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魔
慕容紫英行了数里路，心中一直在徘徊着，复辟之念与情爱之心激烈地厮杀着，它们似乎在互相伯仲之间。
天空破晓，他忘记了御剑可日行千里，一夜未眠的他路过一座树林，闭目养神，心中想到了那日被慧律折断四肢，武功尽废的那惨烈一幕，瞬间叫自己的脑中闪现一丝疼痛。
梦璃是如何将自己藏在隐秘之处，又为自己如何疗伤的情景却又一一在脑海浮现，同时又抚平了伤口。
当时自己虽然疼晕过去，却时而有知觉，可以感觉到自己依偎在梦璃的怀里，梦璃焦急渴望的神色中所闪现出的泪光，是何等的让人怜爱。
自言道：“我怎能忍心……口口声声说除魔卫道，这样做，我与妖有何区别……如果不能复辟大燕，却要与梦璃隐居山涧，此等枯燥乏味的生活，又怎能甘心……”
“啊！”慕容紫英一声长啸，从剑匣中抽出“辟燕剑”，一招“雁摆尾”弓步凌空，转体挥剑，一道半圆的蓝光剑气横飞而夺，劈断了一颗参天古木；接着又一招“醉卧式”剑尖触地，身体随着竖剑在地面划动倾躺于其上，双手凝指，虚空“点、劈、戳”共十八记，周遭的古树均已受气，“劈里啪啦”地被绞得木屑横飞。
起身收剑，双指变掌朝下，双臂随之一抖，真气从掌心疾吐，身边左右土地均已被击得成了窟窿。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猛然冒出一了句：“今世是人……来世做妖！”辟燕剑再次出鞘，横置于他的脚下，慕容紫英上剑后又说道：“梦璃，今生今世，就当我欠你了。”话罢，御剑而去。
寿阳郊外。
途径女萝岩，心想自己当年身为琼华门下，在此一剑除妖，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却物是人非。
剑，依旧落在了这座与柳梦璃初识的竹林；箜篌乐，也依旧缠绕在这座与慕容紫英初识的竹林。
“你回来了……”梦璃不等他进院，首先走了上去，问道：“上次你走的时候说与你再次重逢，就不再走了是吗？”
“我不走了，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看开了……你愿意放下了……”
“我看开了，愿意放下了。”
“看开了就好，放下了就好。”
当夜，二人共进了晚饭后，梦璃独自伫于院内。
“在想什么呢？”慕容紫英柔声相问。梦璃转身回道：“我觉得人生在世苦短，只要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也好，而我本为人类所痛愤的异族，根本没有资格，谈不上为人，不过我也觉得在人界的这些时日也算是很幸福了。”
“你不是曾说过，‘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妖也是一样，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理解？万物皆生灵，又哪里有注定的贵贱善恶之分。’而我所知道的人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比妖更可恶的事情，反之只要是人犯下的错，就免于问罪？哼！”
“紫英，你能说出这些话来，真是不同往日了。是的，在妖界，在娘亲的统治下，妖也有好妖坏妖，和人几乎是一样的，也是有感情的，就像这世间万物阴阳互补，一切都是‘道’，或许琼华就是个例子罢……”
慕容紫英知晓，琼华上下，思想浑噩，不求进取；一心飞升，所耗巨大，然而又连累周遭生灵，此举已背离仙道，无怪九天玄女娘娘奉命天火焚杀，派中千余弟子外加掌门，尽数被打入东海禁锢，唯有自己，初始心存善念，才免于刑罚。
不禁心中追问自己：“难道这些教训还不够吗？不要再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来勉励自己了，东海禁锢五百年的刑罚……八世轮回啊！这是何等孤寂……”胆怯之中，又徒添一丝凛然：“天涯之大，为何只有人如蜉蝣，渺小至极。怎能甘心这辈子……受那些所谓‘道’的束缚。”
“紫英，紫英？”
“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明日便要返回长安，如要下手，必要于今夜。”慕容紫英思绪万千，没有在意梦璃的轻唤，但听：“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你，但还在你的身边，只是永远见不到我，你还会想我吗？”
“你说什么？”似懂非懂的一句话，令自己疑惑，心想：“它在又在感触什么？‘女人’的这些‘绕口令’听起来着实让人费解。”
柳梦璃焕然一笑，道：“呵呵！没什么，倒是我庸人自扰了。夕阳渐陨，映照余晖，此情此景令人伤感，我俩不如进去说话？”
“可！”
回到屋内，柳梦璃觉得剑匣内所压制不住的力量，是曾经于韩家堡云天河所用的佩剑之气相同，趁慕容紫英不经意之时，单掌扫过剑匣，那把沉重的剑匣居然显现透明状，梦璃心道：“啊，果然是云公子的佩剑……当真不出我所料。”
“梦璃，你过来。”
单掌扫回，剑匣又呈原样。
“梦璃，我想我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
“紫英，请你不要说，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你明白？”
“嗯，不要说，让我多享受一会你我二人的夜晚。”梦璃倾身于他，偎在怀里，莞尔而笑，随之安详地闭目。
慕容紫英靠在床头，抱着她，觉得十分温暖，这种静谧，自从有了复辟之念的时候，便不复存在了。
“时刻告诫自己不要去爱她，可每当离她相近的时候，我……我便会心不由主！”紫英面目呆滞地自言着，此时不知哪里产生的一丝魔念，瞬间涌上脑海，心思：“时机到了，这是将她注于剑内的绝佳时刻！慕容紫英，你振作，你要掘起，你不再是那个落魄的琼华遗孤，你将成为后世燕国的缔造者！”
脑海中的魔念渐溅压制下去，望着柳梦璃眉间一点朱砂映起那可人的面庞，淡淡笑道：“她睡了，呃……我从来没有见她睡的这么甜美。”
突然又闪了一道猛烈的阴影，侧头忍痛之下，言语不禁由心发出：“我会被她的花容月貌所引，慕容紫英何时变得如此多情善感？这不是我。”
此时的慕容紫英被两股意念给击杀得浑身无力发热，颤抖道：“梦璃是我眼下唯一亲近之人，失去了她，千言万语，与谁诉衷……我不应该背弃她，不独为人有情，固然是妖……亦是如此！”
心中的魔念似乎替他说出了心声：“啊……它不是一般的妖物，它是妖界之主婵幽之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慕容紫英回答自己的心声，说道：“慕容紫英师承名门正派，人与妖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么会看不透？她们都是世间润出万物的一种，是平等的，又哪里有注定的贵贱善恶之分！”
心声坚决地回道：“人妖殊途！”
慕容紫英重复着心声：“人妖殊途……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啊……”推开柳梦璃，起身握拳，朝自己的心口便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心里？快说。”
“我是你自己啊。”自己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句，阴凉傲慢的口音，令人胆战心惊。
“胡说八道！你一直在心里激化我，到底作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