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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两场暴雨,空气变得清新而明净;天空湛蓝湛蓝的,泊着朵朵轻柔的白云;大地一片墨绿和葱翠;黛青色的远山横卧在长湖的尽头,绵延起伏;浩淼的湖水,荡漾着小岛宁穆的孤影;船儿在湖心来回梭游,芦苇在岸边迎着微风徐徐招摇;炎热的夏即将过去了,凉爽的秋迈着轻盈的脚步翻山越岭,来到长湖,悄悄的舒展开了翅膀……
稻子成熟了,金灿灿的,铺盖着辽阔的原野。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会有邻里乡亲来帮忙收割。可是,自家里出了事,和邻里乡亲们的往来少了,加上村里的青壮年男女大多出了门去打工,家家户户的活都忙不过来,因此,陈蕊便对母亲说:“妈,今年不去找人了,我来割稻子吧!”
母亲笑道:“你哪是割稻子的料啊!”
“我咋就不是割稻子的料呢?如果不读书,不考学校,我最终还不是要回家种地吗?妈,求人不如求己,让我来吧!今年收割了,地就不要再种了,让出去吧,看村里谁家愿多种一份地。总凡你老了,身体不行,就歇息歇息吧!”
“闺女唉,你娘没那么好的命。如今乡下的地让出去没人愿种的。种地就得交公粮,上土地税,辛辛苦苦干一年,怕是进的少出的多。有门路的都做生意去了,像你陈大伯;没门路的只要有力气也行,出门下苦力,像你黑二哥。死守着这土地的你掰起指头数一数吧,看到底还有几家。以前,全靠你爸的退休工资过日子,你爸去了,单位一次性给了点抚恤金。女,那点钱是用来供你上大学的呀!”
“妈,上大学你不用管吧,我自个儿去勤工俭学。”
“傻话,你以为钱是你想象的那么好挣么?就你一个闺女,娘忍心让你去吃那个苦?”她抬起头来凝视着陈蕊,叹了一口气后,问道:“女,是你把小李得罪了吧,说来也没有来。他对你那么好,难道你还瞧不上人家?”
“妈”,陈蕊唤道,“他来与不来有什么关系。脚长在人家的身上,来,是他的权力,不来,是他的自由。我和他只是认识而已,不存在得不得罪的问题。女儿长大了,该让女儿自己考虑的事情你就留给女儿自己吧!”陈蕊说着,去阁楼里寻找割稻子的镰刀。找到后下楼来,继续对母亲说道:“估计是工作忙吧,要不他肯定是会来的!”
“那阵你哥不听娘的话,结果吃了母老虎多大的亏。我才不相信你哥会杀她和杀幺儿呢,分明是她在外面偷鸡摸狗闯了祸,硬要怪你哥。要不是有个伯伯当官,你哥会冤枉的去坐牢吗?所以呀,姜还是老的辣,娘看事情是不会走眼的。小李人好,踏实,男人只要踏实就能依靠。别人说闺女嫁人要怎样挑怎样选,我看啦,没啥挑的,也没啥选的。嫁人就好比到菜市场买菜,挑好看的回家,结果是洒过农药的,吃了要中毒!”
“妈”,陈蕊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整天在唠叨些啥呀!哥的事你不用管,我的事你也不用管,你管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了!”她脱掉鞋子,又将裤腿和衣袖挽起来,然后取过一顶草帽戴在头上就出门去了。
母亲赶紧追出门来,唤道:“女,你急啥哩,实在要去就带条毛巾吧,擦擦汗。还有,衣袖要放下来,否则手臂要被稻草划破的。”她转身抓了一条毛巾塞到了陈蕊手中。
陈蕊从小在乡下长大,虽说没干过什么正经的农活,但毕竟见过,因此,割起稻子来也不完全就是外行。忙碌了一天,田里的稻子只割了小半。陈大伯赶集回来看见了,十分心疼,第二天便放下生意不做,来帮忙了。到下午太阳落山时,稻子全部收割回来堆放在了晒坝里。陈蕊顾不得休息,又想去帮母亲打稻子。母亲说:“女,这活儿你千万不能再干了,回家烧点热水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吧!”
