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不止弹琴
八角凉亭。
洛丹和君寒羽进去后，气氛微妙了刹那，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父亲能够从天牢出来，致使全家脱离危险，不太喜欢跟家人聊天的梨姝敏和梨姝琴也是兴趣盎然地与梨姝玉和梨少轩坐在凉亭中闲聊。
春天过去，初夏的气候还不太热，傍晚时分在凉亭中，感觉更是清爽而怡然。
凉亭中的四张石凳已经坐满，洛丹随意坐在边上的横栏上，丫鬟机警地送过来一杯茶，她接在手中，神情悠闲地品尝。
许是心情好了，茶水的浓香更觉沁人心脾。
梨少轩原本要让坐，君寒羽见洛丹坐在了外围，便拒绝了坐在洛丹旁边，中间稍微空开一些距离。
细细算来，他和洛丹称不上多么熟悉，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很是在意洛丹的一举一动。
就算洛丹的婚事在即，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神。
关于他来将军府提亲的事，最终不了了之，他说不出自己看上了谁，丞相大人也不能给他硬塞一个。
“听姐姐弹一曲怎么样？”
梨姝敏忽然提议，别样的眼神瞄向上首的梨姝玉。
“好啊！”梨姝琴立即拍手赞成。
就算洛丹在场，她小脸上也满是兴奋，多日不见，她表面上貌似忘记了洛丹修理她的仇。
“妹妹真是有雅兴。”
梨姝玉稍觉羞涩地轻掩小嘴微微一笑，很有大家风范。
没有拒绝，她眼角斜睨一眼旁边的丫鬟，那丫鬟会意地跑出去，不一会的工夫就取来了她搁置在房中的琴。
洛丹无意中翘起二郎腿，背靠后面的栏杆，手中嵌着茶杯，神情悠闲地欣赏。
她这动作不小心落入梨姝敏眼中，梨姝敏眸底浓浓的嘲讽闪现了出来。
犹记得洛丹当日在大厅的款款其词，没想到洛丹过后什么也不做，天天关在房中睡觉，这让梨姝敏想着就很不爽，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又何必要大言不惭。
作为将军府管教严厉的大家小姐露出那样不雅的举动，君寒羽也是看在了眼里，不过，他没有嘲讽，而是觉得……好玩。
看惯了深闺中的女子淑女的风范，他似乎对那些另类的女子更感兴趣。
说了几句客套话，梨姝玉便坐在琴架前为几人演奏。
她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今次大家兴之所至，要求为大家弹一曲，也是情理之中。
说来君寒羽是京城第一才子，她是京城第一才女，两人在才情方面相当的般配，但不知是不是各方面都太相同，两人即便坐在一起，也不会冒出任何别的想法。
茶水完了，丫鬟又为洛丹添上。
琴音回旋，如小桥流水般悦耳动听。
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她出手硬是让人找不出缺陷。
凉亭中安静了下来，唯有天籁一般的旋律飘荡在几人耳边。
洛丹面带微笑，看着神情专注的梨姝玉，忽然一个念头钻进了脑中。
自己也为之抽了几抽，最后居然的觉得可行。
“很久不弹了，有些生疏。”
连续弹了三支曲子，梨姝玉按住琴弦停止了琴音，很是谦虚地说道。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没有回她的话，众人都犹自沉浸在那美妙的旋律中。
“姐姐好琴技，不知唱出来如何？”
洛丹首先开口，她曾跟风月在地下乐队中混过，对梨姝玉的弹奏唯一的感觉是古代的曲子也挺好听，就是有些慢节奏，不太适合她这种吃惯了快餐的人。
“唱出来？”
目光直视过来，梨姝玉相当的震撼。
