……我数三声,你自己起来。”
“你数!数一百声也没用,有种拿棺材抬我出去!”
“一、二、三。”
亮不紧不慢计数完毕,二话不说拉起被子裹住她,美帆防备到头发丝,抵不过他用强,被他像卷春卷一样卷得严严实实,只剩尖叫哭骂的份儿。
亮打包完毕,扛起她往外走,冷静的朝惊慌的人们说:“借过。”
景怡见他处事果断,魄力不减当年,再次心悦诚服,递眼神示意佳音拉住秀明,佳音很灵醒,已悄悄拽紧丈夫袖子,叫他别插手。千金听美帆大呼小叫喊救命,踮起脚尖冲楼梯喊:“二哥!我警告你不许再用暴力,赶明儿我发现二嫂磕了碰了,一准上妇联告你去!”
亮回到卧房,两手一抛,“春卷”弹性十足的落到床垫上,美帆挣得浑身冒汗方才摆脱“夹心”命运,早已恶气填膺,怒火冲天,不顾形象爬将起来,预备同冤家拼个你死我活。
眼前红光忽闪,一只大红锦缎绣金线牡丹的锦囊落到她怀里,里面装着一件小巧但又沉甸甸的事物。
“送你的。”
亮神气轻松得像逛公园,指一指锦囊,叫她打开。
他经常毫无征兆赠送礼品,却很少注意场合气氛,美帆眼下气得要命,抓起锦囊作势要扔,亮不慌不忙说:“你想清楚再扔,里面的东西价值十五万,弄坏还没地儿修。”
“什么?”
美帆怕被糊弄,衬起身子退至床头,解开锦囊上的绳索,拎住底部将里面的事物倾倒出来。
手心先觉冰凉,之后一碧如洗的翠色照亮她的双眸,那是一块圆润饱满的心形玉坠,幽绿欲滴,通体清透,两三根细如牛毛的深绿肌理悬浮其中,映衬出玉坠细腻坚实的质地,无疑是品相上乘的冰种翡翠,小小一枚便价值不菲,售价岂止十五万。
她愕然:“哪儿来的?”
亮说:“花十五万买的。”
“胡说,这翡翠品相这么好,十五万不可能买得到!”
“最近帮一个大款打赢离婚官司,替他保住大笔财产,这玉坠是他二奶折价卖给我的。你不是说绿色是你的幸运色么?上次给你买了祖母绿项链,你嫌样式西化,这枚坠子是中式的,以后换着戴吧。”
亮并非头回黄鼠狼给鸡拜年,但从没下如此血本,或许是效仿当年老美征服日本,认为常规战费事,直接种两朵蘑菇云,以求速战速决。
他放出的确实是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珠宝之于女人的诱惑绝不亚于美色之于男人,特别是由心上人亲手馈赠,其威力更是如虎添翼。美帆愤愤难平,却不知如何撒气,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则丈夫仍僵着面皮,但这光闪闪的玉坠在替他灿烂的笑,教她拉不下那个脸。
“你想用这个收买我?”
她抬头冲他翻白眼,已恢复小女人的别扭态度。”
亮知道作战计划成功在望,愈发闲定的说:“你是能靠小恩小惠收买的女人吗?如果是,我也不会动不动头疼了。”
“那……那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觉得这玉坠跟你很配,所以买来送你。”
“……你不是说我是不长庄稼的荒地吗?干嘛还做这种没有产出的投资?”
“……我在给自己攒养老金。”
“啊?”
“有人跟我说,老婆像树,只有把她养得枝繁叶茂,男人老了才能靠在上面休息晒太阳,我这辈子注定没子女,将来这把老骨头只能托付给你,现在得好好为树浇水施肥。”
“哦哟哦哟,这人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抵消罪过,省省吧,蜂蜜解不了蛇毒!”
“难道你想学日本女人,等男人退休后当成巨大垃圾扫地出门?”
“谁说的!我才没那么恶毒!”
“那就行了,反正已经决定这辈子一块儿过,就少生些无谓的闲气,乖乖听话,你不打草,蛇也不会咬你。”
亮说着手掌按住美帆头顶揉了揉,像闷骚的主人逗弄宠物,一直使劲到让她的下巴贴住胸口。
美帆久未同他亲近,得他这个亲昵举动,脸颊顿时红晕燃烧,心里半是恼恨半是甜蜜。抱头压住乱发,再看,亮已走出卧室,不禁情急吼叫:“要加班回单位去加!别把家当成办公室!”
亮在外厢回应:“我今天不忙工作,洗完澡想早点休息。”
美帆果然听到他窸窸窣窣脱衣服,没多久又见他回卧室取睡衣,上身只剩衬衫,扣子解到腹部以下,袒露胸膛,招摇而过。她只觉触目惊心,竟像未经人事的少女七慌八乱背转身,猜测丈夫嘴边必定挂起嗤笑,便拼命揪扯棉被,待他走后,方长长透一口气。
这坏家伙,简直吃定她,始终用水一般油滑的精明头脑操控她的喜怒哀乐。而她,只能做他掌心的小鱼,靠他提供的氧气存活,忍受他忽冷忽热的温差。她常常冲动的骂他无情,但种种迹象显示,他对她确实有爱,只是爱的方式自我、专断,不得要领。唉,一个男人在某些方面越能满足女人,极有可能在其他方面越不能取悦对方,这大概是上帝为求公正所做的安排。
她悻悻下床走进客厅,沙发靠背上搭着亮脱下的衣服,薄薄的羊毛衫上体温犹存,轻轻触碰,指尖便微微窜麻,绝非冬季常有的静电效应,是她心里的电池受到激活,悄然启动了某项程序。她接收潜意识下达的指令,抱住衣物,情不自禁埋头其中,熟悉的气息化作翻滚的潮水涌来,心跳像笼子里的小兔,身体慢慢升温,压抑已久的激烈情绪如同火山下流动的熔岩,渴望寻求一道喷射的缝隙……
亮返回卧室,推门见室内灯光昏黄,一缕依兰香悠悠荡进鼻孔,明显是妻子搞得把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不还清欠债,自家的收租婆不会放他安生。
他认命进到客厅,只见那妖娆的收租婆正耍弄水袖,翩翩起舞,长长的丝绸盘旋空中,仿佛婀娜水蛇,簇拥环绕更为婀娜的身姿。
美帆一袭白裙,云鬓高耸,恍如月下花精,胸前正挂着他刚刚送她的玉坠,幽暗的绿同时在她眼中跃动,化作柔媚水波。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轻歌曼舞飘然而至,水袖缠住男人颈项,勾他来云梦乡中共销魂一游,亮顺从配合,识时务者为俊杰。
夫妻搂抱移至卧室,灯光熄灭,但随即复明,亮去书房翻出上次贵和送来的,他原本准备丢掉的补药,拆开,扔几粒入口,喝水时悟出个道理:生活中过分嘴硬的人,必定被生活打得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