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退学,别读了
舒其翁重重地倒在竹椅上,长叹一口气,这口气重得可以压死几只苍蝇,道:“离了!离了!离了好!”
寒文早料如此,但心仍“突”地一下掉进深渊里,恨不能冲舒其翁喊“活该如此”,想起什么,问:“妈妈呢?她在哪?”
舒其翁眯眼深深吸一口烟,故作轻松地吐烟圈,嗫嚅道:“走了,回娘家了,一离就走了,你姐跟了去,”再吸一口烟。人到失落,物会抽烟。“商量过了,你以后跟着我过,你会过得很好的!”寒文冷冷“哼”一声,但了装不出讽刺的样子,这一声倒像在答应。舒其翁静静道:“明天我去广州,你也得来,你退学,别读了,和我一道挣钱!”
“退学?”寒文吃一惊,只一会儿,心里一个声音,退就退呗!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不好受。
舒其翁甩出两张票子说:“这是二百元,回校把东西拿回来,然后自己乘火车来广州找我,十七八岁的人了,不会走丢吧?走丢也好,儿子拿来干什么?只会和老子对着干!”寒文毫无感觉地听着,想要争辨什么,嘴却张不开了,像被胶布胶住一样。
这一夜,寒文睡得极不踏实,一次次被恶梦惊醒。清晨醒来,人疲倦得像被恶人追杀过,只要再被追一阵,肯定断气。他突然想到一句"死是生的结束,生是死的开始"。不知是谁就的,抑或只是突然从他脑海中浮出的句子,让人不可捉摸。可到底是"死",他觉得一股"死"的压力向他袭来。没有麻雀的早晨就这样像风一样从指间飘过,有点儿不一样的风。
屋里的摆设和寒文此时的心情一样乱,他见了,心里愈加乱了,像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又扔进几根乱棍。走出户外,空气干燥,空气中的水分子像是被抽光一样,吸着这样的空气,鼻孔干干的,人也不会有好心情。想起昨晚的死人,一阵发抖,想它会是什么象征呢?周公解梦说什么梦见死人好像是暗示以后会发财,发财?可能吗?周公怕是想发财想疯了,死人和钱财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可能的,不是许多人靠盗墓发财的吗。
这似乎很可笑,就算真有金墓给自己盗,敢去吗?不敢!死人?寒文想到就浑身发抖。他出生至今似乎见过两次,五岁时一次,那是爷爷,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睁得老大。听人说是死不瞑目,当时寒文不知什么叫死不瞑目,也不知爷爷为什么会这样死去,隐隐约约记得爷爷死时和二叔,三叔吵过架,似乎和钱有关的吧。不管怎么说,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还有一次是十一岁时,死人是个女疯子,尸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路边。
女疯子死前,被无情的路人尽情蹂躏过,这些情景深深地烙在寒文脑海里,当时,寒文看了此情景,都流出了眼泪。女疯子疯疯颠颠的在公路上乱窜,拦住过往的人和车。有的司机会停下车,可更多的司机没这样做,他们义无反顾地开过去,女疯子就吓得尖叫不止,司机和路人见了笑成一片,想这是么有趣的游戏呀!路人也是玩游戏的高手,不知从何处搞来几挂鞭炮,点燃后,猛地扔到女疯子身上,听见了她的尖叫哭声,他们找到了快感。那时,寒文脑子里闪过一句话:"生命何来平等?"女疯子死后(被人活活折磨死),赤裸着身子,或许这是她对社会的一种无奈反抗,把一切呈现在丑恶在世人面前。可她并没有因死而而安宁,尸体在公路上暴露了五六天,被无知的小孩子用石头扔着玩和被路人斥骂——要死也不找个好地方死。收尸那天,几个警察在鸡店心情发泄完性欲以后才极不情愿的工作,那样子谁见了都要恶心死。
寒文漫无目地地走着,不觉到了铁路。他记得小时候常带着小伙伴到这儿玩,喜欢用石头扔铁路旁的白杨树,看谁扔得准。想起小伙伴,伤心又涌上心头,他们的命运比寒文好多了,现在都在城里读书。"退学"!寒文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学校教育只会让人变笨,没一点自己的想法!"寒文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安慰,想退学真乃明知之举。他捡起一块石头,扔几米外的白杨,不但没扔准,还偏了好几米,手法比日本鬼子的枪法还烂。
火车洞就在前面,寒文紧走几步,一股冷气袭来,已到洞口。寒文听人说,这洞口死过一个人,被火车撞死的,而且是白白撞死的,他觉得很不公平,这世界充满了野蛮,火车撞死人怎么可以不用赔钱!人命关天?!骗人的把戏,在许多国人眼中,命并不是最值钱的。
回到家,舒其翁走了,一个小时前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言。空空的屋子,像一篇没内涵的文章,长长的空洞,让人久久不能摆脱。失落,寒文有种到达目标后的失落,像中学生高考后的心情,不论考上与否,都有空洞的失落,无名的失落。柜子上的闹钟“嘀嘀嗒嗒”声增添了屋子里的寂寞,寂寞窒息着屋子里的一切,连蚊子都逃到屋外去了。走进房间,被子上一层薄薄的尘灰在秋日的金光下,仿佛折射了光。寒文用手使劲拍被子,尘土顿时像受惊的赌徒,四处乱窜。
慢慢的,被子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头像,仿佛在笑,疯狂地笑,像要笑尽天下所有的荒唐,只一会儿,这笑变成嘲笑,嘲笑着可笑,可怜的人类。寒文使劝摇头,原来是幻觉。书架上的一本书“叭”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寒文本不想去捡。但书面上的一个人的名字让他这么做了——尼采。这个目空一切的疯子。
寒文曾经多么的崇拜他,把他当作是他的偶像,因为尼采自称是太阳。“你这个孤独者所走的,是追求自我的道路!”“所谓‘问题’——当你一个人观察一件事时!你的解决方法是——基于几百双眼睛,从各种要格人发出对于某事物的看法。”“要死得其所——查拉图斯如此教人的。事实上,那生不逢时的人,怎么可能死得其所呢?最好别让他出生!我对于多余之人如此相劝。”尼采的许多话,寒文都十分喜欢,读他的文字,他像读出了自己,读出了世间的虚伪。
墙上贴着上张明星像,寒文最喜欢的歌星刘德华画。其实,寒文只是喜欢他的声音——深沉,没有一丝做作,是真正男子汉的嗓音。寒文一直搞不懂自己算不算一个男子汉,因为他常在痛苦的时候偷偷流泪。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像在看回忆里的画面,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思绪万千。录音机冰冷地倒在窗边,一个被丢弃的玩偶。走过去,摆正,按下一个键,传出华仔的《原来你才是的天堂》。
一颗心能承受多少次流浪 一张脸能创下多少年风霜
我已经累到不能想 一个人能耗费多久的等待
去渴望那个人不确定的爱 你的心我到今天才明白
我一路走来 一城一市 一港一站
原来你才是我的天堂 迎接我的孤单
卸下我的行囊一切埋怨也没有讲 绕回到原地
不再怀疑 不再幻想 原来你才是天堂
过去的依然温暖 就像现在一样我的一切蕴藏你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