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肯留下
颜宋的眼泪终于缓缓滑落,却更狠更绝决的开口道:“可是我们谁都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颜家算是真的垮了,楚乔哥哥,我也不准你死,如果你敢死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原谅你!”
“宋宋,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楚乔的脸色如同蒙了一层死灰。
残忍?如果她能她情愿对自己残忍,对自己绝决,也不是这样对她,可是她不能,她已经作出了选择,她已经选择了哥哥,她终于还是亲手把他让给了别人,她终于还是彻底的失去了他,楚乔哥哥,对不起!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楚乔哥哥,好好活着,忘了我。”颜宋背过身,眼神不知望向何方,她只觉得痛,痛的生不如死,痛的肝肠寸断,她曾经以为最痛苦的是死了,可没有想到如今她却尝到最痛苦的是要逼着自己活下去。
“好。”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楚乔终是应了一声好,他不忍她难过,他不忍她痛苦,他以为等一切平定他便能和她幸福的在一起,可幸福实在太遥远,他触摸不到。
颜宋的步伐都在游移,说出这些话,她的痛不比他少,只要能离开他,只要能让哥哥活过来,她自私一回又怎样,她终于亲手舍弃了他,她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原以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却没有想到却是如今这个模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情愿不曾见过。
因为太伤,太痛,不仅有他,还有她。
路过他身旁的时候,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是古老久远的模样,活灵活现的人儿笑的天真娇憨不识愁,那是曾经的她,也是遥不可及的她,颜宋漫不经心的递到他面前,声音淡淡:“对了,这是你当年送我的木雕。”
楚乔没有接,看着木雕似乎上面还沾着她的气息,他眸子里情不自禁带出一丝笑:“连这个,你都不肯留下了吗?”
颜宋苦笑一声,心底疼的欲加厉害,她知道这种疼比生不如死还要更疼,这是活生生的往自己心头剜一块肉出来,离开他,她的心从此少了一块:“事到如今留着还有何用,保必多增烦恼,楚乔哥哥,我们永别吧!”
楚乔接过木雕,发狠似的握住,上面的人儿是她五年的模样,当年他费了一夜时间刻好,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笑,依稀记得她当年看到这木雕时的模样,可是现在物是人休,她还是她,他亦是他,只是再也不是当年的心情,好听的声音终于还是染上了绝望:“好,永别。”
雪,下的欲发的急,像是在这一对恋人分手而低泣,颜宋的身子凉的似冰,脸色苍白的如同死人模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书房,只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行在剑刃上,生不如死的疼,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亲手斩断自己的爱情,再也没有希望,她想哭,想狠狠的哭一场,想自私的活一回,可是她不能,她是颜宋,一家之主,凤羽骑的主人,身上肩负那么多人的性命,而且大仇未报,她怎么能撒手而去!
她不能,无论多痛多疼,她只能往前走,往前看,别无选择!
心里默默念了一声,楚乔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你有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颜宋的步伐混乱,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走到何方,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活路,每一条都是死路!上天何其残忍,让她生命中最后一抹光芒也要夺去!
看到柳水水青色的衣影闪现时,她终于勉强笑了笑,可笑却比哭更难看,她终于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把楚乔哥哥推开了:“柳姑娘,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好,明天还请姑娘过府替哥哥看病。”
柳水水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可挨近颜宋时眸子里却腾出一股子笑:“颜小姐,我自然说话算数,不出十日,颜桑必醒。”
“那就多谢了!柳姑娘!”颜宋看着她,喉咙里飘出一句话,大雪落得更急,像一场无疾的宿命。
柳水水弯了弯眉眼,在雪中笑的益发从容灿烂,如同悬空开起的花朵:“对了,宋宋,忘了告诉你,我怀了师兄的孩子,十日之后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别忘了来喝喜酒。”
颜宋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一口鲜血的喉咙里翻腾,最终浅笑着点了点头。
柳水水从容离去,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凉,颜宋,师兄终于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梨苏映月不知道何时出现,眼神怪异的看着颜宋,颜宋勉力笑了笑,径直朝院外行去,从容不迫的上了马车,似乎她并没有承受那样重的伤,只是刚到马车上,一口鲜血如同喷洒的红梅一样洒在衣服上,她闭了闭眼睛,心道一声,幸好。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梨苏映月眸子里透着一股子焦急。
