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决
鄯月死死地抱住眼前的紫衣女子,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双手环紧,仿若在环着一个绝世珍宝一般。
有点没有跟上节奏的许慕言着实不知道鄯月这是唱的哪一出,只好微微侧脸,看着趴在自己背上的那个黑黑的头。
“怎么了?”带着许些关切的意味,难道是因为前些天真的在那个孔府中了什么毒?以至于烧坏了脑子,许慕言望着房顶,思考了良久,觉得这个理由应该是极为恰当的。
鄯月吸吸鼻子,用自己的头往许慕言的背上蹭了蹭,然后才松开。
感觉到鄯月松开了手,许慕言立即转过头,捧着鄯月的脸左瞧右瞧,没看到什么印堂发黑和眼神发直的情况,“咦,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没中毒,是在发神经?”
听到这句话的鄯月毫不客气的甩了一拳给许慕言。
摸着发青的眼圈,许慕言再看着对面那个头顶上似乎在冒着徐徐烟气,右手还保持着空中握拳姿势的人,突然恍然大悟了一下,原来是伤情了啊!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从小就生活在那种大宅院里面,时时刻刻都是在勾心斗角,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几乎没有一丝时间让她享受那种温馨,惬意般的日常生活了,所以渐渐地她也养成了冷漠,严肃的形象,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是多么的渴望那种温暖的市井小民的生活,哪怕是一天也是好的。
见着许慕言是领悟了的样子,鄯月这才气愤愤的把手放了下来,真的是,原本想着自己这么主动,肯定换回来是许慕言抱着自己痛哭流涕的画面,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而且是想的特别,特别的多。
猛然的一拍大脑,鄯月发现自己差点又把来这里的正事给忘了,“慕言姐姐,我听说你抓了小白脸过来,在哪呢,我想见见小白脸。”
刚刚回转过神的许慕言就听到了鄯月在寻求小白脸的事情,满是不在意的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哦,那个煮饭小狂人啊,我让他去给军队那些小伙子们改善伙食去了。”
咦,这下轮到鄯月震惊了,什么?改善伙食,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不是说慕言姐姐抓着小白脸过来是审问吗?怎么现在好像有点不搭调?
接连好几个问号之后,鄯月大大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念道,以后什么事情她不会再去脑补了,刚刚脑补的那些小白脸正在遭受各种严刑的场面现在轰的一声,全部碎裂了开来。
见着鄯月一副丧气的样子,许慕言这才缓缓地说出口,“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就让他给军队的士兵们煮煮饭了。”
见着许慕言这么一说,鄯月的脸色才缓了过来,对于那天在孔府经历的事情,现在自己还心有余悸。
“盟主,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操练情况?”看着鄯月嘴角紧抿,好像在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许慕言只好将这个话题引偏。
“嗯嗯。”听着许慕言的建议,鄯月眼中的阴霾才稍稍的消去了那么一点点。
任由着许慕言将自己带了出去,光线直直的射进了眼帘,右手放在眉骨附近,眯眼看着那蓝蓝的天空,刷的一下,心情变得无比的畅快。
看着身边那个隐隐而笑的少女,许慕言的眼角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虽说快接近冬季,但是那阳光还是那般的刺眼又灼热,丝毫没有因为季节的改变而变动着。
正在操练的士兵看着两个人影徐徐走来,一个个都停下了动作,用着最为尊敬的眼神望了一眼,然后继续操练。
“赫哈,哈赫……”短兵长枪,直直的刺上那盈盈的蓝天之幕,气势威压过一切。
看着这一幕,鄯月的眼角不禁又泛起晶莹莹的泪花,那遥遥的一片空地之上,只有一个个圆圆的帐篷,周围没有一把什么大伞来供着乘个阴,休息什么的,只有那些身着着淡薄的衣裳的青年小伙子正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了眼前的操练上面,那偶尔刮过来的一阵带着风沙的冷风,就连身着着武林盟最为至高的银色织锦大氅的她也感觉到了那风中寒意,更何况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们。
每一个看到她和许慕言的年轻士兵都会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到向她们表达了自己眼神中的尊敬之意后,才会继续操练。
