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佛堂后院,佛堂静寂无声,唯有油灯如豆,夜风拂来,有上等檀香拂面,院内银杏枯叶落了一地,软丝绣鞋踩在上面有破碎的声响,颜宋觉得好玩,便忍不住多踩了几脚。
颜桑回头,看着她雀跃的身形,漫天杏叶盈盈而落,有一两片垂落在她身上,她捏着一片枯败的银叶像孩子们一样笑的开怀,颜桑霜冻般的唇角也感染了一丝笑意,如果宋宋她能一辈子这么无忧无虑该有多好,他该有多么放心……
颜宋玩够了,倏然抬头看到了哥哥难得温情的一张俊脸,颜宋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因跳动而明艳绯红的一张小脸染了动人的绯红,她的容颜丽的惊人。
"哥哥……"颜宋的小脸笑意未敛,难得郑重的开口:"哥哥,你笑的真好看,以后你要是能常常这么笑就好了。"说完之后立即提着裙子往屋里跑,留下颜桑一个人站在那里,漫天杏叶似飞舞的蝴蝶,他唇角是温柔的浅笑,地老天荒,亘古绵长。
颜宋刚进屋,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微微皱了皱眉,心细的小丫头看到她忙上前行礼,颜宋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一边朝内室走去一边端出郑重的表情,白纱重重,颜母空茫暗哑的声音自内室传来:"容梅,是宋宋来了吗?"
那名唤容梅的姑娘未来的及应一声颜宋已撩起重纱一边走了进去一边轻应了一声:"娘亲,是宋宋来了。"
颜母睁开眼,看着面前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粉雕玉饰的可人儿,与她年轻时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瞧着更加娇憨可爱了些,也更加聪明伶利了些,面上欣慰似的一笑,强撑着欲坐起身子,身旁的小丫头慌忙去扶。
室内烛火通明,药香拂袖,映入颜宋眼眸的是一副灰败的脸,尽管强打了精神,仍是病恹恹的,那是将死之人的面相,颜宋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她也有过此等经历,是以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已经听到哥哥说母亲病重,可真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原来哥哥说的是真的,原来娘亲竟然病这么重?心里突兀的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疼,可是不过三月时间,她的身体怎么会糟糕到这种地步,颜宋百思不得其解,慌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急道:"娘亲……"这两个人唤着有点绕舌,可想而知有多久没有唤过了。
颜母勉力一笑,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灰败:"宋宋,你终于来看娘了。"
颜宋低垂着眼,乖巧的应了一声:"娘亲,对不起,宋宋来晚了。"
颜母挥了挥手,房内的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室内仅剩母女两人,烛火跳动,晕出鹅黄色的淡光,柔柔的洒了一室,有着异样的温馨和谐,是难得的佳景,颜宋垂着头,看不清是何表情。
颜母低喘了一口气,神情仍是淡淡的,犹如落败的残花:"宋宋,我知道这么多年心里一直对我诸多埋怨,怪我不疼你爱你,刚出生就把你丢在青山别院自生自灭,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颜宋闻着室内的药香,像是叹了一声:"娘亲,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
颜母眸光黯淡,似陨落的星子再无光彩:"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可是,宋宋这天底下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
颜宋想到往事有些心伤,她也曾想过为何别人家的孩子打小就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可她却独自一人生活在千里之外,没有人疼,没有人问,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可曾知道看到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她有多羡慕,她有多渴望,看到别的孩子跟父母一起团圆一起玩乐,她有多嫉妒,她有多委屈,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孤独的长大,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她不懂,也不解,她怨,她委屈,她不满,又有谁能懂?如果只是因为长门僧的预言,她宁愿在父母身边呆在十二岁,然后幸福快乐的死去。
颜母看着她,清咳了一声:"宋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颜宋猛地回神,眼眶有些微红:"娘亲,如果你今天只是说这些,那宋宋先回去了。" 言罢准备起身离开,她怕再听下去她会哭起来,她要的不多,只是一点简单的关心,温暖,不是她的什么对不起,她不需要,从来都不需要这些。
"宋宋,你真的愿意看到颜家毁掉吗?"颜母突然出声,止住了颜宋的步伐,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眼里满是惊讶,嘴唇微微颤抖着,嘴巴张合了几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宋,其实这些事桑儿一直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如今我却不得不说,桑儿已经用全部的力量给了你十几年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你知道这在颜家多么宝贵吗?"颜母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颜宋觉得莫名其妙,娘亲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颜家是百年流传下来的名门望族,家禁森严,门规良多,却在她身上没有丝毫作用,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调皮捣蛋对自己起不了作用。
颜母见她没有说话,便继续接着道:"从小到大,桑儿什么都护着你,你不愿意嫁人他由着你,你要拒四王爷的指婚他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皇上不肯见他,他一个人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颜宋满脸震惊的看着她,这一切她不知道,她都不知道:"这些,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颜母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从小到大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宋宋"她的语气稍转,眸光凌厉:"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要同四王爷退婚?"