弹着琴唱歌，那种风花雪月之事一向是沉香楼的女子所为，她怎能为之？
“嗯。”
洛丹点头，一只手伸到袖子中，貌似在取物，却是以意念取出一本册子，是她昨日想起皇甫飞龙要求她唱歌的事而凭着记忆写下的几首凤凰传奇的歌曲。
凤凰传奇的歌豪迈而振奋人心，她和风月都很是喜欢。
“姐姐请看。”
手指轻送，小本的册子就稳稳当当地落到梨姝玉的手上。
梨姝玉漂亮的脸庞微微一愣，才想起来翻开。
第一曲“我们的歌谣”，她瞧着歌名没有什么异样之感，却是在看着下方的旋律和歌词，神情微动。
“这……姐姐听人唱过，四妹是怎么得来的？”
诧异的目光看向洛丹，梨姝玉说不出的震惊，虽然她也喜欢这首歌，暗地里也学唱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是……无法唱出来啊！
“好东西自然要搜寻回来，姐姐认为呢？”
洛丹说得模棱两可，端是让人听不出来那册子上的歌曲是她所为。
她相信梨姝玉会动心，一个琴技如此精湛的人，铁定也会对好的歌曲向往之极。
梨姝玉嘴皮子动了下，倒是想唱，目光一扫众人，就当真吐不出半言了。
“什么啊？”
梨姝琴从梨姝玉手中拿过册子，翻了翻，眼睛都瞪大了。
“这上面的歌词怎么……怎么唱得出来啊？丢死人了。”
不可思议的语声响起。
“心之所动，情之所感，何来羞愧？”洛丹不以为然地道：“若真是心中有着龌龊思想，大概不用这样的歌词来表达，也是愧于见人。”
“龌龊？”梨姝敏断章取义地发出惊声，仿佛是故意做出来的一样，目的就是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洛丹身上。
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她貌似只把语声顿了一下，就又接口道：“四妹就只对这些音律感兴趣吗？身为将军府四小姐，不是应该顾虑一下人言可畏吗？”
虽在说音律之事，其实是指洛丹这些天躲在屋里，对救父亲的事一点不上心，并且还有心思去搜索外面的风花雪月的歌词。
听出了梨姝敏话中之意，洛丹清冷的眸光转过去，诡谲的笑容挂在唇边，半响不说话。
感觉到气氛渐渐地冷凝下来，梨少轩若有所思地看看洛丹，道：“洛丹也是喜欢琴棋书画，恰逢今日大家在场，可否也来弹奏一曲呢？”
忽略掉梨姝敏话语中的锋芒，这算是为洛丹解围吗？
“是啊！寒羽也想听洛丹唱歌呢！”
扇子握在手中，君寒羽兴奋地咧嘴。
知道大宅院里争斗的事时有发生，能够避免时他也不愿意看到。
但他这口气好像听过洛丹唱歌一样。
“好。”
目光斜睨过来，洛丹让人料想不到地答应。
“听说寒羽的人脉颇广，可否为我打听一个名叫风月的人，她也是像我一样喜欢这样的歌曲。”
梨姝玉让位后，洛丹坐了过去。
“好，寒羽以后一定会为你留意。”
听洛丹唤自己的名，君寒羽心神振奋地站起身，准备凝耳倾听。
“对了，外面传闻一个名叫上官中海的人在找你？”
梨少轩忽然想到什么，正色朝洛丹道。
“找我？”
即将拨弄琴弦的手指停下，洛丹心中迭不失咯噔两下，上官中海找她？这事儿有些悬了。
“是找一个姓洛名丹的人，四妹叫梨洛丹，只是有点巧合而已，怎么可能是四妹呢？”梨姝琴想不通地道。
这番解释非但没有打消洛丹心中的疑虑，反而更添隐忧。
“橙儿，我与飞羽王爷的大婚是在明天吧？”
橙儿不知何时进了凉亭，洛丹侧目望去，沉吟着道。
“是。”橙儿安静作答。
这婚姻之事不说之时各人都还相安无事，说了后不少人脸上就冒出了愤恨的色彩。
君寒羽不做表示地看着洛丹，心中隐隐作痛。
“那就好。”
洛丹松了一气，不管愿不愿意嫁给皇甫飞羽，现在嫁给皇甫飞羽都是她解决困境的唯一法子，否则关中海找到了她，她这辈子就再也别想逃离关中海的魔掌了。
在她看来，那个上官中海，极有可能就是穿越过来的关中海。