这些士兵中不乏有自己还面熟的人,但是更多的是自己面生的人,本以为凤鸣城这个地方地处偏远,会没有什么人口,今日就看着这些自愿参加她的军队的人便有这么多,一个个的都放弃了自己祖祖辈辈过得生活,来到了她的身边,为她卖命,只是因为她鄯月赶走了那些蛰居在临近凤鸣城的那些强盗们,让他们能够吃得饱饱的,只是仅此而已。
这一份情,他们给的太重,鄯月感觉到那里面的份量,作为一个将他们召集在一起的人,能做的只有引领他们去过更好的生活,那就是夺了楼兰国,然后改变这个国家的体制,因为楼兰国还有很多地方向着凤鸣城一样,在被沙漠里面的强盗骚扰着,而又得不到统治者庇佑的小型部落。
那遥遥望过去的有着正在训练的步兵和骑兵,鄯月看着前面训练的景象,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于是转过头,望着与自己同样立于风中的紫衣女子。
感受到鄯月疑惑的眼神,许慕言转过头,道,“是的,我们现在只有人手,如果要攻入王宫的话,那么必须得经过凤鸣城外,那一个专门阻止凤鸣城的人进入到焱凰城内部而设立的城楼,而我们没有那些可以用来攻破城楼的重型武器,所以这场战争,我们只能智取,不能蛮干。”
突然被这么一个消息袭击了过来,鄯月才恍然大悟,对啊,原来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在这里啊,而且现在自己部下的这些士兵就是连一身像样的军服都没有,如果蛮干的话,基本上就是成了靶子,任由别人搓圆揉扁。
本来想着能够抄了孔成业的家,然后得到一大笔钱,那么她就肯定能让自己的这支部队容光焕发,到时就算带出去亮相的话,也会震惊全场的,但是仅凭着现在的造势,基本上没有会对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军队感兴趣。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从哪里搞到一大笔钱,那么现在她唯一路径只有楼兰国的王宫了,原本想着自己上一次驾临王宫,等到再次驾临的时候,那么就是自己凤临楼兰国的日子,哪知道还是的让她再次孤身进一次楼兰国的王宫。
看着鄯月眼中闪烁的光芒,许慕言心头不禁升上了一种不好的念头,那么隐隐约约的处在心头。
这次回来后,她必定要让这些跟着自己的人全身披甲带银,做一个既体面又实在的真真正正的军队,真真正正的属于她,鄯月女帝的军队!
她一直都是属于那种行动派的人,所以在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立即就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由于走路的步子有点快速,而且还带有点蹦跶的意味,让不小心瞥见鄯月的士兵们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个疑问,难道是女帝大人内急吗?
老是觉得那股不好的念头在持续的加强着,许慕言刚准备跟着鄯月一起离去的,后肩被人一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一脸板直的望着她。
许慕言在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的时候,脑中突然轰的一声,一般来说,士兵们很少有人会主动上前来打扰她,除非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
暂时压却了自己心头那不好的想法,跟着那年轻的小伙子走向了营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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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问常公公去了哪里?”朝廷之上,一个穿着青绿色绸服的年轻男子微微地拱着自己的手,向着那个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男子询问着。
早朝之上,唯一没有穿着朝服的只有傅越,北国的青年将军傅越,一身绿衫漂漂的立于这个朝廷之中,这个朝廷之上,好像没有人见过傅越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因为先帝,乃至先先帝都特许了傅府见着当今天子可以不下跪,甚至还拥有无数道的免死金牌,所以才导致傅府的人一向都是那么的嚣张,还好,傅府都是单传,世世代代都是单传,不然不知道要掀起这个朝纲上多少腥风血雨。
众人听着傅越的语气,然后再看看早已面色发青的皇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一直以来,傅将军和皇帝的关系一直都是那种十分融洽型的,可是今日这么一见,好像又有点不太对劲,难道是皇上和傅将军闹掰了?