颜宋摇了摇头,难得开了玩笑:“没事,我只是吐口血,不用大惊小怪的,可能最近营养过剩了,你们不用担心。”一双灵气的眉眼难得添了丝温润:“而且哥哥很快就醒了,我其实很开心。”
这一句话近乎叹息,如烟云一般缭绕在耳朵里,轻轻的,淡淡的,只是眉眼深处却现出一抹惊人的绝望,她终于还是彻底失去了他,这一次是她亲手推开了他,这一次,他可能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吧……
马车外飞雪茫茫,夜色深沉,可因这雪,这景染了一层瑰丽无双的美。
次日一早,柳水水难得一大清早便入了颜府,颜宋一直避而不见,把照顾颜桑的重任交给了白融叶,毕竟这段时间一直是白融叶陪在哥哥身旁,熟悉大小事遗,不论从前融叶姐姐做过什么,对哥哥的真情还是难得可贵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她恨不起来,就算是恨也随着她的周全照顾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颜宋吃过早饭,喝了杯茶,才让梨苏映月陪着她去见各个商行的老板,毕竟一年一次的例会是少不了的。
她今日打扮的分外不同,颜宋一向喜红,喜绿,喜黄,却从来没有沾过黑色,她今儿个难得穿了一身黑色的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流彩似的花朵,艳丽无双却显得庄重无比,而一头乌亮的发由着梨苏挽鬓而起,流苏未戴,倒着挑了一套素雅的玉石,额饰是一块月牙儿似的白玉,衬的人欲发端庄大方,而她不说话的样子倒是显得有几分冰冷的味道,担得起颜家家主之名。
谁能想象今日的她是从前那个不知人间愁不懂人间苦的颜宋,恐怕已经无人了,人总会长大,只是看她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颜宋也没有想过时至今日她会有这么大的蜕变,她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只懂撒娇耍赖的小姑娘,什么事情都依赖自家大哥,如今她长大了,蜕变成一个能担得起局面,能掌握风雨的一家之主,她就是颜宋,以前的颜家么女。
沉拂楼是颜家各大商行开例外的地方,早几日梨苏映月便将这桩差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既庄重又不失雅致,既沉静又不失轻松,桌椅统一是紫檀木的,上面铺着上等的流锦,似重重月缎一般,美不胜收,而主座是一弯桃红木的椅子,上面是大红刺绣,有一块绝黑的玉饰,而里面的但凡糕点茶食准备的一应俱全,茶叶是上等的碧色青莲,用具皆是银器玉制,一盆一物皆是上乘之品。
颜宋到沉拂楼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商行老板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瞧见颜宋时都不约而同起来打招呼,颜宋耐着性子一一回应,最后走到主座的时候倒也从容落座,一点也看不出来小家子气,双手不由自主放在座位两侧,目光扫视众人:“我颜宋虽然年纪轻轻掌握家主,众位可能觉得我资质尚浅,对我心存诸多疑惑,但是哥哥当年十五岁即能掌握颜家天下商行,今日我颜宋也定不会比哥哥差,而且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有坐在这个位置的能力,也请诸位老板拭目以待!看看颜宋说的是真是假。”
沉拂楼茶香漫漫,商行的老板各自对望着眼,又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坐在中间的那位少女,她脸色沉静,眸光清明,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姿态那模样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朝她拱了拱手,沉声道:“大小姐,我等追随家主多年,理应誓死追随家主,可是如今……”
颜宋搁下手中的茶杯,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王管事,对吧,你从十六岁开始进入颜家商行,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依礼宋宋应该尊称您一声大伯,大伯,您熟知颜家一切,参加过像这样的商行例会有十一次,我记得颜家共计有一百三十五家商行老板,怎么今日只有这几位?”
“这……”王管事没想到颜宋短短时间对颜家商行了解的一清二楚,一时之间卡在这里,这原本便是众位商行老板商量的结果,自家主传入病重的消息,颜家的局势便一直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大家觉得有机可乘,所以唱了这么一出好戏,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颜宋瞟了一眼窗外天色,慢悠悠的开口道:”管家,现在已经辰时了吧!”
管家有点尴尬,却难为情的点了点头:“是啊!小姐!”之前说好的所有商行老板很多没有到,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跟小姐说。
“以前哥哥在的时候规定,如果在年会上迟到的老板要怎么处治?”颜宋依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管家瞄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商行老板,恭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以前家主在的时候,规定但凡年会迟到的人,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立即革职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