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进了包间一一坐好，季焰远还是带着贺蓝跟二姑一家人问好。
“俊扬，咱俩换换，我坐这边儿。”沈愿宁和迟俊扬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季焰远旁边。“焰远，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啊？我上次去你们家你肯定还单身呢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季焰远不由笑出来，皮皮眼光够犀利的。
“直觉呗。”沈愿宁扬了一下嘴角，又隔着季焰远跟贺蓝说话，“你比焰远小吧？”
“恩，我23。”贺蓝觉得第一眼她就喜欢沈愿宁这样的人，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有点儿外貌协会。
“真年轻。”沈愿宁看着贺蓝笑了笑，又问季焰远，“你跟她说过我几岁吗？”
季焰远摇摇头，“我从来不敢轻易跟人透露姐姐你的年龄。”
沈愿宁白了季焰远一眼，接着跟贺蓝说话，“他俩从小就这样。还好他没告诉你我几岁，不然我肯定自卑，我其实是咱们四个里最大的。”
迟俊扬跟服务员讨论了一下菜单之后又跟沈愿宁说，“恩，不仅是岁数最大，然后是你还至今没对象。”
“去你的！”沈愿宁听完笑笑，拍了一下迟俊扬肩膀。
对于沈愿宁和她上一任的故事，季焰远算是知道的最全的。“回国之后又去见过他么？”
“我找过，可是找不到了。他搬家了。”沈愿宁说话时声音尽量压得很低，眼神里闪过一丝难过，可很快，又继续恢复之前的状态，“你可得给我保密哈。”
“一定。”
“我们刚才都点了菜了，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么？”迟俊扬把菜单拿给季焰远。
季焰远又问问旁边的贺蓝，贺蓝一阵摇头，又问问附近的杨姨她们，也都不点了。他就直接把菜单放回服务员手上。
服务员接过菜单，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季焰远几眼。毕竟这样的客人，长的这么好看却又坐着轮椅，实在少见。
其实季焰远也有正在被人偷瞄的感觉，尽管服务员已经在尽量把这样的目光藏起来。
这么多年，他也差不多适应这种‘打量’了。几乎每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这样。季焰远跟贺蓝说着话，怕她会不习惯这些亲戚。“皮皮比我还大一岁，不过看不太出来吧？”
贺蓝使劲儿点头，“可不么，你要不说我都以为她是你妹呢。……不过，为什么你们都叫她皮皮？”
“她小时候特别皮，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想想啊……她有一次过年，故意把摔炮放地上，自己躲墙角，看谁踩到就乐谁。”
沈愿宁听见，转过头来也搭话，“哈哈，哪儿有别人踩着啊！不就你么？”
“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季焰远想起来直乐，“吓得我以为鞋都要破洞了。”
“就你走路不看道儿，俊扬当时还知道绕过去呢，就你，其实你快踩着的时候我在墙角都笑的发抖了。”沈愿宁说着的时候，也开始笑。
季焰远想起上一次在贺蓝家听到她踩水坑的故事，就冲她小声说，“你不觉得你俩这一点挺像吗？都特欠。”
“哎哎哎，焰远，我可听见了啊。”沈愿宁本来正跟迟俊扬说着话，听见季焰远在跟贺蓝说着自己的坏话，就过来插了一嘴。
季焰远乐着回头答她，“不怕让你听见。”
几个小辈儿聊得正热闹，旁边的长辈们也详谈甚欢。同时服务员拿着酒水进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季焰远看了看眼前的西瓜汁和酒杯，又考虑了一下今天没用导尿管，想来想去觉得总归还是喝茶保险一点儿。
“来来来，咱一块儿祝俊扬生日快乐。”沈愿宁她妈迟建芸举起面前的酒杯。
沈愿宁只是拿起西瓜汁，跟迟俊扬说了一声，“一会儿我还开车，就喝这个吧。”
“行。”迟俊扬点点头，“嗳，焰远，干嘛不喝酒？”
“我胃不好。”季焰远简单的回答他。
听见季焰远说这个，贺蓝才意识到自己上次拉着季焰远喝酒是件有多不负责任的事儿。
“俊扬，二十五啦，二姑夫先祝你生日快乐。再过几年就能接你爸的班儿了吧？”沈愿宁她爸先开口了。
“得了吧，他还远着呢。”沈愿宁逗迟俊扬说，“姐祝你赶紧安定的找个女朋友吧，别成天换来换去了。”
迟俊扬举着杯子直笑，“皮皮净给我拆台。谢谢二姑夫，反正我觉得，我爸这班儿早晚也是我接。”说完，他侧过脸看了看季焰远。
