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喜欢你
陈铭坚归家后,他抽了一包烟,那是“中南海牌”香烟。他爱抽这个,说,以前毛主席,特爱。抽着,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何。他瞅着屋里的天花板,没有雪花那样的白,可是却好比一个空洞,一瞅下去,深不见底。他不知,是不是最近儿,嗜酒过渡,瞅什么,都出幻觉?!
久了,他取笑自己,干嘛非要特立独行呢?!兴许呀,他快成了神经病了。他要抓的贼,都是大贼。可大贼,又哪儿像老百姓一样,思想单纯呢?!只有最坏的坏蛋,才能敛财,才能成为公敌呀!可是,你要抓这样的人,你却也,冥冥间,思想升华,而且还不是好的思想!
陈铭坚有点儿后悔,玩了恁久,玩出了事儿吧。懊恼没用呀,后悔,又不是他的风格。久了,他想道个歉,他不知,妇人有多难受,因为啊陈铭坚跟人家睡了恁久,从未骂过人。当他的脑筋,想起女人时,一个电话,恍如不速之客,打来。神秘的电话,打到了他的主机上。
陈铭坚抽了一口烟,过了呼吸道,入了肺,电话那头响起,说:老朋友,还记得我吗?!这个音色,谁会不记得呢?那是凌卫东呀!?不是吗?!陈铭坚噗哧一笑,他是杀死阿德的凶手么?!不是他,又是谁?!陈铭坚说:伙计,我记得你呢,你告诉我吧,你有什么想法?
凌卫东显然亦在抽烟,二人博弈呢,做同一事儿。他说:兄弟,这么着,我现在,忒缺钱。上一票,不过瘾,还死了个弟兄,我告你,你可别怨我。指不定谁干的。这么着,一个月后,咱们重装旗鼓,再次杀到中心银行。这次,我至少,拿下俩亿,你信吗?上次,只是一半兵。
陈铭坚说:你想怎样?!凌卫东说:你不说,我也知了。你是警察,这么着,我希望,像上次那样,你配合我一块儿。我要你,追随我,然后用你的枪子,打到公安的身上。这法子,挺爽,是吧?!陈铭坚一怒,本想破口大骂,可是,他忍住,憋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么。
陈铭坚说:你想让我,支开武警大队?支开特警大队?好让你,好抢劫吧?他说:是呀,就这么着。聪明,好了,我现儿,不是很得空。你先挂了吧。陈铭坚挂断,一咬牙,原来,凌卫东的狠,不是一般的狠。那是嗜血的狮子,非得俩排牙齿,给打得断裂,方知罢休二字。
陈铭坚的悲怆,瞬间,又转换成了动力。他知道,只有这一回,拼了!他立马,又重新地,来到电脑桌儿上,开始将线索,一一串联。哪儿出错了呢?他对着电脑,满满的线索,来自阿德,然后,是常浩清。卫民这头,甭说了,卫民这辈子,兴许注定,跟花天酒地挂上钩子。
他一边儿瞅,一边儿思度,哪儿,哪儿出了问题?!谁,除了自己以外,恁多人里边儿,消息,是从哪儿泄漏的。当他,将线索,一一拼凑的时候。他顿悟,天神!他明白了。而他,不自觉的手,摸到了“中南海”烟壳儿时,早已空空如也。他一瞅烟灰缸,烟雾从烟蒂内燃出。
现儿,凌卫东,恰恰,坐在一辆时髦的汽车上。在驾驶位,同副驾驶位子上,坐着黄贵英,坐着程老板。二人回头一瞅,发觉,这头狮子,已经困不住了。它有时,凌驾在自己的头上;有时,又受用于自个儿。他的野性,他的狮爪,叫人爱呀,叫人恨哩。黄贵英,称赞了他呢。
黄贵英说:你真狠,连警察都敢杀。凌卫东说:那抓我吧,抓不了,那都是扯淡。程老板说:成,那些钱,总共有多少。凌卫东说:我告你,这世道,我什么都不相信,尤其,不相信你们这些有钱人。你们一个个说没钱,其实精得很,比猴子还精,口袋里那装的钱是一尺厚!
你们呀,又有的人说,我有钱!实际上,打肿脸充胖子,我都恨!虚伪得,跟似,有了好处就给你大了,没好处就软了。二人一听,听凌卫东的处世经,乐不可支。说:那这次,你挣了多少?凌卫东说:不多,一亿还有。反正人家一年挣好几亿呢,百货大楼那是磁铁哩!
黄贵英说:成,这钱,你先捏着。你今儿,想去哪儿?!凌卫东说:什么叫我捏着?!我告你,当初你们一个个穷困潦倒,要逃难海外的时候,谁给你们本钱?!你们现儿发了,那点点,施舍我,别以为我不知道!程老板说:你牛,你最牛了,毛主席下来,兴许快到你了!
凌卫东说:你别扯鸡×蛋。今儿,我要去寻露露!程老板诡异地瞅了一眼凌卫东,这眼神,阴阴森森地,好比一条深夜的小巷一样,叫你看不清里头的光景是好是坏。他淡淡地说,厚厚地嘴唇内,喷出一口烟圈儿来,他说,一个露露,你就满足啦?!我还要多叫几个“露露!”
凌卫东哈哈大笑:瞧瞧,你帅,鸡×累!而凌卫东,下了车,朝着一处豪华宾馆去。这个宾馆,是叫程氏宾馆。他打了卡,用的是,老板卡。他很潇洒,因为,他的要求,无人能拒绝,穷鬼拒绝不了,他用枪子来威胁;富人,更拒绝不了,因为啊,他是富人的一条狗才对!
