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回家过年(二)
我点点头,“我姓冬。冬天的冬。”
“叫什么?”陈无有问。
“夕阳的夕。我叫冬夕。”我一边笑着回答,一边使唤伙计把东西抬进厨房。
“大婶,我这年就在你们家过了,在家里待到初一再走。”
陈大婶一边笑的嘴都合不上,一边还在跟我客气,“来就来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东西?花那么多钱做什么?”
大家前脚后脚一起进了厨房,我一样一样从箩筐里将吃的用的穿的取出,再一样一样递到它们对应的主人面前。
拿到礼物的人自然各个欣喜,爱不释手。现在吃的已成为次要,新衣服新鞋和新首饰让陈大婶觉得礼太重,特别是送给她那对耳环,她死活都不肯收。
我就说再重的礼都比不上那两碗米粥,都比不上无有小哥救我回来。
见我这么说了,陈大婶终于不在推脱,我瞧了陈无有,他那白皙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烤火烤的两颊通红,还是被我说的不好意思害羞的通红。
伙计把我送到了地方就想回去,大哥陈縯拉住了伙计,就算跑的再快,这时候回去城门肯定关,还不如在家里住一宿再走,明天是除夕,除夕之前赶回城过年也可以。
伙计想想也是,我也拉着伙计让他别走了。晚上就和陈家兄弟挤一挤。想想那在夜里看起来阴森如巨大的怪物一般的城门,还有那必须经过的乱坟岗,我是怎么也不会让我的伙计大半夜受那份罪。
一家人与伙计围着炉火说说笑笑,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不停的问我,这一年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没一个细节。
这是详细的我也说不清楚,只能大概的和他们说,遇见了好人,先是在酒楼里帮人算账,后来被掌柜的认了亲,因为做事麻利掌柜的让我帮他做管事。
对于我这漏洞百出的答复,一帮孩子深信不疑,各个夸我运气好。连着陈大婶都说,“我说怎么寻找了远亲,却没寻找双亲,原来只是认的,并不是真亲人。”
我靠着炉火,对着陈大婶笑,“什么真亲戚假亲戚,只要对冬儿好,就是冬儿的亲人。陈大婶,我这不是一点也没见外回自个家过年来了?”
“这小嘴巴巴地这么一说,居然说的句句在理。冬儿可真是见过大世面了。”只见陈大婶捋了捋袖子,二姐陈黄立刻起身去帮忙忙活晚饭。
“可不,我们小冬管事可了不得……宛县谁不知道……”在一旁正无聊的伙计说着就要到去搭陈大婶的话,我连忙制止,“别瞎说。一会酒肉吃饱了好好睡一觉,今天是把你累坏了。”
伙计见我有意阻拦,便不再多言。自顾自的围着炉火烤火。
陈元先是和我聊了聊,后来也参与了自己母亲和大姐的活计里。
我搂着小伯姬玩乐,和陈家的三个兄弟也没什么话说,就主动和陈大婶说,“大嫂这些吃的不是全让你做给我吃的,好吃的留着慢慢吃,吃完了我再派人送来。”
“怎么使得?你又不欠我们什么。”陈大婶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你不欠我家什么。不用那么客套。”陈无有对着说。
“怎么不欠,欠大了。一条命呢。”我笑着回答陈无有。
陈无有对我的坚持只是咧嘴一笑,“你没去我叔父家吧?我夏天去过城里,向叔父问起你。叔父说没你这号人去找他。我想你肯定是找到亲人了,或者找到活法了。总之只要你不去找我叔父肯定是过的不错。所以我还挺高兴。现在看,我想的对。”
我拨弄着伯姬的一撮黄毛,冲着陈无有挤挤眼,“算你聪明。不过你叔父家我去过许多次,只是在门口和院墙上转悠,摸好路子,万一哪天没饭吃的,也能熟门熟路的找过去。”
“啊?原来是你?”陈无有指着我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问:“笑什么?我怎么了?”
“叔父说有一阵子总觉得院墙上不安生,总有墙瓦落下来,追出去看又什么也看不着。竟没想,原来是你——哈哈。”
我见着他笑的明亮,一张口整整齐齐的牙齿,唇红齿白看的让姐赏心悦目。
怪可惜的,这么个清隽的男孩子以后要埋没在山里种田。可惜,可惜。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的姐都要帮他一把。不过现在还不成,姐的翅膀还没真的硬起来。
陈无有自然是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看见我怔怔的看着他若有所思,他止住笑意,抬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怪不得都说你了不得,小丫头你心思太重。还没说几句就走神了。”
听完这句,我立刻就觉得心中郁闷纠结的想吐血。干咳了两声,狠狠的拿自己的小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如今我可是这家人的贵客,看我这样大声干咳使劲捶胸。一家人都赶着问我怎么了。
我能说什么?我怎么回答?我只能郁闷了再郁闷低着头回答,“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紧张的一家人又恢复了笑意,陈大嫂让我小心,三个小女孩说我太好玩居然能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三个男孩只是抿着嘴笑,我的伙计已经拢着袖子靠在火边睡着了。看得出他是真累了。
晚上一家人快快活活饱餐一顿,我还戴了一坛子酒,但是今晚不喝,说好了留着除夕喝。
一听我说到除夕,陈无有放下饭碗问我一句:“冬天的冬,夕阳的夕。为什么不是除夕的夕?”
他这么一问,我还真被他问懵了,“我也不知道,是我掌柜的说我叫冬夕。上面写着呢。”我抬起手,捋起袖子,一根细细长长白白嫩嫩的小手臂暴露在众人面前。
于是我又看见陈无有的小脸颊又红了,这次红的更厉害,红扑扑的和炉火里烧的正旺的火一样。
“五哥你看看,我们兄妹里就你识字多。”小伯姬对着陈无有叽叽喳喳。
这个小男孩太容易害羞了。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将手腕伸到陈无有的面前,“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两个字?”
陈无有见我如此大方,便也不再腼腆,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凑着炉火,仔细的研究死死卡在我手腕上那镯子上鬼画符一般的字。
“是啊,是冬夕两个字,没错。这个字体,我在先生的书上见过。是一种古体。认识的没几个人,会写的就更少了。要不是你说是这两个字,我也看不出来,只是你说了,我往冬夕两个字上想,才觉得应该是这两个字。”
“那就是说,你也不确定。”我抬眸相问。
“不对,我确定。”陈无有回答。
我收回手腕,对他笑道:“那就对了,掌柜的不会骗我。还说这两个字夕字写的很好,但是冬字是一大败笔。”
“这个我看不出,我只能看出是冬夕两个字。冬儿,你掌柜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能认出这两个字,还能看出字写的好不好。”无有认真的对着我说。
“那是,我们掌柜的以前在汉梁做过京官儿。”伙计又接上了话茬。吹掌柜的,我不介意,随便他吹去。
这几个月掌柜的断断续续的和我说过他的一些往事,可能是他在说的时候被伙计或无心、或有意听了几句。于是边开始互相传言。
我懒得去搭伙计的话,想起刚才无有说的关于“夕”字的另外一个推测。
“无有小哥你说我的名字也有可能是除夕的夕?”我问陈无有。
无有对我笑了笑,“是啊。我觉得除夕的夕比夕阳的夕更贴近你。”
“啊?”我嘴巴张的老大,“何以见得?”
“夕同年。年是什么,夕就是什么。”陈无有开始对着我说话的时候只是浅浅的笑意,但是越说笑意越深,最后说完了自己竟捧着肚子大笑。
一屋子人看着他和傻子一样,自己傻笑。
我将他说的话快速的在脑子里转了几圈——草泥马。感情这小子拐着弯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