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愿意为你
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床榻。哥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我试着唤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那样无助。哥哥看见我，唇边勾起一丝笑，轻轻道，“沐果，你来了。真好。”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滴落，我忙擦干。我一定要坚强，不能哭。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不停点头。我告诉他，我来了，沐果来了。所以不要走，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为何要这样，多少让我出声，能与哥哥说说话。让他听一听我的声音。没准他就不会走的。可是我终究说不出一句话。哥哥吃力的伸手覆上我的额头，动作轻柔触碰眉边的伤口，“怎么还是这样不小心。你这样叫哥哥怎么放心走呢。”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眼泪一直流着，却没有丝毫声音。压抑的无法呼吸只知哽咽。哥哥吃力坐起身，擦干我的眼泪，“沐果。你要变成世间最勇敢的女子，哥哥最怕看到你哭了。我想永远带着笑着的你的记忆，放在心里，去那个没有你的地方。”我忙连连点头，吸吸鼻子禁住眼泪。
“沐果，扶我去后院吧。”见他挣扎起身，我忙扶住他，一点一点下床。他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些天旋地转般难以支撑。雨中泥泞不堪的路也让步伐愈加艰难。而我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咬着牙挺下去。
一如昨夜梦中的场景，满院的梅花早已凋谢。雨一直下着，朦胧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脸上的泪水。我扶他坐到一旁的小亭中，他的头顺势靠在我的肩膀上。他半眯着眼，气息微弱，“沐果，沐果，沐果……”此刻我多想回答他，告诉他我在，跟他说说话，却终究无可奈何。只能紧握他的手，让他感觉我一直在他身边。
我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时而笑着，时而叹着。不变的是嘴边不停唤着，“沐果，沐果，沐果……”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练剑打闹渐渐成长的幻灯片。那个身影一点一点长大，而不变的是，哥哥一直在一旁看着，笑着。
天色渐渐透出光亮，哥哥像是变得透明一般，仿若幻觉。他不停说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着院中那些记忆。那段永远回不去的日子。
“沐果，我永远都这能这样看着你。却是离你最远的一个。”
“沐果，我多想你的红妆只为我穿，而非只一次为我而穿。”
“沐果，若我不是你的哥哥该有多好。”
“沐果，幸亏我是你哥哥，我能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变美。”
“沐果，哥哥带着心里这样的你，即便是去了那里也不会孤独了。”
“沐果，我怎么放得下你。”
“沐果…”
他就那样靠着我，那样真实的触感，那样不真实的幻觉。感受着他愈加冰凉的温度，呼吸也离我越拉越远。手中的手一点一点滑落，带着我的心一同沉入地狱。我依旧静静看着那片梅树，看着它们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明亮，凄凉。没有梅花的树，早已没了它的意义。
哥哥，你可知，你就是我的梅花。我要坚强，却不再开心。哥哥，你可知，我可以不要一切，唯独不可以失去你。你那么勇敢，我终究学不来。你一直在那么呵护我，又怎么忍心，狠狠抛下我。我要如何面对这个没有你的天下。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家。
绿眉站在我身边时，我依旧在唱《我愿意》。沙哑的声音却意外的平静。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不停重复着，不眠不休。直至天荒地老，也绝不要放开你的手。我不知我何时恢复的声音，像是下意识的唱着，像是本该如此。我停不下来，只是凭着一颗心走。然而，你却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愿意为你，什么都愿意为你。你为何不回应我，哥哥，我是沐果啊。你看看我，知会一声可好。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嗓子一热，伴着浓重的血腥自嘴边流下。我终于承受不住，径直的倒下。
沐果，回家吧。“沐果，我多想再多看看你。为何就是看不够呢。”