他一刷卡,程老板的面貌,展现在电脑前。他不免觉得好笑,这程老板在相片内,真有气质,装得跟个国家干部似的,一本正经。可是这傻帽,在私底下,干的勾当,万一给凌卫东揪出来,上报到公安局,这程老板的脑袋,不是脑袋,是打靶场的靶子!哈哈,他得意洋洋。
可是,他一瞅屏幕,硕大的“三星”电脑屏幕下,居然有另外一个脸孔。这人的脸蛋拉得长长,十分瘦削,貌似从小受了虐待,脸上没有一丝肉。这人,皮肤接近黝黑,胡子拉碴地,不好分辨年龄。额头上,是一拨遮住眉毛的留海,他说:娘炮!可是,一看名字,他觉不对。
卫民。这名字,他听过,但是,他现儿,住在这?!且说,卫民罢。卫民在顶楼,现在,正取出手机来,半威胁,半劝告,说,程儿,我想帮你,我想帮你戒毒,你明白吧?!你现在二十八,恰恰好,比刚出道的成熟,比过气的要年轻。大好年华,你吸毒?!你寻思罢?!
坏话,她不愿听。女人,是水做的么?!刚刚卫民放狠话,她疯了,先啜泣,鼻子一酸,呛到头上,一片儿红晕浮现在脸蛋,然后哭。卫民不吃这套,他见过逼供,假使哭有用的话,那么,这个世道,哪儿有恁多的刑法折磨人?!久了,卫民耗不下,他说:你觉得我会害你?!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厉害?!你现儿,能拿一条短片儿威胁我。可是,我怕吗?!我们公司的财产,别说九纹龙,九百条人命,我怕,都买得起。卫民说:我不听你扯淡。你说,我给你治治。她噗哧一笑,破涕为笑,可是,那是嘲笑,是讥笑。她光着俩腿,在炫耀。
她说:你帮我,怎的帮?!你信不信出这门口儿,我能寻一百人,一千人,硬生生把你掰死?!卫民抽了一口烟,朝着窗外一望,很潇洒地,朝着楼底下弹烟灰。他说:我这辈子,最不怕的,是别人要挟我!程儿不想耗了,她年纪不小了,再撒娇,再捣乱,得有个度儿。
她穿上了内衣,说:你告诉我,你帮我什么?你为什么帮我?还有,你要报警吗?!卫民说:因为,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充分吗?!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害你;然后,我也不会害公司。我只是,想帮你戒毒。我看你吸毒,我难受,你知吗?!她怔怔地,瞅着卫民哩。
她不大相信,这人,有点儿佝偻背,仿佛,患上了什么疾病,从小带来的。她不知,卫民凭什么讲出这席话来。程儿别的听不多,我爱你呀我喜欢你呀我稀罕你呀你漂亮你奶大你腿长你肤白你臀翘儿听得最多。可是,卫民朝着这出环境讲出,她觉得,给卫民揪了下心儿。
她脑袋里,开始浮现出一阵景象。好多年前,她年纪尚轻,家境一般,你说富裕不富裕,你说贫穷能供学。她不甘,说,我非得上大银幕。然后,父母告诉她,说,你有个叔叔,去香港待过,又去过日本,在本市,有娱乐公司。他是你阿公的儿子里,最有出息的娃儿了吧。
你想出名,你求他,他答应你。然后,程儿脱胎换骨,从一个瘦弱的大学生,变成了饱满的戏子,站在镁光灯下,每一寸肌肤都是天儿给世人做的嫁衣,可看,摸不到,很精致。直到,程老板告诉她,说:你忠于我吗?说真的。她点头,说:这一切,可全都是你给我呀!
程老板说:那好呀,咱们做个协议吧。于是,程老板一个响指,秘书寻来了一个盒子。盒子的外皮,是个洋娃娃。而一撕开,是一根注射器。程老板说:打吗?你想出名,你得受。别怕,公安不寻你。可是,她没有将这出话,讲给卫民听。她说:这些毒品,是经纪人给的。
卫民一听,连忙录音,说:往下说。她朝下,将经纪人的罪状,一桩一桩地,告诉给了卫民。卫民抽了一口烟,一边儿听,差点儿,习惯性地寻出纸笔来,一一记录,好比一个保险推销员。且说陈铭坚罢。陈铭坚寻到了线索后,这蛛丝马迹,十分重要。可是,他还不戳破。
他这次明白了,财不入急门,心机只能吃碎豆腐。他好好把持着,他还有几分财力,他双手合十,不怕,一直暗示自己,甭怕。公安么,非得要一身致富么?!毛主席,一辈子未穿过西装,穿的是中山装,共党还没给坐天下那会儿,毛主席一样挨过去,你说,这不是么?!
突然,吱的一声儿长响,门给推开。陈铭坚学机灵,关掉电脑,上了文件锁。然后,一瞅妇人。妇人又买了陈铭坚至爱的菜,她说:铭坚呀,我跟程主任商量好啦,唔,他决定,从你的功过中,跟公安局内部,商讨下,说,你的功大,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所以你不必担心啦。
陈铭坚说:又给我复职?她说:是呀,只消一份书面检讨就好啦。
陈铭坚说:你怎么商量的?你一会计,你跟咱们公安局干部,怎么商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