她知道关中海对她有着怎样的占有欲，所以也知道怎样才能打消关中海的念头。
手指无意中拨动琴弦，那一曲“我们的歌谣”的前奏开始流泻。
“哼！”梨姝敏几不可查地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嘀咕道：“四妹果然是只会弹琴。”
被人无视，她的火气到此刻还没消去。
“噌——”琴音倏然变换节奏。
众人正觉奇怪，耳中就听见“砰”的一声脆响。
循声看去，梨姝敏手中的茶杯碎裂开来，还没喝完的茶水喷洒一桌。
“啊！”杯子碎裂的同时，梨姝敏惊叫了一声，脸色惨白，人也狼狈地跳开。
“我不只是会弹琴。”
洛丹挑衅地开口，语气冷得结冰，嗜血的杀气也跟着蔓延开来。
众人怔愣的眼神看着洛丹，既佩服又心惊，那是音剑，洛丹居然以音为剑。
刚才的那一支音剑，亏得洛丹力道轻，否则就不是梨姝敏手中的茶杯碎裂，而是在梨姝敏的胸前穿出一个血窟窿。
都是对武学有一定了解的人，所以所有人都清楚洛丹手下留情了。
在背后说人坏话就是这种下场。
轻蔑地抿了一下嘴，洛丹起身离去。
那白色的背影，孤傲，冷清。
天空忽然飞过一只黑鹰，洛丹即时抬头，满意地微笑，将军终是选择相信她，按她的法子做了。
——
次日陪洛丹去羽王府的是青瓷。
临行前，梨剑英给了洛丹十三人的暗卫，无论如何他也不放心洛丹的安危。
将这十三人交给橙儿，要求橙儿去布置他们的任务——调查北安候和靖王爷的举动，而后洛丹就在青瓷的搀扶下，与媒婆等人出了将军府。
“四妹……”
被众人簇拥着要上花轿之时，梨姝琴突然跨步从大门处走了出来。
听闻喊声，洛丹停住了脚步，瞥见朝她走来的梨姝琴，盖头下的美眸眯了眯，不说话。
“四妹……”
梨姝琴情真意切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道：“不管以前我们发生过多少不愉快，此去便很难再能见到了，所以三姐想要摒弃前嫌，敬四妹一杯，算是为四妹送行，不知四妹是否赏脸？”
言语诚恳，表情真挚。
众人听之，刹那间都把目光聚集到洛丹的身上。
只是昨日一起在凉亭坐了一会就摒弃前嫌了吗？
洛丹不动。
不见洛丹回应，梨姝琴示意跟随她的另一个丫鬟上前。
那丫鬟手中端着托盘，梨姝琴当场拿起托盘中的酒瓶倒了两杯酒，而后端过酒杯，敬向洛丹。
“三姐以前有很多不服，不过，经历了父亲的事，三姐看开了，三姐祝福你。”
语毕，仰头一口饮尽。
洛丹淡然瞧着她，木然没有动作，梨姝琴的态度转变太大，有些事不得不防。
“四妹，若是你愿意原谅三姐，就喝了这杯，三姐祝你和羽王爷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梨姝琴亲自把另一杯酒递向洛丹，面上有着柔和的笑容，极尽所能地演绎了她尽释前嫌的模样。
洛丹揭开盖头，瞄了一眼梨姝琴递到面前的酒杯，彷如能够看穿人心的冰寒眸子射向梨姝琴的脸，不说拒绝，也不接受。
众人睁大眼睛，屏气凝神，在前头欲坐上高头大马的石之彦和梨少轩亦是转过头来。
此次送亲的是梨少轩，前来接亲的是皇甫飞羽的贴身侍卫石之彦，说是皇甫飞羽的身体不适，让他代劳。
接亲这种事都能代劳，明显地显示了皇甫飞羽对这婚姻的不屑。
不过，洛丹对这婚姻没有任何幻想，因而也没有多少感触。
梨姝琴为洛丹送别，这是太正常不过之事，何况一杯酒而已，梨姝琴都已经喝了，众目睽睽之下，洛丹若是不喝，就显得小气了。
“四小姐，三小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喝了吧，两姐妹和好如初也是一件好事呀！”
见洛丹不动，气氛尴尬，一旁的媒婆赶紧出言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