“因为你是沐果，我才对你好。任何人也无法改变。即便你将来成亲生子，有了别人疼爱，我依旧会对你好。哥哥本就该对妹妹好不是吗。”
“沐果，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沐果，我怎么放得下你。”
“娘亲，娘亲抱抱。”
几个声音交织纠缠，我再也分不清。眼前仿若复现那条路，那条无岔口无尽头的路。从来就没有选择。看似左右为难的事，终究不过一条路的选择。我望着身后的悬崖，终于迈上那条路，踏上征程。
迷雾渐渐消散，眼前也越发清亮。身边传来惊喜的叫唤，“小姐醒了！五皇子，小姐醒了！”
“沐果，可还有哪里不适？”我寻声看去，正是五皇子焦急的脸。
我正欲开口，忽觉喉咙一热，连发声都成问题。五皇子见状忙道，“你且莫要说话了，大夫说你声带受损，加之忧伤过度伤了胎气，想是一时半会还痊愈不得。不过你也不必着急，若安心养病，不多时便会痊愈。”
我颔首，冲他笔画了一番。他会意拿来笔墨纸，并为我托住。我暗下决心，一笔一划写下。仅五个字的长度，我用了极长的时辰。他看着我的笔下渐渐连成成句，目光一怔。随即紧揣着，看着我郑重道，“好。”
那张纸上，简简单单写着，“我们成亲吧。”
我回视他轻笑。用嘴型道出‘谢谢你’。他摇摇头，无奈道，“沐果，你早该这样觉悟的。”
我偏首不答，望向窗外升起的太阳。明媚的阳光叫我有些晃眼，像是很久未见过它们一般。迟来的阳光，也没有它的意义了。我欲起身，他立即会意扶我出门。如我所料的，府中上下早已哀鸿遍野，正厅的灵堂白的晃眼。长明灯摇摆不定，终究未灭。绿眉身着孝服，站在一旁打理大小事务。从她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出，她显然几夜未眠。
五皇子在一旁道，“正如母妃所言，绿眉姐姐果是女中豪杰。母妃让我来帮忙，我却丝毫插不上手，皆是绿眉姐姐一人扛起大小事宜。事无巨细，未见半分漏洞。”心里不由心疼起绿眉。这个女子，嫁了一个不爱她的男子，却依旧死心塌地。哥哥死了，我固然伤心，可她亦失去夫君，今后成为一个寡妇，她又如何不难过。她完全可以离开，可是她没有。若没有她，哥哥的葬礼估计会毁在我手上，又如何能这样有条不紊。哥哥生前，她将这个陪在哥哥身边最后的时间让给了我。我尚可纵容自己，容许自己伤心倒下。她却没有，她承担下一切，代替哥哥对我全心全意的呵护，对整个丞相府不离不弃的打理，为那个从未爱过她的男子。她深爱着哥哥，以一种无私的大爱。这种爱，我终其一生也达不到。
我缓步上前，绿眉见我忙过来，“沐果，身子可还好？如今你有孕在身，该多歇着才是。”随即又冲五皇子道，“这儿阴气太重，沐果不宜久待。你且扶她回去。”
我出手制止，冲绿眉报以微笑，随后一步步走向哥哥灵前，缓缓跪下。俯首磕下，来回不休。至始至终，脸上的微笑未减退半分。哥哥，沐果会是最坚强的女子。你看，我再也不哭了。那个懦弱任性的沐果，再也不复出现。你换来的生命，我甘之如饴。
终于起身，最后看了眼灵堂后的棺木，便别过头再不回首。走到绿眉跟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跪下。她忙来扶我，我望着她，目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她见状只得收手，承受我的跪拜。绿眉，之于你，对不起和谢谢你已无法诠释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我敬重的奇女子，也是我在这世间最为愧对的人。这一拜，为哥哥而拜，为我自己而拜。为整个夏府而拜。
礼罢，我欲起身，五皇子便立即会意扶住我。之后一步步迈离灵堂，不多看一眼。灵堂的门槛极低，我却似花足了气力。这个门槛，早已赋予的特殊的意义。迈出这个门的夏沐果，再不是以往的夏沐果。它像是一个分割线，与从前一刀两断。
我要面对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亦要面对失去的痛苦。生活从不容许我们后退，即便前方是条不归路，也要无悔过去。后来，我们都将变成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模样，我们望着身后那个鲜血淋漓的自己，不忍离去，却只得抛下。不踩着鲜血的道路，如何走出印记。
只是当自己终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在说不出什么感觉。心里没有波澜便是最好的感觉。你也许还会记起那个重情重义的夏沐果，然而却只能是回忆。
－－－－－－题外话－－－－－－
几乎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写下这章，心情也随之沉闷。故事中最完美的男子，却逃不过他的心。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结局，对沐果来说，嫁给五皇子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他们真的能如想象般的生活下去吗。
这里我要抱歉，十五天的假期将至，我也要放下电脑出去走走。大家五一愉快，不如放下手机来场一个人的旅行还自己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