“妈,一块儿干好吗,累不死人的!”说着,陈蕊就去拉过了一捆稻草来。正要解开,却远远的看见山岗上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警服,好像是李明,于是,她停住了手中的活。
走近了,果然是李明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李明看见了陈蕊,三步并着两步奔到她身边,说:“你咋干这活儿呀?”
“重要么?”陈蕊淡淡地问道。
“哎呀,你休息,让我来!”李明一把拖过了陈蕊手中的稻草,扭头又对陈蕊的母亲说道:“大妈,歇歇吧,等会儿我替你将稻子打完!”
陈蕊满脸不高兴,站到一旁,噘着嘴,不言语。
和李明同来的那个人走到了陈蕊身旁,问道:“你就是陈所长的妹,叫陈蕊?”
陈蕊望那人一眼,冷冷地回答道:“我不是陈所长的妹,我是陈涛的妹,哥早就不是所长了。说吧,我是叫陈蕊。”
那人从肩上挎着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封信来,递给陈蕊,他说:“我是镇邮政所的邮递员,祝贺你,你考上大学了,这是学校给你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你在回单上签个字吧!”
陈蕊望着那人手中的信,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会是事实,只见她双唇紧咬着,目光渐渐的被泪水模糊了,她突然背过身去,双手捂面,蹲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母亲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忙扔了手中的稻草,奔到了陈蕊的身边。“女……”她唤道,张开双臂,将陈蕊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妈!”陈蕊呼唤着母亲,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她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伸出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水,越擦心里越难受。于是,她又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送走邮递员后,李明帮着陈蕊和陈蕊的母亲将稻草收捡了。李明对陈蕊说:“那天晚上说好了来看你的考试成绩的,没想到所里有事,连夜到外地捉人,没法转告你,直到昨天才回来。”
“捉到了吗?”陈蕊问。
“捉到了,是个抢劫犯。追到福州火车站才捉住的,亡命之徒,还用刀子刺了我一刀。”李明说着,捞起衣袖,手臂上露出了两三寸长的伤疤。
陈蕊瞟了一眼,说:“咋不小心一点呢?”
吃过晚饭,陈蕊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她和许莉一块儿去买来没舍得穿的新衣服。李明要赶回派出所值班,陈蕊便将他送到了屋外……
清丽的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上;池塘里的荷叶托着荷花,静静地伫立在碧水中;零星的蛙声和蟋蟀的叫声打破着夜的沉静;微微的风,贴着地面轻轻地吹拂,送来了苦艾、灯芯草和野菊花的芬芳……
在池塘边,李明停住了脚步,他望着陈蕊,说道:“你回去吧,早点休息,过两天我来看你!”
陈蕊羞涩地低着头,她说:“你忙就不来吧,免得别人说闲话,使你也受影响!”
“我不怕的。所里又换了新所长,专门办你哥的案子的,叫马天成,一副得道便升天的哈巴狗模样,才来就这个看不顺眼那个也看不顺眼,仿佛天下就他一个人是老子,别人都是龟孙子似的。这种人手里一旦有了点权,真是不得了。你去街上看吧,长湖镇一夜之间灯红酒绿的就冒了好多家歌舞厅、夜总会出来,我看啦,都是替他开的。身为派出所所长,整天这家歌舞厅进那家夜总会出,像啥东西!”
陈蕊抬头看他一眼,劝道:“不关你的事就别去管吧,别人是所长,你是民警!”
“民警又咋了,总凡已经挣扎在警察的最底层了,大不了就是从这个派出所调到那个派出所,除此之外,他还能怎样!你哥当所长时大家对他的印象多好,真是……”
陈蕊被提醒了,问道:“哥现在怎样了,何时能结案?”
李明反问:“你还不知道?你哥承认了他是凶手,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好久了,难道你们没有接到家属通知书?”
“没有啊!”陈蕊惊诧地望着李明。
“搞啥明堂,人逮捕了,却不按时送达家属通知书,到底还讲不讲个执法程序……好了,你明天到所里来,我帮你问,然后拿着家属通知书去见你哥吧,他知道你考上了大学一定会很高兴的!”李明的心情不好,越说越生气,又急着回所里,于是,干脆就不说了。他抬起手臂,挥挥手,缓和了语气,轻声说道:“我走了,明天见!”
陈蕊也赶紧挥挥手,说:“好的,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