颜宋惊的差点没摔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颜母看到她的表情果然叹气:"宋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颜宋想了一想才了解这话背后的含义,吓的面无人色,呆呆的看着她。
颜母带着一丝冷笑摇头:"孽缘,真是孽缘啊,宋宋,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五年前因他丢了性命,若不是你爹爹……"还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当年的事,每每想起都是生不如死的疼。
颜宋不解其意,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却快的如同飞逝的流星,快的这人抓不住,颜宋疑惑皱眉,想深想头似针扎似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张了张嘴,声音暗哑的厉害: "娘亲,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我一想事情为什么头会这么疼?"
颜母看到她痛苦的神色,忍不住滑落眼泪,当年的事宋宋一点记忆都没有,她拭了拭眼泪,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可是嗓音却哑了起来:"宋宋,娘亲还是那句话,你若为了一个男人舍弃四王妃之位,舍弃颜家一切,舍弃桑儿,我不拦你,但你真以为抛弃所有的身份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你以为四王爷会放过你,皇上会容忍他的媳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到时候,天下岂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颜宋脸色煞白,浑身无力的倒在软塌上,颜母击碎她的不仅仅是一直的梦想,更是这么多年哥哥一直为她构建的的美梦,"娘亲,宋宋知道了,这次宋宋真的知道了。"
颜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道:"你哥哥一直守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你愿意让他知道吗?"
颜宋趴在那里无力的摇了摇头,伏在颜母身上哭的像个孩子,再也无力去说什么。
颜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道：“你哥哥一直守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你愿意让他知道吗？”
颜宋趴在那里无力的摇了摇头，伏在颜母身上哭的像个孩子，再也无力去说什么。
夜逐渐深，气温微凉，直到弦月初上，洒了一院月光，颜宋才垂头丧气的走出了颜母的房间，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哭成了一对饱满的核桃，模样十分伤心，形容十分憔悴。
一阵凉风拂来，吹落一院的杏叶，弦月盈落一院，似一地的凄凉，一地的沧桑，颜宋遥遥瞧见哥哥颜桑一袭青衫稳稳的立在银杏树下，许是时间有些久了，他身上垂落了几片枯叶，犹如一副染了枯色的水墨画， 他的身形如同耸立不倒的玉山，巍峨高大。
颜宋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度无声的滑落，心里有千千万万的委屈，却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颜桑不经意抬头，黯淡的眸眼突然似缠了星光，他瞧着颜宋的模样不由怔了一下，心里突然蹿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轻声道：“宋宋，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娘亲……”话音未落，身形已不受控制的往里走去。
经过颜宋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暗哑的沉：“不是，娘亲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颜桑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她哭成核桃大小的眼睛，心头一紧，难道娘亲的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心头突然漫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这是很久不曾有过的感觉：“宋宋，娘亲……娘亲是不是……同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