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寒文天生怕打针
虽然有怀疑,却要相信,像老百姓怀疑干部有贪污行为,便也只能硬认为没一样。想他们俩发展得真够神速,才相识一个月就谈婚论嫁了,但其速度还是逊于时下许多所谓前卫作家笔下才认识几个小时甚至是刚照过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就上床做爱的现代男女的速度的。寒文见游沙雨话中有话,找了个托辞,便挂了电话,想人们对感情这东西敏感得像树上的松鼠,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全副武装,积极防御。
自己没有强而有力的攻击设备,甘拜下风,从而彻底打消对武若雪的妄想,精神沮丧得像只病猫,结果几个喷嚏之后证明自己真成了病人。
舒其翁闻声问怎么了,寒文气壮山河说:“小病,不碍事。”一想这么说份量不够,又拍拍胸膛加重语气说:“不,不是病,只是有点儿不适。”寒文这么说是因为其翁以前是个跛足医生,不论什么病人,凡到他手中,首先就打针。
寒文天生怕打针,其翁问他病情,他不敢说,只说没病,不然屁股难逃此劫。但舒其翁坚信对付身体不适打针是最有效果的,张嘴想说。寒文的声音奋起直追,赶在其翁的声音先开口说:“用不了打针,大材小用了,吃点药就可以了!”边偷窥其翁的反应,只要他一有异常之举,立马采取有效措施。
舒其翁也不好强制给儿子一针,那样做有点儿像日本“七三一”部队里的人给中国人打针,直恨自己空有一手打针绝活,却不能儿子的屁股享用。寒文从药柜里取出一瓶“快安”,拿出几粒就要往嘴里送。其翁明智,阻止说:“慢,看看是否过期作废期?”从寒文手中拿过药瓶,翻看瓶底,寻找有效期,见是两年,再找生产日期,找了半天没找到,像在尼姑庵找不出个男人一样——但也有特例,要不就不会有尼姑怀孕的事了。
舒其翁有先见之明,说为安全起见,这药不能吃。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说:“这药好啊,美国进口,公司老板送我的,身价大大的有。”寒文起初解药何谓有身价,略作思考,终于明白,想药的身价是和它主人平起平坐的。想想看,公司老板送的,加上头号强国制造,身价哪有不高的道理?这让寒文想起报上看到的一则故事:一个普通工人有一瓶真茅台酒,但朋友说是假的;待他成了大老板后,一瓶假茅台,同样是那位朋友,喝了直夸好酒,从而他得出一结论——酒有等级制。寒文的想法也与他雷同。
寒文怕打针,手拿“贵族药”,勾勾地看着。他仗自己是天生的吃药高手——寒文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药了——不用水的帮助,愣是把药丸生吞进肚里。然生吞并不是能次次成功的,一如走私贩不会每回都顺利过关,终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一样。前两粒药丸,寒文皆顺畅送进胃里,第三粒进到喉咙以后,就此扎营,不再前进。寒文被呛得眼泪直冒,银光闪闪,像被堵住的烟台,伸长了脖子,努力酝酿口水,见时机成熟,喉咙稍一用力,一摊口水向肚流,终于把药丸送进胃里,功德无量。
喉咙治山了障碍物,呼吸也畅通无阻,更加猖狂地呼吸,仿佛那些被人欺者,一旦有了复仇机会,就会变本加厉的偿还。遭此一劫,寒文吓得对药有了敌意,幸亏药已吃完,向使再有一粒,他断无再吃的胆量。
陈白兰这时从外面回来,一脸热情洋溢,对父子二人说:“过几天,舅舅会来咱家,还有,寒文,你的大表弟也会来。”“舅舅、表弟”这两个词寒文早无耳闻,脑中已淡化了它们的概念,问:“什么?舅舅?表弟?哪里的?”陈白兰气儿子居然忘了自己的舅舅,只怪大哥平日少与自己交往,致使外甥也忘了他,不无为他感到悲哀,说:“广东的呀,你那个讲奥语的表弟前年不是来过一回吗?”
这么一提醒,寒文有了印象,印象渐渐清晰后,吓得心跳加快:表弟前年来的时候,寒文向他对借了二百元,说会在他回去之前还他。不料那时寒文经济拮据,躲在学校不敢回来,直到得知表弟已回去,才敢回家。料想表弟有的是钱,不会追究这区区二百元,万没想到,表弟有上海人的小气,又有广东人的精明,来信三封要挟还钱,并指出寒文的不良行为。寒文采取"不理政策"不回信。
表弟再来一封信,声明再不还钱,就放高利贷,有朝一日定要寒文几倍偿还。他的威严显然不及方鸿渐老爹的威严,能威及几千里之外,边几百里也不能。毛主席曾视美军为纸老虎,寒文深知主席的思想,视表弟的高利贷为“豆腐老虎",勇敢的放弃,恨不能给表弟信,上言:”高利贷——纸老虎——呸,我才不怕!“表弟在广东久不见汇款,气得哇哇叫,可也拿表哥没办法,专心等待有朝一日。
寒文问陈白兰他们什么时候来,住多久?本以为只住一两天,这样自己又可以躲过此劫。陈白兰说:“他们这一住可以住好一阵子,十几二十天吧。”寒文伤心的绝望,想躲得了初一,定躲不了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