站在朝廷上的其他官员们一个个的面色相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那边是好。
突然户部尚书许鑫上前一步,向皇帝报告了今年国库的情况,这么一出,让这个肃然危敬的朝纲的气氛缓和了那么几分。
而秦旋也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立马兴奋雀跃的与户部尚书许鑫讨论着国库里的钱应该怎么划支着。
众人看了看站在户部尚书前面的那个青绿色绸服的男子,想着傅将军应该会看脸色,不会再这么莽然的直冲皇帝了吧。
看着秦旋的这些伎俩,傅越不禁笑了笑,都和许鑫唱了这么多年的双角戏,你们没演烦,我看都看烦了。
不想在这个须臾造作的地方待下去了,傅越转身看着外面艳晴天,想起了小红应该需要一点点运动,自己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傅越连个招呼也没有打,直接的走了出去,一个个的嘴中就差惊讶的都可以塞下的鸡蛋了。
秦旋还以为傅越会像以前一样,配合着自己演完这场戏,然后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散场,结果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的拂了自己的面子,因为过于气愤,秦旋将手旁的琉璃石宝座活生生的扣出了一条条的裂缝。
——
头一次觉得自己身心都是处于如此畅快,顶着上好的阳光,拒绝了乘坐轿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走在了人群之中。
民间对于傅越的描写都是战场修罗,官场书生的形象,大家都知道傅将军为了整个北国,常年生活在边境,阻挡了一次又一次楼兰国和契律国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所以在很多北国老百姓的心中,对于傅越的尊敬早早的就已经超却了对于北国皇帝秦旋。
停在了一个专门绣着那种女工小饰品的摊贩前,看着那些女子平常戴的首饰上面精美的绣花,傅越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想着如果小红脱下她那一身黑色,改回以前的风格,再配上这些精美的小首饰,那么肯定会是一番很美的盛宴。
卖着这些小饰品的年轻妇人看着这个穿着青绿色绸服的男子,略微的呆愣了几秒,然后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是不是傅将军?”语气中带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直觉告诉她,她必须问一下。
傅越听到这个年轻妇人的声音,抬起头,轻微的笑了笑道,“是。”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在天云城老百姓的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只是很平常的说出了这个字。
年轻妇人听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先是抽了三口气,缓缓自己,然后走到摊贩旁边,吸气大喊一声,“傅将军在这里!”
这一声震得正在挑着首饰的傅越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上挑好的几件首饰掉到了地上。
有赖这个妇人震天动地的大喊,很快的,傅越就感觉到周围的地在颤动着,就连久经战场的他在此刻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害怕,因为这些人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不好直接出手。
眼看着人群越围越近,并且眼神中闪烁着欣悦的光芒。
傅越不禁吞了吞口水,然后悠远的望向了年轻妇人几眼。
感受到傅越的特殊关照,年轻妇人很是委婉的朝着他笑了两下。
傅越看到年轻妇人这么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险些被气得差点吐血,看了看旁边那个屋顶,再看了看年轻妇人的摊子,既然你不善,那么就别怪我做恶了。
正当傅越准备踩上那个摊子的时候,突然远方传来的一阵渺茫的歌声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
那琴音婉转,配上那空茫苍灵的歌声,令人察觉到那歌谣里面所包含的无限悲戚。
这一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傅越在听到这个歌声的一瞬间,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然后扒开还在发着呆的人群,几乎是以着踉跄的步伐向前面冲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很不好的念头,而且是极其不好。
小红在月华楼的前面搭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圆脸丫鬟很是自豪的站在边抚琴边吟唱的小红姑娘身边。
自己这个女主人好真不是盖的啊,竟然能歌善琴,果然和自家的将军是一对的啊。
同时被歌声吸引过来的还有北国皇帝秦旋,因为那阵歌声秦旋实在是太过于熟悉,当年曾经有着一个女子天天日日的抚着这曲歌谣,然后思念着被他派往边境去的傅越。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所有她选择了在公众场合抚琴,还架起了一个巨高无比的台子,希望处于天上的姐姐能够听到她唱的歌谣,抚的琴声。
越听着这悲惋的歌声,圆脸丫鬟越觉得悲伤,为什么小红姑娘要唱一个如此悲惋的歌谣呢?
而且歌声中多是思念的意思,难道小红姑娘在思念着什么人吗?圆脸丫鬟低下头,望着一身素白的小红,今天小红姑娘甚至都没有涂脂擦粉,而是素颜而现,配上这身上的素裙,倒是像守孝的人。
想到这里,圆脸丫鬟脑中轰的一声,她的思维一向都是比较跳跃,但是也有点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自从某一天之后,她其实也看出了自家将军和小红姑娘之间的不和,但是作为一个丫鬟,她牢牢地守着丫鬟规矩,绝对不去插手处于自己上层人物的事情。
现在小红姑娘这么大的架势竟然没有通知自家的将军,难道是小红姑娘和自家将军之间已经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突然间一抹青绿色由下而上的跃到了台上。
看着安然无恙的小红,傅越将手放在颈部处,平息着刚刚紊乱的心跳。
正在这时,一架明黄色的步辇也来到了台子下面,步辇之中首先的蹿出了一个穿着金黄色服饰的男子。
再看到秦旋的那一瞬间,傅越的眼神不禁微微的眯了起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歌谣吸去了心神,都没有察觉到天子的降临。
而秦旋也没有管他现在的身份,没有管这些人已经犯了本朝的律法,只是将自己的双眼死死的焦灼在处于台中间正在抚琴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