季焰远什么也没说，依旧微笑冲迟俊扬比了一下杯子，“俊扬，生日快乐，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黎玉芬得意了一下，几年前的担忧现在减轻了一半，她当然想到以后该是她儿子接班，“来，俊扬今年你也二十五了，二十五是道坎儿，今年生日妈没给你准备礼物，只要你想要什么，都直接说，妈都送你。”
“其实妈，我就想买辆跑车来着。现在差不多还差八十万吧……”
“成，妈资助你，买吧，趁着年轻想开就开吧，但是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嘿嘿，一定！一定。”想到跑车这次是真的马上到手，迟俊扬的心都要飞出来了，不过，他总觉得，一会儿还会有好戏要看。这么想着，他更觉得今天这个生日过的实在太精彩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祝迟俊扬早日开上跑车早日升职，可是贺蓝不想这么祝他。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话可说，她硬着头皮拿起酒杯，“那谁，生日快乐，我祝你越长越帅。”可是她心里还要不服气的默默念叨了一句潜台词，就你这脸，长多帅也赶不上我们焰远吧……
“谢谢啦。”迟俊扬当然是没听到贺蓝心里的潜台词，还是高兴的受了她这违心的祝福。
大家吃吃喝喝，各聊各的，老韩和杨姨吃饱之后退了席先回家。
“这西瓜汁喝的我……”沈愿宁自己叨叨一句，“我去一下卫生间。”
酒过三巡，看着自己闺女进了包间盥洗室，沈志章也有了尿意。“我待会儿也得去一趟了。”
季焰远这才想起来，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手表，离上次去厕所才一个小时，再看一眼裤子，还是十分庆幸一切‘安全’。想着也不能跟二姑夫争着去厕所，他只好多等一会儿。
等到沈愿宁落座，老沈才赶紧起身，“愿宁，你这一去半个钟头啊。”
“嗨，爸，我错了，我刚在厕所接了个电话。”沈愿宁又低头看了看手机，确定还是没有短信发来。
季焰远想着下一个去卫生间，可是迟俊扬一直在跟他说话。
“你知道奔驰那款sls已经在国外出了么？”
季焰远有点儿惊讶，那辆车在国外报价就已经接近二百万，国内一定会超过三百万，“你要买那个？！”
“没有……它在中国还没开卖呢……我其实现在只想买911……等我过一阵再赚了，我想就换一辆法拉利，然后我就也知足了。”
迟俊扬瞧了瞧季焰远，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就又接着说，“等我跑车到手了还可以带上你兜个风。”
他妈的，谁不想开跑车？难道我也有妈给我资助买跑车？难道我这坐着轮椅的身子还能开跑车？看着迟俊扬那副嚣张的嘴脸，季焰远真想上去揍他一拳，可是他也承认，自己现在这个心情，用五个字总结，不过是羡慕嫉妒恨。季焰远还是保持着有距离感的微笑，他不得不笑，这笑既是笑给别人看的，也是笑给自己的自嘲。“呵呵，那我真谢谢你了。”
迟建芸突然说，“你们是不是谁杯子洒了？我怎么听着有滴水声……”
不知道为什么，季焰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果不其然，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而且还正在继续殷湿。
其他人扫了一眼桌子，没看到有什么杯子倒了，倒是都注意到季焰远的反应有些异样。坐在他身边的贺蓝跟沈愿宁都转头看到了那一幕——季焰远的卡其色裤子上有一片湿了的深色痕迹，殷到贴靠在他腿上的桌布也有些湿，而顺着季焰远身下的轮椅坐垫还在往下流着淡淡的黄色液体。
“哎哟！焰远！你怎么尿裤子了？！”迟俊扬忍住笑，突然站起来叫着，引得在席所有人都向季焰远这儿探着头看。
“啧！你喊什么呀！”沈愿宁皱着眉头使劲儿打了他一下。
“哎……这饭还怎么吃啊……”黎玉芬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季焰远撇撇嘴。
沈愿宁她妈附和着说了一声，“就是……”说完，瞪了她闺女一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季焰远没开口，低头紧紧攥住轮椅的钢圈，他想飞速逃开这里，可卫生间还因为二姑夫的使用关着门，季焰远这时真的觉得手足无措。求求你了老天爷，让我现在变透明吧……他在心里祈祷着。
季焰远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能感觉到连耳后都开始发烫，本该赶快转动轮椅去厕所的他此时此刻却僵在当场。
贺蓝第一次见到这一幕，虽然之前她已经知道季焰远的状况，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在愣了几秒钟之后，贺蓝二话没说，立刻站起来把轮椅往包间的厕所推去。
