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话中有话
听见绿云的禀报,乳娘忍不住笑道:“可见背后不能说人,瞧瞧,眼下可不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么?说曹操曹操到。”
若华亦跟着笑了笑,但心下不知为何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扶了乳娘的手起身,朝殿外大声道:“绿云,快去将三位姐姐请进来,先引到偏殿用茶,我换身衣裳即刻就来。”
说完,她穿鞋下地,来到梳妆台前坐定,描眉画目,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这才起身出去。
还未来到偏殿门口,就已听见了瑞珠和素锦等人熟悉的笑语喧然。
若华烦扰不断的心仿佛安定了一些,嘴角不觉上扬,举步进去,欠身道:“若华见过三位姐姐。”
翩翩连忙起身扶住她,和煦道:“都是自家姐妹,这般客气做什么?”
待见若华抬头,她复忍不住蹙眉心疼道:“啧啧,你们且瞧瞧,若华去了玉山几日,回来可不是消瘦了许多么?可怜见儿的,也不知背后是受了辛夷那贱人的多少零碎折磨。”
若在从前,若华听了这话并无多大感受,但此刻她却是将辛夷视若亲姐姐般爱戴的,自然也就觉得翩翩的话听着有些刺耳。当下笑容便有些勉强和敷衍起来,“多谢翩翩姐姐关心,是我自个儿没休息好,并无人为难我。”
这些时日,若华在玉山日夜熬制解药,的确是休息不好,形容也略见憔悴。她说的原本是实话,可这样的话,听在翩翩等人耳中却成了坐实她已投靠辛夷的证据。
翩翩当下暗自冷笑两声,面上却依旧温柔可亲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为旁人着想了些,便受了什么委屈也从不肯说出来。对了若华,你这些天在玉山,辛夷可问你什么没有?她请你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若华情知是避不过的,但也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她们。若说实话,只怕翩翩她们会和自己翻脸,即便自己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们的事情;但若撒谎,一时也寻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再者她其实是最不愿意欺骗亲如姐妹的翩翩她们的。
犹豫了许久,她只是叹气道:“三位姐姐,此事说来话长,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但有一样我可以保证,此事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你我姐妹四人,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这样的解释,是目前若华所能想到最好的说法,但于翩翩等人而言,却只会变成了另一番意味。
翩翩与坐在一侧的瑞珠、素锦二人交换了目光,随即笑着拍了拍若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很好,看来我们有一个很能干的妹妹啊。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瑞珠一向爱说爱闹,这一次却难得地坐在那里抿唇不语,一副忧思重重的模样。
倒是素锦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不错,此番若华的确能干,能干得……简直是有些出乎咱们的意料之外了。”
这一次,哪怕是若华再愚钝也听出来她话中的含义了,她着急道:“素锦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在怀疑我么?我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任何背弃你我姐妹之情的事,更加不会陷你们于不义之地。”
素锦刚要拿话反驳她,反倒被翩翩拦住,她笑意幽冷,软软地挡了回去:“哎若华,咱们姐妹多年,素锦是个什么脾气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么?她一向心直口快,最爱与人玩笑,方才只是在逗你玩呢。再者你此番原是做得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间,使得咱们姐妹四人都能全身而退。你如此聪慧机敏,原当得起我们的夸赞。”
这原是夸人的话,可听在若华耳中,却像是大耳刮子打在脸上般难堪。
她站在那里,目光静静扫过面前最熟悉不过的三位姐妹,只觉得一股心气在胸膛间激荡得厉害,上不来也下不去,气闷得很。从翩翩等人的眼神中,她分明能觉出自己被无声地疏离生分了,她们异乎寻常的好,分明带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翩翩只作没见她神色间的异样,亲昵地拉了她的手在身畔坐下,“来,且瞧瞧你,怎么走得这样急,竟出了一脸的汗。快让姐姐给你擦擦。”
印象中,翩翩一向心高气傲,对自己这个无甚低微的北海龙宫公主很是平淡,并无对瑞珠和素锦的热络亲厚。如今日这般的温柔更是前所未有,这样的变化让若华十分纳罕,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翩翩的手,自顾拿出手帕来擦汗道:“不敢劳烦姐姐,我自己来就是。”
被人拒绝,翩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扬唇笑得温和:“你们且瞧瞧,才去了一回玉山,若华可不是与咱们姐妹生分起来了么?素日她可不是这样拘谨的。”
这话看似无心,却将一顶重如泰山的罪名压在了若华身上。如若真如她所言,若华去了一趟玉山后便与昔日的姐妹有意生分,如此岂不是暗示若华为求自保背弃了昔日的姐妹之情。这样大的罪名,若华是万万担不起的。
若华当即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并不是要和姐姐生分,我只是不习惯姐姐忽然之间对我这样好。姐姐这样怜惜,实在是让做妹妹的有些受宠若惊。”
素锦一直冷眼看着,早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忍不住凉凉地插了一句:“哦,是受宠若惊么?我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呢。”
这句话,无端地便教若华的心咯噔了一下,脑海中无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她苍白着脸,似有些无措问:“素锦姐姐,你为何这样说?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你自己做过的事怎么还有脸来问别人……”
素锦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就被翩翩给冷声打断:“素锦,你越发不像话了!饭可以乱吃,话也是能乱说的么?我知你一向娇惯,爱使些小性子,但对着外人如此便也罢了,怎么如今对着自己的好姐妹,也不知道克制着点呢?你这般口无禁忌,便不怕伤了多年的姐妹情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