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引蛇出洞
第二日福宜将煎熬好的药小心翼翼奉到辛夷面前时,谁知却被她哐的一声给打翻在地,“我不喝,去喊北冥来!”
那些滚烫的药汁撒了一地,更有许多溅在了福宜的袖口,粘着皮肤火辣辣的疼,但他却顾不上这些,反而跪下呜呜地请罪。
倒是妙凝和卷碧看得不忍心,连忙拉了他起来,温言安抚两句,示意这并不关他的事,让他先行退下。
福宜彷佛有些忐忑,一步三回头,最终慢慢消失在了门口。
而北冥很快被人请来,他淡淡扫一眼满地的狼藉,蹙眉道:“辛夷,你这又是对谁发的脾气?你可知熬这一碗药有多么不易,你竟如此糟蹋我的心血?”
辛夷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大声道:“这些我都不管!你昨晚不是说过,只要我肯乖乖喝药,你就会为我设法揪出幕后散布谣言的人么?可眼下你为何半点举动也没有!”
北冥看着她激动的神色,不觉微微蹙眉。
这段时日以来,在他的调理下,辛夷的情绪一直很是平静,并未如近几日这般大吵大闹、喜怒无常。难道说,是近日的谣言刺激了她好容易稳定下来的病情么?
北冥眸光一闪,下一瞬人已移动到了辛夷面前,迅速抓起她的手把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间的褶皱愈发深刻。
“辛夷,听我说,眼下你的身子受不得刺激,那些个谣言和后续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总之我答应你,必定不会放过那个背后诬陷你的人的,好么?”
辛夷用力甩开他的手,生气道:“不好!你又在敷衍我,我不要听你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要喝药了,我要出去亲自处理此事。”
“不许去!”伴随着威严的一声,却是王母亲自到了。
辛夷原本拼命挣扎要起身,此刻却只得缓缓躺回去,低声唤:“师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王母挑眉,语气颇为严厉:“本座若不来,怎知你竟是如此的胡闹!辛夷,你这是要众人都为你操碎了心才甘心么?”
原本的疾言厉色,到了最后却化作了刻骨的无奈与痛心,愈发教辛夷内疚不安。
她缓缓拉住王母的手,双眸含泪道:“师尊,我错了,您老人家不要生气,更不要伤心。师尊,我知错了。”
面对这个令自己无可奈何的弟子,饶是铁腕如王母亦不由软化下来,她放慢了语气道:“你若是真心孝顺,就不要使小性子,乖乖听话,按时喝药。须知此间多少人为了你的病悬心,寤寐不能服。辛夷,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辛夷的脑袋垂得愈发低了,声音亦哑哑的:“是,师尊,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只是生气,生气外头的人竟这样污蔑我,误解我。我明明只是生病了,可为什么落在那些个不知情人的眼中,竟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轻薄女子。师尊,我心中实在是委屈啊。”
想到外头满天飞的难听谣传,王母亦不觉双目微寒,她轻轻拍抚着爱徒的后背,语气沉缓道:“师尊晓得你的委屈,也断断不肯教你生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你放心,师尊一定会设法查出背后操纵此事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北冥开口道:“关于此事,北冥倒有些想法,原本想着过后再去找进行商议的。眼下王母既然亲自来了,那北冥便也直说了。其实,要想破这些个谣言并不难,须知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名曰‘引蛇出洞’。”
王母一听,便也来了兴趣,眼含赞许道:“继续说下去。”
北冥便继续道:“这几日北冥细想了想,为何这个无稽的谣言会被传得如此厉害,究其原因,还是玉山近半年来的门禁森严。外人不得而入,无法探究事情真实的面貌,自然也就滋长了流言的空间。大多数的人,其实并无恶意,更无法判断此事的真伪,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若想破除这个谣言,则最好的法子就是解除玉山门禁,引幕后之人现身。”
王母沉吟片刻,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疑惑问:“你觉得,那个散布谣言的人会入局么?”
北冥重重地点头:“一定会。昨儿夜里回去北冥想了一夜,有几个疑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流言不在别的时间爆发,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这说明其实之前此人亦一直对玉山的事拿不定主意,第二,便是她看准了此次的时机。毕竟,就在近日有外客进入到玉山来了不是么?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就代表泄密的是近日来访玉山的外客,也就是我们其中的某一个。而这一点,无疑极大程度替真正的布局之人避开了嫌疑。不信你们便等着看,不出几日,必定还会爆出另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王母对此抱的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态度,她淡淡道:“眼下辛夷尚未大好,玉山解禁并非小事。你既然这么说,那便静观事情的后续变化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辛夷要配合暗示服药,早日把身子养好。对了,方才的药碗砸了,可有吩咐人再去煎药么?”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妙凝惊喜道:“王母,是福宜,她将药给端来了。”
一齐来的并不止福宜,还有北冥的药童。
王母不由蹙眉问:“药不是已经洒了么,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端来第二碗,莫不是你们偷懒吧?须知玄女身体贵重,可由不得你们儿戏。”
福宜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倒是药童一脸惶恐地解释道:“王母误会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事实上,这几日以来福宜每次煎药都是准备了两份备着,为的就是怕玄女心情不好砸了药丸,却不会耽误药时。”
同时煎两副药,说起来简单,但却能看出一个人的用心来。
王母有片刻的沉默,目光在低头沉默的福宜身上停了停,眼底似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终究夸赞道:“福宜,你做得很好,不枉你们玄女看重你。”
福宜不过轻轻摇头,只是恭敬地上前将药碗搁在桌上,就在他伸出手时,衣袖撩起,露出先前被药汁烫伤的手。
偏生辛夷眼尖给看见了,心底一酸,以仅容二人听见的声音轻轻道:“福宜,对不起。”
福宜忽然抬头,对她绽出一个笑颜,虽则这是她生平见过最难看的笑脸,但无疑却是最暖心的。
看着福宜手上星星点点的水泡,辛夷在心底暗下决心,往后无论传出再难听的话,她也绝不会摔破药碗了。
只因她再也不愿看见面前的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