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注定的宿命
玲珑剔透如瑶姬，又有什么看不透的呢？重华有意为之的试探，他眼中幽深的顾虑，无一不化作锥心的长刺深深扎入瑶姬的心头，鲜血淋漓，却呼痛不得。
旁人只见女子嘴角含笑，娴静温柔，却看不见她深藏袖下的手是如何因了伤心害怕而巍巍颤抖。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能压制住心头的忧思恐惧，才能忍住不对面前的男子说出自己多年来积压心中的情思。
从来不知道，要对一个深爱的人表白是如此之难。旁人有了心仪的对象，千方百计想的是如何靠近、如何表白。独独到了她这里，却是要千方百计地掩藏，唯恐被他知晓，因她实在承受不起失去他的痛苦。正因如此，在十拿九稳之前，她唯有深深掩藏自己对他的情意，安守好一个妹妹的本分。
卷碧一向心思浅，自然是看不透重华和瑶姬之间的暗潮汹涌的，她只是不满道：“仙君口齿也忒轻薄了些，莫怪妙凝生气，眼下就连我也懒得搭理你了。倒是公主殿下气性儿好，竟还能和您一道坐着品茶。若换了我，只怕是一时三刻都难熬的。”
瑶姬但笑不语，只是举起茶盏来，衣袖掩面喝茶，却在无人瞧见时，蓦地滴落数滴泪水在茶盏中。混合了泪水的茶，喝在嘴里微微苦涩，恰如她多年等待爱情的心情。
卷碧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娇嗔道：“公主殿下也不管管么，由得仙君这般明着欺负我？”
放下袖子时，瑶姬早已恢复了如常的仪态，她微微一笑道：“重华仙君的性子，你我又不是不清楚。似他这等风流倜傥的人物，岂是我能约束得了的？你若真心觉得委屈，倒不如企盼来日有个厉害的女子制住他，届时便有人可替你出气了。”
虽则卷碧是个心思简单的，但对于瑶姬和重华之间的事，倒也不是一无所知。她听见这话后，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笑嘻嘻道：“好呀，依我看，那一天倒也不会太远。我且等着看来日被夫人管束住的仙君，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轻狂放肆了。”
说罢，她掩唇一笑，便转身奔了出去。
瑶姬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她忽地攥紧手心，腾地站起身来道：“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只怕得劳重华哥哥一个人在此看候了。”
“你且等等。”
瑶姬尚未走到门口便被人从身后喊住，她僵直了身子，一时并不敢回过头来，只得扶着门框哑声问：“嗯，重华哥哥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重华慢慢踱上前来，走到她的面前，俊朗如玉的容颜上似含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才问：“倒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有一桩事，我忽然想问问你。”
瑶姬只觉得整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彷佛下一刻便能从嗓子眼蹦出来，她不由低下头去，露出白腻如玉的一截肌肤，倒显得分外怜人。
“嗯，不知是件什么样的要紧事？”
重华彷佛看出了她的紧张，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倒也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只是这会儿想起来了，便来问一问你。你不必紧张。”
瑶姬深深吸气，抬起头来对他绽出一个极清美的微笑：“我不紧张。重华哥哥，你想问什么便问罢。无论你问什么，我都据实回答你就是。有些事，能掩藏一时，却终究不能成为一辈子的秘密。”
这一刻，她忽然下定了决心，想要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只要他问，她便回答。无论后果是什么，她都甘愿承受。
但偏偏到了这一刻，重华却忽然生出了一丝退怯之意，他勾唇似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咱们兄妹间寻常的问话罢了，瞧你竟说得如此凝重，彷佛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般。好了，我忽然又不想问了，你若有事便先回去罢，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是。”
转身的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一丝落荒而逃般的狼狈感。
而瑶姬立在原地，看他身影渐渐远去，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低喃道：“可这件事对我而言，却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
却说北冥和若华一起并肩出来，北冥眉头微蹙，不时望向前方，似乎怀有心事。
若华伴在他身侧，都能感觉到他步履匆匆，犹豫再三方开口：“仙君。”
北冥收回步子，眸带疑惑地望向了她：“嗯，有什么事么？”
若华轻轻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和仙君说一声，方才的事对不起，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北冥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多心了，我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好了，眼下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便不与你多说了，告辞。”
他甚至不等若华回应，便已大跨步向前走去，彷佛真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
若华站在原地略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遂悄悄跟了上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北冥如此心急地离去，竟是在跟踪王母和紫霄。而她这一次无心的尾随，亦让自己卷入一个惊天的阴谋当中，揭开了一个掩藏多年的真相。
紫霄陪同王母回瑶光殿后，王母便挥手遣退了殿内侍奉的众人，令众人只许守在殿外，没有命令不得入内。她一个旋身就座，直接进入正题道：“想来你此番追随本座回瑶光殿，是为了辛夷之事？”
紫霄亦回答得坦诚：“不错，紫霄正是为此事而来。”
王母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轻叩紫檀云纹桌面，缓缓问：“哦，那么你是个什么意思？”
紫霄忽然站起身来，单膝点地道：“王母，紫霄以为眼下辛夷身子不日将大好，咱们苦等多年的时机或许已经来临。紫霄恳请王母早下决意，以免夜长梦多，反倒贻误了大事。”
王母的手指似乎轻轻颤了颤，她未曾说同意，也未曾说不同意，只是长叹一声道：“好，本座知道了，你暂且退下。”
紫霄却拒不肯起，他只是执拗地望着王母道：“王母，紫霄知道你心中不忍，但一个不过与您有着短短数百年情分的女子，又如何能抵得上曾与您朝夕相处数千年的辛夷？再者，她的性命原就是为了辛夷而生的。如今若能以她一身一命换来辛夷的重生，原本就是她的宿命，亦是她的功劳。大不了她死后，我们给她建一个长生牌位、日夜供奉就是了，如此亦不算是薄待了她。王母，紫霄知道您心软，不喜听见这些话，但为了辛夷，我不得不向您谏言。终究辛夷和她之间，您只能取一个。长痛不如短痛，您还是该早下决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