沈愿宁也赶紧跑到盥洗室门口，使劲儿拍着门，“爸！爸你快点儿！”
从里面传来匆忙按动把手开门的声音，沈志章把门打开，甩了甩手上的水，“我这手还没来得及擦呢……”他也低头看了一眼跟前儿的季焰远，“哎呀！怎么了这是？！”
“行了爸，你给让个道儿！”沈愿宁拉着她爸把门口让出来，给贺蓝递了个眼神，让她俩赶快进去。
贺蓝推着季焰远进了厕所关上了门，“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其实贺蓝自己也有点儿慌，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季焰远，只好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抱住他。
贺蓝站在季焰远面前哈下腰，刚要帮他解开裤子，就被季焰远的手挡开。
“脏……我自己来。”季焰远还是低着头，用几乎是气息一样的声音说。
“别瞎说，这有什么脏的。”贺蓝听见季焰远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心口疼得像是被撕开一样。
她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却又一次被季焰远挡开。
“我说我自己来！”季焰远的声音有点儿抖，但语气很冲。
贺蓝抿着嘴唇，赌气抱着胳膊背过身。
但其实话刚说出口，季焰远就后悔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只是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让他有些口不择言。贺贺又没错，可我在说些什么……？也好……也好……这样至少可以是我自己来面对这些烂摊子……
季焰远解开扣子拉开拉链，一只手撑着轮椅，一只手从裤腰往下扒着裤子。还湿着的坐垫和发潮的裤子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现在除了这样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贺蓝背对着季焰远，听着他艰难脱裤子的声音，怎么都不能安心。刚才是赌气，但只气了几秒。贺蓝还是转过身，拉起季焰远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她则伸出一只手架在他腋下，用力让他抬起屁股。
季焰远怕压疼贺蓝，没敢使劲儿勾着她脖子。贺蓝刚把裤子拽下去一点儿，季焰远就又滑坐下去。
“来，使点儿劲儿抓着我，没事儿。”贺蓝又拉着季焰远的手放回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帮季焰远脱裤子，想不到这次竟然是这种原因。
季焰远觉得鼻子酸酸的，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哭。心里很难过，很想就这么从这里蒸发，可这些东西似乎都比不上贺蓝刚才的温柔。所以他也不能想象那让他眼睛都开始发酸的因素是羞耻还是感动。他真怕自己会哭出来，季焰远咬着牙，安静的看着贺蓝帮他脱下裤子，抱着他坐到马桶上。
季焰远轻轻按揉小腹，让膀胱里残留的液体排出来。
“对不起……”季焰远看着贺蓝在洗手台旁边抽出纸巾放在裤子上吸着水，而那条裤子，是被他尿湿的。想到这儿，季焰远就忍不住想要道歉。
听见这话，贺蓝更心疼了，又多抽了几张纸巾按在湿的地方。“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看着季焰远两手扶着马桶才能坐稳，贺蓝把裤子挂在挂钩上，走到马桶旁边抱住他，“都怪我没照顾好你，我这个女朋友一点儿都他妈的不称职。”
季焰远靠在贺蓝怀里，听到她的自责，心里的难受似乎因此加倍了，明明是自己的无能，却连累贺贺连饭也没吃完，却在这儿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贺贺，不许这么说！今天的事儿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才一个多小时，平时根本不用上厕所。”
“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刚才吃饭的时候水喝太多了吧？”
回想了一下，季焰远还是摇摇头，“我最多只喝了一杯茶。”
“这么半天了你就喝一杯茶？！”
“恩……”这么想来，自己已经在限制饮水了，怎么还会这样？季焰远不免觉得疑惑。可是自己的下半身也没有知觉，发生什么都会是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