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下江南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皇帝南下出巡的日子。
前一天。萧子灵早早便已打点好了行装。等待次日早上出发。因为早已做好了“逃难”的准备。萧子灵携带的贵重东西并不多。除了一些随身换洗的衣物和较常佩戴的首饰之外。就只有孟宏煜相赠的那枚玉蝴蝶了。
她还记得那日。她将玉蝴蝶狠狠地摔到孟宏煜身上。孟宏煜阴冷着脸转身离开了夕花堂。晚上。玉奴收拾房间时在地上捡到了玉蝴蝶。便将那玉蝴蝶放在梳妆台上……
第二天。萧子灵便看到了那枚代表着“不朽爱情”的玉蝴蝶。想起孟宏煜的无情。心中真是悲愤交加。原本。萧子灵内心有拿把锤子将那玉蝴蝶锤得粉身碎骨的冲动。然而。她终究还是不忍动手。只是将那玉蝴蝶锁紧了梳妆盒底。
临行前收拾行装时。不小心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梳妆盒。赫然见到那枚玉蝴蝶。静静地躺在凤头钗旁边。她忍不住伸手拾起它來。将它系在腰间。。虽然早已决定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她终究还是无法像想象中一样干净利落地潇洒离去。她终究还是决定带上那枚玉蝴蝶吧。权当是对爱情最后的祭奠。对青春最后的缅怀吧。
未免劳民伤财。孟宏煜早已发话此次南巡要尽量缩减人员。轻装简行。因此。随行的宫女太监并不多。萧子灵也只带能带着玉奴一同南下。纵然千般万般地不舍。萧子灵终究还是得与筱如挥泪道别。
自子灵入宫以來。筱如便跟在她身边伺候着。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即使她失宠被禁足于夕花堂时。筱如也不曾动过择高枝而栖、随高人而伺的念头。筱如的忠心。子灵自是看在眼里。因为早已知道自己此去是再也不会回头的了。临行前。萧子灵便将筱如托付给欧阳萦。让欧阳萦好好照顾她。
启程之日。萧子灵早早便起床了。先是跟着孟宏煜去太庙祭祖。然后受百官朝拜。近午时分。皇辇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京城里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到处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皇舆一路上接受百姓的跪拜。走走停停。阵势好比如今的北京城塞车。
午后。好不容易出了京城。队伍也明显走得快了许多。萧子灵终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走出京城。终于离开这华丽的囚笼了。只有迈出了城门。她随驾南巡之事才是真的已成定居。她也才可以真的安枕无忧。
从此以后。这赫赫皇城、这巍巍帝都、这深似海的皇宫。会是她生命中一段最珍贵又最不堪的回忆。别了。那坐困愁城中伤痕累累的青春；别了。那繁华落尽后功败垂成的爱情；别了。那险象环生里阴险狡诈的诡计；别了忧伤和不幸。从此以后。她要怀揣希望和幸福。一路微笑着。到天之涯、海之角去寻找自由……
掀开帘子來。一眼便看到绿油油的的田野。远处的山脉。仿佛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泼墨山水画。远远近近、深深浅浅、浓浓淡淡。大自然。真是造物主最得意的杰作啊。仿佛一个身怀绝技的魔术师一般。一下子便驱散了萧子灵的不幸和悲伤。往她原本阴郁的心里装满了阳光。萧子灵笑得比夕花堂里那树夭夭灼灼的桃树还要灿烂。
萧子灵正自由惬意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远远看到陆遥骑着一匹棕栗色的骏马朝她的车驾而來。到了车旁。陆遥便停了马向萧子灵禀道：“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同车而行。”
萧子灵微微讶异。她知道。孟宏煜原本并不想带她去江南的。是因为太后的一番话和内心深处隐隐的嫉妒。他才逼不得已带她随行。萧子灵倒是无所谓孟宏煜的喜恶。她只要得以去江南便已达目的。因此。她也早已做好了安分守己、不出现在孟宏煜面前惹他不悦的打算。沒想到。孟宏煜倒先來“招惹”她了。
去便去吧。如今可是刚出京城呢。只要还未到杭州。她的自由就还沒有着落。她就得低声下气地讨好孟宏煜。她可不想走到半路就被皇帝一声令下轰回京城去。否则。她这辈子可就真的是完蛋了。
孟宏煜的皇辇是由八匹马拉的。里面的空间也真够大呢。车子里足足可以摆张大圆桌。供五口之家围桌而坐吃一顿团圆饭。车里摆了软榻、茶几、书架等等。简直就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小起居室。
萧子灵上了孟宏煜的皇辇。掀开轿帘半弯着腰进去。只见孟宏煜正闲闲地倚在车窗边闭目养神。萧子灵不敢出声打搅他。便静静地跪在一边等他睁开眼來和她说话。然而。他似乎睡着了一般。许久都沒有出声。萧子灵跪得膝盖暗暗生疼。不禁偷偷揉着酸涩的双腿。
“怎么。才跪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孟宏煜早已偷偷眯着眼看到了萧子灵愁眉苦脸地偷偷变换身体的重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然而依旧是惬意地闭着双眼。
“子灵不敢。”萧子灵赶紧跪直起身子。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
