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颜面何存
相比翩翩等人的惊诧，素锦几乎可称得上是委屈万分了。
众人皆知西海龙王只得她一个爱女，平素爱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教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而出了家门，一干仙友看在西海龙王的面上也大多肯忍让着她，一向就将她给纵得无法无天。如今谁知竟也有被人制得死死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辛夷品阶身份皆比她贵重，由不得她任性妄为，一时间竟是难过得双眸噙泪，当下便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一侧的翩翩等人。
但翩翩她们一早领教了辛夷的厉害，哪里敢出声，反倒频频以眼神暗示她按捺住脾气。
如此一来，素锦哪里肯依，遂跺脚道：“谁说我喜欢站着的了，我也要坐着。”
一面说着，她还一面赌气般地跑回座位上坐好，脸颊气得鼓囊囊的。
静，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无声悄悄打量着上位安然自若喝茶的辛夷，而她不过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茶水，纤指一点，指了方才奉茶给素锦却给泼了一身茶渍的小仙婢道：“阿奴，你去请素锦公主起来站着。”
阿奴得令，眼眸一亮，立时便屁颠屁颠地奔过去硬是“请”了素锦起身。
素锦气恼地挣开阿奴的手，高声道：“辛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人到了你们辛夷坞做客，竟连坐一坐都不给了么？”
辛夷慢条斯理微笑，“素锦妹妹这话说得奇怪，怎么会是我不让你坐？难道不是你自己不喜欢站着的么？方才我问话的时候，你可是说了自己喜欢站着的啊。我既为此间主人，自然要教你宾至如归才是。”
素锦气红了脸，恨声道：“你强词夺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站着了？分明是你仗势欺人！”
辛夷眸色微沉，声音便也冷了几分：“如若你不是喜欢站着，那为何我请你坐下的时候，你却不肯坐下？难道是你成心想撂我的颜面么？素锦妹妹，你虽则年少无知，但总该知道在天界最忌以下犯上。若论年纪，我当得起你一声姐姐；但若论身份，我是上神，而你不过是一个尚未修成地仙的小龙，只怕连你父王到了我跟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呢。你若要说仗势欺人，只怕我要欺负你，你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份儿。但现下我并无欺你之心，反倒是一番好意体恤你的‘特殊嗜好’。素锦妹妹，我言尽于此，你总要拎得清厉害好歹才是。”
于是，素锦银牙咬碎，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到一旁站着做客，再不敢耍一丝公主的威风了。
辛夷很是满意地环视全场，温柔道：“辛夷这般处置，未知三位姐妹觉得可合理？我可不希望出了这道门，听见旁人传出什么我以大欺小，仗势欺人这样的混账话来。须知此处只有咱们姐妹几个，若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传扬了出去，没的可是要伤了咱们姐妹间的情谊呢。”
翩翩等人暗暗拿帕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道：“不会不会，辛夷妹妹的安排很是合理，我等亦替素锦感激妹妹的一番好心，谁也不会出去乱嚼舌根子的。”
辛夷便颔首微笑：“有翩翩姐姐这句话，那辛夷也就放心了。来日若真有闲言碎语，则我不找旁的，可只找姐姐说话呢。”
翩翩好言赔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如此一来，素锦的银牙愈发咬得格格作响，整张脸看着竟似有些扭曲。
辛夷便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又看向阿奴道：“阿奴，素锦公主虽喜欢站着，但该给她的茶点仍旧得给她。你且亲自下去烹一盏热热的茶来，近日天气转凉，可别教她受了寒气才是。”
寒气？眼下素锦满腹燃烧着的是怒气才是，但这些话就如辛夷所言，她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除非，她真的想被人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治罪。
终究，这里是玉山。
终究，辛夷仍是王母的爱徒。
可素锦终究低估了自己的忍耐性，当阿奴将热茶奉上时，她只接了一下便烫得缩回手来，委屈道：“这样烫的茶，我要怎样喝呢？总不能教我一直这样捧着吧？”
辛夷点头：“对啊，既然你嫌茶水太烫，自然是要捧着等它凉了再喝。”
素锦横眉竖目，“这样滚烫的茶水，我要怎么捧得住？若我硬生生用手去接，岂非要烫坏我白嫩细滑的小手？你们玉山难道就是这样苛待客人的么？这样的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往后也再不要来了！”
说罢，她顾不得翩翩等人的眼神暗示，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
但身后传来凉凉一句：“站住！你当我的辛夷坞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撒泼就撒泼，想走就走？如此，你未免也太不将我九天玄女放在眼里了吧？”
果然还没走到门口，便有面色森寒的四名仙婢挡在了素锦身前，面无表情道：“素锦公主，我们玄女请您回去。”
而此时翩翩等人亦起身往门口的方向奔来，拉住素锦到一旁低声安抚道：“素锦，你且忍耐一下，千万不能在这里闹事。万一惊动了王母，只怕咱们姐妹几个可都讨不着任何好处。”
素锦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目光望向殿内高居上座的辛夷压低声音恨恨道：“可是她这样欺负人，翩翩姐姐，我如果折回去会被她往死里羞辱的。”
翩翩亦压低声音道：“不会，辛夷素来待人很是和气，再者，她多少总会顾及几分四海龙宫的情面。说到底，昨日的事她亦吃了莫大的亏，难免性情有些乖戾。而你方才所作所为也的确大大扫了她的面子，也难怪她要拿你来做筏子。”
素锦目光森寒，咬牙切齿道：“早知如此，昨日就该让若华一箭射死她的。若她死了，咱们也无须受这些个零碎气。”
翩翩等人面色大惊地捂住她的嘴，恼怒道：“你疯了么？这样的话也敢随便宣之于口，仔细教人听见了，你这条小命不保！”
素锦却气得眼眸发红，拉开她们的手，忿恨道：“翩翩姐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就为了明哲保身，你们便能一个个地眼看着我受人欺凌么？说到底，我今日即便是使了点小性子，但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凭什么要在她面前这般卑躬屈膝地摇尾乞怜？几位姐姐，若咱们如此巴结畏惧她，来日传扬出去，四海龙宫的脸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