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全家人聚在一起当然没什么不好，只是季焰远似乎觉得，他好像一直不太属于他们眼中的一家人。
季焰远两个人到的比较晚，就先跟几个长辈在客厅聊了一下。
“你们上海那个酒吧弄得不错。”迟建明坐在客厅，跟季焰远说起来。毕竟是自己儿子，每次见面，他都想多跟季焰远聊聊天。
“哎？焰远还开酒吧了？”旁边迟凯轩他爸问迟建明。
“恩，他给人投的钱。办的挺好的呢还，那家在北京挺有名。”迟建明回答完这边儿，又转头问季焰远，“上次我去上海谈事儿，顺便去那儿看了看。”
“跟北京那个一样吗？开了之后我没再去过了。”季焰远记得徐森和王亚磊把开业庆典办的很热闹，找来了几个小明星，还请了好几家媒体。因此，他反而不太想去。
迟建明直摇头，“我可没进去。大门口就看见一男的，小娘们儿似的。不过我觉得外头看着跟北京那个差不多。”
“王亚磊是照着北京的原样搬过去的，但是没装客用电梯。”季焰远看见迟老太太也下楼来了，礼貌的问好，“奶奶。”
贺蓝也跟着问了声好，四处踅摸了一下，芬姨似乎没跟着下楼。
“回来了啊……”迟老太太看了一眼季焰远，心里对他就是提不起喜欢，也许是眉眼之间跟他妈长的太像了，谁知道是不是那女人跟别人生的扔回来折腾这个家的？“挺好，在外头住久了，也还记得回来。”
季焰远尴尬的笑笑，“恩……”
迟建明拍拍季焰远的后背，冲他挤咕一下眼睛，小声说了句，“你奶奶岁数大了，别当回事儿。”
“我知道。”季焰远点了点头，看着奶奶要坐过来跟长辈聊天，他知趣的问了问身边的贺蓝，“咱俩上楼去吧？”
“好。”贺蓝心说自己扎在他们这些老帮菜中间，本来也已经坐不住了。
正当两个人刚离开沙发，迟建芸就跟旁边的老沈说上了，“呵，还算可以，我以为啊，他这样儿的就会天天吃家里的花家里的呢。”
“嗳，你小声儿点儿……”沈志章提醒了她一句，“大哥听见不高兴。”
“本来就是。”虽然迟建芸嘴上不让步，音量却压低不少。
“……那你也别老对人有偏见。”
季焰远不说话，他选择装作没听见。毕竟从小一直如此，如果不是现在坐在轮椅上，他早应该可以扬眉吐气给她们瞧瞧的吧？
“咳——”贺蓝偏偏就是不想装聋，她一边推着季焰远往电梯那边走着，一边刻意使劲儿清了下嗓子，“嗳，我得喝口水去。”
迟建芸夫妻立刻没了声音，回头看着她俩越走越远。
“你这也太明显了点儿，明明刚才一直在喝水啊。”季焰远按了一下电梯，他明白贺蓝刚才是故意的，忍不住冲她笑了出来。
“废话，你说呢？”贺蓝推他进入电梯，“就那一个个儿的，都是你们家亲戚么？怎么都这么说话。”
“无所谓，又不是要说给我听的。”季焰远很想笑，他看贺蓝简直就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人儿不大，气性倒不小。”
贺蓝嘴要气歪了，“嗳嗳嗳，还不都是因为你。”
“这钢琴怎么搬上来了。”季焰远上了二楼，一眼就发现之前一直放在楼下的钢琴被搬上了二楼。
“楼下不是在那边新加了个柜子么。”说着，贺蓝又从二楼瞥了一眼楼下，证明自己的记忆没出问题。
贺蓝回过头，看见季焰远的手指正轻轻掠过琴盖。
“焰远，你会不会弹？”
“会。但是……”季焰远打开琴盖，随意弹奏了一小段旋律，“你听，现在这样，不够好听。”
贺蓝走了过去，“我觉得还挺好呀，继续弹吧。”
季焰远摇摇头，又留恋的看了看那些黑白琴键，其实自己也很想再好好的弹一次钢琴。只是他现在没办法去踩钢琴踏板，总归缺点儿什么，不弹也罢。
可是他看到贺蓝站在旁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贺贺，会不会弹？”
“不会。”
“脚能动吧？”
“这不废话。”贺蓝说完，还要故意动动两个脚丫子以示它们是灵活的。
“那就够了。”季焰远拍拍琴凳，“来，坐这儿。”
迟俊扬听见二楼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有点儿坐不住了。平时家里几乎没人动那架钢琴，他还挺好奇今天是谁在弹奏。
走下楼梯，迟俊扬瞧见季焰远跟贺蓝都坐在钢琴前。
“很好。踩，”季焰远一边弹奏着，一边提醒贺蓝，“放。”
贺蓝的左手重复着刚才季焰远教给她的旋律，右脚还在按照他的指挥踩下右踏板。
“好玩儿吧？”季焰远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着，转过头微笑问旁边的贺蓝。
贺蓝快要应付不过来了，直跟季焰远摆手，“哎～你别跟我说话，我都乱了。”
季焰远看她那个样子，扑哧一下乐了，“哈哈，还真是，你一说话脚底下就开始乱踩了。”
“这招不错啊。”迟俊扬慢慢走到钢琴旁边，双臂交叉着，“我以为这样的曲子你再也弹不出来了。”