萧子灵的谦谦有礼倒让孟宏煜觉得不习惯起來了。。这女人。向來对他无礼而随意。即使被他软禁于夕花堂时。她也敢朝他怒吼、往他身上甩东西呢。如今。她却一反常态地恭恭敬敬起來。到底是怎么了。
孟宏煜终于睁开眼來。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他已经许久许久沒有见过她了。即使决定了要带她南巡之后。他也沒有去夕花堂看过她。。也许有三个月了吧。或许是四个月。他也记不起來了。
许久不见。她瘦了很多。也许是因为长久无需面圣便不施脂粉了。她的皮肤好了很多。白皙细腻。仿佛轻轻一按就会碎去的水豆腐。她身穿一袭鹅黄色的长裙。一头光滑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一个髻。发上只斜斜插着一根玉簪。视线往下逡巡。却见她细瘦的腰间系着那枚玉蝴蝶。。那可不是他送给她的那枚玉蝴蝶嘛。
看到萧子灵随身带着那枚玉蝴蝶。孟宏煜当下便心中欢喜。然而。他依然装出一副淡淡的口吻对萧子灵说：“抬起头來让朕好好瞧瞧。”
萧子灵这才慢慢地抬起头來。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对着孟宏煜粲然一笑。。看到她的笑容。孟宏煜差点就回不过神來。许久不见。她的笑容何时变得这么妩媚动人了。简直就是摄人心魄的倾城一笑嘛。
然而。她温婉灿烂的笑容又让孟宏煜不习惯起來：她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答话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对着他笑得这么温顺乖巧。一点都不像是萧子灵。要知道。当初他亲手给她送去藏红花时。她可是咆哮着发誓要和他恩断义绝、势不两立呢。
“为何……笑得这么……开心。”孟宏煜疑惑地问她。心中真正想问的确是：萧子灵。你为何笑得这般诡异。
“能随皇上出宫南巡。见一见这异彩纷呈的人间。赏花听雨。携手吟游。对酒当歌。把酒邀月……子灵当然开心啦。”萧子灵依旧笑得灿烂。
原來如此。得以出來游山玩水。逍遥游于天地之间。也过一下“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惬意生活。他也一样开心。因此。萧子灵的快乐也是合情合理的喽。
看到萧子灵笑得这么开心。孟宏煜也不禁受到她的感染。心情大好。看來。带她出來是沒有错的。希望江南一行。可以让她忘记痛失爱子的不愉快。让她沉浸于山水自然之间。忘记人间纷扰红尘忧伤。
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和她携手天涯。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
“过來这边坐下。”孟宏煜伸手拍了拍身边位置。面无表情地对萧子灵说。
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因此。萧子灵不知道孟宏煜的“示好”到底是风和日丽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便忐忑不安地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萧子灵刚一坐下。孟宏煜便猛然将她搂进怀中。低头攫住了她粉嫩的双唇……
这般毫无防备的“突袭”让萧子灵措手不及。不禁睁着双眸错愕地望着他热情洋溢的眼睛。她一时的错愕让他有机可乘。于是。温热的舌尖抵开她的贝齿。与她的粉舌纠缠不清……
缠绵而又热情的深吻之后。萧子灵不禁娇喘连连。娇羞地将脸埋进孟宏煜宽厚而温暖的胸膛。看到她脸上的红霞。孟宏煜不禁哑然失笑。。都老夫老妻了。她竟然还会害羞呢。
孟宏煜将萧子灵紧紧地搂在怀中。下巴轻轻地搁在她柔软的发上。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香。心中一阵欣喜、一阵感慨、又一阵难过。。有多久了。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好好地抱着她。软玉温香在怀。轻轻地闻一闻她的气息。
在宫里的时候。他总是埋首于政事。即使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想起她时。也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她和展战秉烛而谈、言笑晏晏的那一幕。心中便要嫉恨、愤怒、哀伤。因此。他并不喜欢想她。也不想去夕花堂看她。
也许是因为出了宫。远离了那“案发之地”。孟宏煜的心情轻松惬意了很多。再次看到萧子灵时。脑中自动跳出的便是她的千般美好。看着看着就觉得她越发可爱、越发楚楚动人了。
这种感觉真好。远离了爱情的囚笼、远离了阴谋诡计、远离了太后的“谆谆教诲”……他不再是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而是一个只想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的普通男人。再也无需牵挂国家大事皇室利益。再也无需对萧家小心提防步步为营。也无需连带着要对萧子灵心存芥蒂。
从这一刻起。他和她。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凡夫凡妇。携手而游。对月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