“那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季焰远头也没抬，继续给贺蓝提醒着什么时候该踩和放踏板。他觉得很烦，才刚带着贺贺弹起来，迟俊扬就过来捣乱，兴致全被搅合了。
迟俊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靠在墙上看着他俩。
贺蓝偷偷看了一眼季焰远，他竟然好像还没被影响，手指依旧灵活的弹奏出每一个音符，而且不忘小声提醒着她什么时候踩踏板。
“凯轩跟晞文在楼上打游戏呢。”迟俊扬说了一句。
提起凯轩，季焰远心里还是有个结，所以过来之后一直没上去找凯轩。“我知道，我刚回来没一会儿，没来得及上去。”
“嗳，那什么……”迟俊扬想到这件事就觉得痛快，他一边说，一边笑，笑的断断续续的才说完这句话，“你昨儿……你昨儿干嘛不去了啊？”
“没什么，突然不舒服。”他本打算忘记这件事，却被迟俊扬故意提起。季焰远知道他在笑什么，所以更生气。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爆发的情绪，手指却不自觉的加重了力度。
“哦，是么。平常看你跟凯轩那么好，”迟俊扬接着说，“凯轩生日你都不来，真是的……不过也还行，你没去我看他吃的挺乐呵。”
“你说什么呢？！”贺蓝无心再弹，想到这个罪魁祸首现在还来捡乐儿，她抬开手指就要起来跟迟俊扬争论。
季焰远的伸出左臂揽着贺蓝的肩膀又让她坐回来，“贺贺，不用理他，继续。”
“焰远……！”经过昨天的事儿，贺蓝是真想替焰远出了这口气。
“没事儿，你不说我也知道。”迟俊扬了解季焰远，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只是他顾及是在家里，绝不可能让贺蓝当着他家里人跟自己吵起来的。“不过有些事儿，我知道，你未必知道。”
季焰远不带任何语气的回应他，“我也没兴趣知道。”
“关于你的，你没兴趣？”迟俊扬的话越来越故意。
听到这一句，季焰远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迟俊扬笑了笑，“贺蓝，你是不是应该知道？”
被迟俊扬这么一问，贺蓝又心虚上了，她突然想起上次迟俊扬问焰远住在新家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结合上迟俊扬上次的表情和现在的问题，贺蓝总觉得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迟俊扬还是笑着想了想，“哎？那不应该啊……我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楼下的沈愿宁就带着林敬翔进了家门。几个长辈都忙着看这个新来的林敬翔，一楼忽然热闹起来，似乎他们预备拉着林敬翔坐下开始一轮访问。
“算了，以后再说。”迟俊扬收起话头，“皮皮带她男朋友来了，我过去一下。”
看迟俊扬下了楼，贺蓝心想，这得亏迟俊扬自己忙别的事儿去了，不然指不定他要跟焰远说些什么。难不成是要说房子的事儿？不应该啊？焰远他爸可说好了保密的啊？
琢磨来琢磨去，贺蓝想不出到底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她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撒谎，这种不安和罪恶感让贺蓝怎么都弹不下去了。
她突然想跟季焰远坦白这件事，但是一定不能是现在，得是只有她俩在家的时候。不然贺蓝恐怕焰远跟他爸一会儿就得当面儿僵持上，她真该里外不是人了。
“走吧，贺贺，”季焰远拉了一下贺蓝的手，“想什么呢？去楼下跟皮皮她们问个好，她带男朋友过来，被一群大人围着估计挺尴尬。”
“焰远，你知不知道迟俊扬刚才在说什么？”贺蓝从凳子上起来，不放心的看了看季焰远的脸，他好像没当回事儿。
“他估计说不出什么，要不怎么这么着急就下楼了。”季焰远看她认真的表情，反而想笑，“傻瓜，我用我十几年的经验跟你保证，迟俊扬嘴里能有几句是真的啊？”
“你啊，是被他骗怕了吧。”贺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贺蓝一语中的，季焰远倒也不还嘴，因为他认同大概这就是原因所在。季焰远咬着嘴唇冲贺蓝淡淡一笑，“大侦探，揭穿我好玩儿吗？”
“看你逞能我心疼呗，”贺蓝把胳膊搭在季焰远肩膀上，慢慢从背后环住他，“要不谁稀得揭穿你。”
“我才不是逞能。”季焰远拉住贺蓝的手。
说完，季焰远还是在心里划出一个问号。我当然不是逞能，我只是不想被同情。这样……不能算是逞能吧？
贺蓝走着带动轮椅向前行进，“你是。”
“不是。”
“就是。”
季焰远知道，这么跟贺蓝争下去，争到明天都不会有个结果。他无奈的笑着按开电梯，扔给贺蓝俩字儿，“幼稚。”